半年前，波德莱尔府。
“真倒霉，别人在前厅吃香的喝辣的，我们就得来这打理库房。”
“谁说不是，如果能像伊卡一样伺候凡斯特少爷，每天赏的那点零碎都够我后半辈子了。”
另一人嗤笑，“得了吧，凡斯特少爷那脾气，换谁谁受得了，你是没看见伊卡身上的伤，给再多赏钱我都不愿意去伺候他。”
“听我的兄弟，人生在世，多挣点钱总没错。”
“呵，要命钱我可不挣。”
说话人推开满是尘灰的屋子，同旁边的矮个男走了进去。
“啊啾！”
矮个男搓搓瘙痒的鼻子，“老利，这屋子得多久没打理过了。”
仓库里堆积着各种奇形怪状的东西，因久未打理，许多摆件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蛛网密布，尘粒在空中弥漫，两人捂住口鼻，沿墙打量起来。
“听说快十年了吧，堆放的都是波德莱尔府闲置的东西。”
矮个男拿起一只金边碗碟，抱怨连连，“把这么好的东西留在这里生霉，我们的主子是傻瓜吗，这玩意要拿去卖，我们准发财了。”
“其它库房里比这金贵的多了去了，我们面前的这些破烂货，充其量不过是些是边角料，人家才看不上呢。”
矮个男不敢置信，“老利，难道这些都算不上宝贝？”
“你才来府里几个月，不知道也正常，我在这儿干了三年，别人送给波德莱尔府的奇珍异宝，我光是搬都搬了不下七八次，算算量大概能填满四个屋子。”
“四、四个屋子？！”矮个男瞠目结舌。
老利继续道：“今天府上宴客，又有一波新货到达，这不没地方放了？我们来这儿就是给新宝贝腾地方的。”
“哼，我们干活的穷得叮当响，这群贵族老爷们一个个吃好喝好，宝贝都多得没地放，气死我了！”
老利拍了下矮个男，“别顾着发牢骚，快干活，早点完事说不定还能到厨房捞顿美餐。”
说罢，两人开始动手收拾库房，来之前伊卡跟两人嘱咐过，坏了的瓷器或生霉的皮革、木制品等通通直接扔掉，少数比较金贵的东西可以留下。
屋内灰尘漫天，矮个男一边擦架子，一边暗暗打量周围的金银宝器。
那副贼眉鼠眼的模样，谁都看得出他在打什么主意，老利身为府里的老人，当然不允许矮个男乱来。
在干活的间隙，老利也在监视对方的一举一动。
清理到库房尽头时，墙边的架子晃动两下，啪地掉下一团黑乎乎的的东西。
老利离得近，他走过去抓起那件东西，屋内光线昏暗，一颗浑圆的眼珠子从黑暗中显现，登时吓得他魂飞魄散。
“啊啊啊！有鬼！有鬼啊！”男人瘫在地上，惊叫声仿佛要掀翻屋顶。
“老利！老利！你嚷嚷什么呢，什么鬼？”
矮个男匆匆奔过去，见男人惊恐地瞪住前方，矮个男咽了咽口水，也跟着望过去，这不看不打紧，一看倒把他吓得够呛。
一团黑乎乎的人形物体倒在架子下，眼珠呆滞不动，皮肤呈青黑色，像具死尸般阴气森森。
“老利？！这这、这什么东西！”
“我他妈怎么知道，还不快滚开，你坐我脸上了！”
惊嚇之中，矮个男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倒在了老利身上，难怪他总觉得屁股硌得慌。
矮个男骂骂咧咧，转身把老利从地上拉起来，“我还没嫌你硌我，你倒先嚷嚷起来了。”
老利扶腰痛呼，“让你小子少吃点豆子，你屁股上那味儿差点没把我熏死。”
“哼，我屁股臭？你□□儿还流油呢！”矮个男眼神不屑，老利天天去捡别人不要的油鱼，吃得满裤衩的油，还好意思说他。
“行了行了，懒得跟你吵，你刚才看见那个东西没？”
矮个男飞快瞥了眼架子下的黑影，“老利，那是什么啊？长得人模人样，但又好像不是人，瞅它半天都不带动一下的。”
“不知道，你去把它拎过来看看。”
“说得轻松，要去你去，我才不去！”
老利瞪了眼矮个男，一瘸一拐地走到墙边，刚刚事发突然，没来得及仔细瞧这玩意儿，现在一看，老利发现这哪里是鬼，分明就是个做工精良的人偶。
“嘿，你快过来看，这居然是个人偶。”
老利抓住人偶的头发，兴奋地拖到同伴面前。
两人擦掉人偶身上的灰，精致白皙的脸蛋在光线下若隐若现。
“老利，这是个大宝贝啊！我从来没见过做得这么漂亮的人偶。”矮个男转溜眼珠，暗暗起了私心，他拽过老利，小声密谋。
听完同伴的计划，老利登时赏了对方一个铁栗，“蠢啊你，这种东西是你我能碰的吗？！”
“东西这么多，少这一件谁会注意到，把他藏在垃圾堆里运出去，到时候卖了大钱我俩五五分！”
老利心中犹豫，“万一被伊卡管事发现了怎么办？”
“如果被发现就说弄错了，单子上这么多坏掉的东西要清理，弄错一两件算得了什么，何况伊卡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干活不积极，拍马屁第一名，你指望他逐一检查扔掉的东西？他又不是个傻子，能躲懒的地儿绝不多花力气。”矮个男拍拍旁边人的肩，“放心吧伙计，肯定不会被发现的。”
“成！咱就干他一笔大的！”
老利一拍大腿，两人就此敲定合作事宜，把人偶混入清出来的垃圾中，打包装好后，两人快速离开库房。
正在前厅的伊卡得知清理工作已经完成，特别赏了两人一瓶红葡萄酒做奖赏，老利来到厨房开瓶，矮个男盛来一些烤羊肉，两人就着酒菜痛快吃喝起来。
酒过三巡，醉醺醺的两人勾肩搭背，回到库房准备把垃圾拿去处理。
月色朦胧，库房外暗沉沉一片，原本堆放在门口的垃圾袋忽然不见踪影。
两人吓了大跳，惊慌失措地在附近搜寻起来。
不仅是那个装有人偶的袋子，连其它垃圾也一并消失了，两人遍寻不着，急忙找到在后厨帮忙的伊卡，向他说明垃圾不见了的事。
伊卡不紧不慢地放下碗碟，“那堆垃圾我让其它人拿去丢了，你们辛苦一下午，早点去歇着吧，剩下的不用你们操心。”
“啊！已经丢掉了？！伊卡大人，我……”
老利发狠地揪住同伴背后的肉，逼迫他立刻闭嘴。
“出什么事了？那堆垃圾不能丢掉吗？”伊卡倍感意外。
“能丢！能丢！里面全是碎掉或发霉的玩意儿，只是垃圾突然不见，咱哥俩就想过来跟您确认一下，免得扔错了。”老利讨好道。
伊卡点点头，“你俩有心了，明天其余几个库房也要清理一下，今晚先好好回去休息吧。”
闻言，两人顿时垮起脸，郁郁不乐地走出厨房，偷鸡不成蚀把米，弄丢值钱的大宝贝，第二天还要继续干活，这种日子什么时候到头啊。
…………
傍晚时分，夕阳的余辉笼罩住波德莱尔府，凡斯特走进空无一人的大厅，不悦地皱起眉头，往常他回来总会有仆人出来迎接，怎么今日竟连一个人影也见不着。
“伊卡，你先下去，问问厨房的人晚饭什么时候好，等用餐时再来叫我。”
凡斯特拿过礼物盒，独自上到三楼，狭长的走廊一片寂静，一扇纹有复古花样的双开柏木门轻轻敞开着，金属制的把手缺了一截，花瓶碎裂在地，凡斯特踢开残片，小心翼翼地敲响房门。
“母亲？”
约五指宽的缝隙中，凡斯特看见了自己的母亲，她背对着门，坐在窗边的梳妆台前，昏黄的烛光明明灭灭，照亮了镜子中那张憔悴的脸。
“母亲！！”凡斯特担忧地冲进来。
女人闻声回头，脸上的红痕在烛光下一览无余，“原来是你啊凡斯特.....”
“母亲，您的脸是怎么回事，谁打的？”凡斯特单膝跪在女人身旁，愤怒地质问。
贝拉别过脸，似乎不愿提及这道伤，她拿起桌上的半截信纸递过去，示意对方打开看看。
纸张颜色泛黄，被人为撕成了两半，凡斯特拿到的是上半截，上面的笔迹他很熟悉，正是他的父亲，福克·波德莱尔的字迹，继续往后阅读，凡斯特发现这并不是一封写给自己母亲的信。
在信纸的第三行，一个陌生女人的名字让凡斯特警觉，字里行间的亲昵透露出写信人与名字主人不寻常的关系。
“萨莎？他的新情妇吗？”
“不凡斯特，她不仅仅是情妇那么简单.....”
“母亲，您多虑了，这个名字我在文兰城从未听说过，也许又是一位出身平民的牧羊女，就像上次一样。”凡斯特耸耸肩，不以为意，“您不必为了外面的女人坏自己的好心情，父亲那个人您应当是清楚的，身为切提波利家的小姐，您身份尊贵，那群下贱的女人怎配与您争夺波德莱尔当家主母的位置。”
“你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这个萨莎......”贝拉面目狰狞，死死拽住自己的儿子，“总之你要找到她，凡斯特，你一定要解决掉这个女人！”
凡斯特诧异，“不过就是一名情妇而已，您以前从不为父亲身边的女人争风吃醋，为何偏偏对这个萨莎......”
“你知不知道这封信下半部分写了什么？”贝拉咬紧后槽牙，愤恨地把信拍在桌上，“你父亲，那个狠心的男人，为了追回他的初恋情人，竟然要抛弃我们母子俩和这个叫萨莎的女人远走高飞！”
凡斯特顿住，他不是不知道父亲的那些风流韵事，在与母亲结婚前，父亲与一名牧羊女纠缠极深，难道这个萨莎就是十多年前的那个女人？
“可她不是消失了吗？难道父亲已经找到她了？！”
“凡斯特，这是封被退回的信。”贝拉冷静下来，露出得意的笑，“当年你祖父设计，以萨莎的性命做威胁才迫使你父亲妥协，我们成婚后，那个女人就被你祖父送走了，她的下落连我也不清楚，何况你的父亲。”
“既然如此，您大可放宽心，不必为一名下落不明的女人自寻烦恼。”
“你还不明白？”贝拉攒眉，指着自己肿胀的半张脸，“这个巴掌就是你父亲打的，为了那个女人他什么都做得出来！我给你的那封信，一摸一样的内容有上千封，全是这些年他寄出去被退回来的，那个女人没有回到自己的家乡，所以你父亲的信她一封都没有收到，该说是不幸中的万幸吗？要不是在书房发现这堆东西，我可能到死还被蒙在鼓里！”
“您想让我怎么做，母亲？”凡斯特抱住摇摇欲坠的女人。
“解决掉她凡斯特，我绝对不允许有女人抢走你的父亲，我爱他，从见到你父亲第一眼时就爱上了他。”贝拉眼眶赤红，掩面啜泣，“只要有这个女人在，你父亲就永远不会正眼看我们母子俩，从我嫁给他的那日起，这些信就不间断地被寄往那个女人的家乡，退回重写，重写后再寄，反反复复从未停止，多少年了凡斯特，你父亲根本就忘不掉那个女人！她不死，我们就休想有好日子过！”
“我知道了母亲，我会命人去查访萨莎的踪迹，不过这么多年过去，连父亲都没找到，那个女人大概是死了也说不定。”
贝拉冷笑，“你父亲碍于波提切利家的关系只敢在暗地里寻找，靠他个人的力量当然行不通，那个女人死了最好，若没死，我们就送她去见上帝。”
安抚好自己的母亲，凡斯特当晚便计划寻找萨莎，他人脉广圈子大，找人不是难事，难的是找一名十多年前的女人。
如果对方活着还好，活人再怎么都会留下痕迹，死了的话可能要费一番功夫，但不是完全没有希望。
凡斯特决定从那个女人的家乡开始搜寻，相信找到对方只是时间问题。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