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的日子里,杨柚变得越来越珍稀当下的每一天,他把自己大部分时间都拿来陪伴伯伦,有时候带他上山采蘑菇,教他认识森林里的植物,亦或是陪他玩耍。
日复一日,伯伦的身高像春草般疯长,暮冬时分,个子已经快逼近杨柚了。
两人暂住在米诺斯家里,自那日求婚仪式后,妮妮便与米诺斯商量,决定等这批货完成,拿到货款后再举行婚礼。
妮妮清楚自己说服不了父亲,于是拜托众人先瞒住加百列,到时候来个先斩后奏,男人想不同意都难。
以防万一,杨柚也开始存钱了,他把米诺斯给他的工钱都攒了起来,若以后他和妮妮结婚,杨柚便打算拿这些钱去购置房产,然后带伯伦搬出去住。
计划好未来,杨柚继续干着那堆重复无聊的雕刻工作,他与皮图还有米诺斯三人齐心协力,终于赶在新年前完成了剩下的货品。
最后的送货任务被米诺斯揽下,杨柚与皮图站在车旁与青年道别,妮妮挎着个篮子,从里面拿出几块烤好的黄面包。
“拿着路上吃吧,我早上刚烤好的。”
米诺斯接过,“那我先走了,你们快回去吧,等会该下雪了。”
牛车消失,黯淡的天穹渐渐飘起雪花,寒风猎猎,杨柚望着远处的暗影,冷不丁打了个大喷嚏。
众人回到小屋,门扉阖上的刹那,墙角突然闪出一具黑影,身着华服的青年扫了眼旁边破旧的院子,嘴角微微上挑。
雪花纷扬,文兰城的主干道上汇集了许多铲雪的人,托他们的福,城内的交通暂时没有出现问题,米诺斯一路畅通无阻,很快来到百宝店门口。
近几个月,他陆续为丹波先生送过两批货,对方很满意他的货品,甚至还打算再次订购。
米诺斯喜出望外,为答谢丹波先生的赏识,他主动提出降低价格,这让丹波十分高兴,两人的合作关系变得愈加紧密。
今天是最后一批货的交付日,米诺斯与守门的打了声招呼,便有人主动去到牛车上卸货。
“丹波先生今天在吗?我想把货单交给他看一下。”
米诺斯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纸,“上面罗列着目前为止我们交来的所有货品,希望丹波先生可以对一下件数,看看数目合不合。”
“您要找丹波先生的话进门右转,他好像在八号仓库那儿查货。”店员头也不回道。
米诺斯道完谢,揣着那张货单走进店里,仓库那边他去过好几次,路线都记着,穿过大堂,米诺斯来到建筑后方的空地,对面是一排排上锁的房间,里面装的全是百宝店储存的货品。
米诺斯循着记忆,来到八号仓库外。
门扉轻掩,锁头掉在地上,米诺斯稍稍迟疑了会儿,发现里面静得可怕。
查货对账不可能这么安静,如果是他来迟一步,丹波先生已经离开,那么仓库门应该上锁紧闭才对,怎会如此粗心地敞开?
米诺斯来过这里几次,知道里面装的货品有多值钱,所有仓库的钥匙都掌握在丹波先生手里,他做事一向谨慎小心,不会不锁门就离开。
踌躇半晌,米诺斯轻轻推开门。
“丹波先生,您在吗?”
沿着一串杂乱的脚印,米诺斯看见了倒在货架下的男人,四周一片狼藉,沉重的木架压在对方身上,将他牢牢困在其中。
“丹波先生!”
米诺斯疾步冲过去,快速搬开男人身上的重物,正要扶起对方时,一股血腥味突然钻入鼻尖,目光下移,米诺斯看见了插在男人腹中的那把匕首。
血水流淌在地,米诺斯目露惊恐,被这具死尸吓得失声尖叫,连滚带爬地逃出了仓库。
一直尾随米诺斯的华服青年从阴影中现身,他瞥见仓库内的惨状,心头不禁浮现出一个绝妙计划。
惊慌失措的米诺斯跑进大堂,像疯子一样抓住人就嚷嚷,客人们纷纷避如蛇蝎,叫来店员让他们赶快把这个疯子赶出去。
为防止米诺斯冒犯到店内客户,几名年轻店员迅速冲了过去。
青年被压制在地,嘴里还不停喊着什么‘死了’,这下店员更不敢轻易放手,所有人都认定他犯了疯病,叫嚷着要把他关起来。
这时,一名店员匆匆从仓库那边跑了过来,他边跑边喊,引起一场前所未有的骚动,客人们窃窃私语,相互议论,但没有一人上前去确认店员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喂,冷静点!你刚刚说什么?什么杀人了?!”
带头制住米诺斯的是个蓄胡子的中年男人,在一众店员中看起来资历很深,他先是安抚好那名惊惧不定的年轻人,随后才慢慢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是、是丹波先生!他被人杀死了!”年轻店员惶恐不安,仿佛忆起什么可怕的事情。
闻言,店内顿时掀起一片哗然,女士们捂嘴惊呼,男士们个个脸色惨白,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在人群中迅速蔓延。
中年男当机立断,他一边派人遣散客户,一边带着其它人朝仓库赶去。
根据那名店员的说法,他们在八号仓库找到了丹波先生的尸体,现场一片狼藉,男人倒在货架旁,腹部插着一把匕首,显然是被人杀害的。
众人回想起刚刚那场骚乱,一致认为送货的米诺斯拥有巨大的作案嫌疑。他们愤慨地冲回大堂,打算对米诺斯进行严加拷问。
此时,手脚被缚的青年似乎才从梦魇中苏醒,他刚抬头,就见一众人马凶神恶煞地站在自己面前。
“快说!是不是你杀了丹波先生!”
其中一名店员举手,“之前有人看见他朝仓库那边走去,肯定是他杀了我们老板!”
“我可以证明,他方才还在店外向我询问过丹波先生的位置。”第二名店员站了出来。
“这人绝对是杀人犯!”
“说得没错!他绝对是杀人犯!”
米诺斯奋力挣扎,“不不我不是!你们误会了,我不是杀人犯,我没有杀丹波先生!”
“说慌!有人亲眼看见你去了后面的仓库。”
米诺斯百口莫辩,“我、我只是想把货单交给丹波先生,况且我抵达仓库时,他就已经死了,我绝对没有杀人!请你们相信我!”
中年男走上前,“你是说你到达时丹波先生已经死了?”
“对...对没错,我到仓库时他就已经死了,而且杀他的那把匕首也不是我的东西,你们只要去查一下就知道!”
中年男:“那把匕首我看过了,原本就是仓库里的货物,证明不了什么。”
米诺斯咬牙,“空口无凭,我跟丹波先生无冤无仇,杀他对我有好处吗?你们又凭什么污蔑我杀了人?!”
中年男顿了半晌,觉得对方说的确实在理,丹波先生是买家,他一卖货的自然没有理由去杀出钱的老板。
见米诺斯否认,其它人也不禁怀疑自己是否错怪了好人,青年与他们有过多次交易,做出的货品又便宜又好,很得丹波先生的喜爱,按理说两人应该并无矛盾才对。
青年的一番话说得在场人哑口无言,正当双方僵持不下时,一道人影突然闯入。
“可笑可笑,人心不古,世风丕变,如今竟连杀人犯都这般咄咄逼人,振振有词了么?”
中年男见到来人,立即挂上笑脸,“原来是凡斯特少爷,感谢您今日光临本店,不过眼下店内出了些状况,暂时无法为您服务,还请您改日再来。”
“改日来不就错过这场好戏了?”青年挑眉,语含讥讽。
“这....人命关天的事,百宝店今日实在腾不出人手,您看.....”
凡斯特眯起狐狸眼,不疾不徐地来到米诺斯面前,“方才我和随从伊卡经过那边的空地,恰好看见此人一脸惊慌地跑出仓库……”
“如此行迹可疑之人,我身为丹波先生的好友,岂能不管不问,等他离开后,我便命伊卡上前一探究竟……”
凡斯特稍微停顿了会儿,“不料正是这次留心,让我撞见了一幕惨状,幸好当时丹波先生留有一丝生气,告诉了伊卡杀人凶手的名字。”
听到这个惊人消息,店员们齐刷刷倒吸了口凉气。
在凡斯特的示意下,伊卡站了出来,食指指向地上的青年。
“杀人凶手就是他,来自维克镇的雕刻家米诺斯。”
一语惊起千重浪,店内顿时沸反盈天,所有人义愤填膺地瞪住米诺斯,叫嚣着要将他送官杀头。
“你、你胡说,我什么也没有做!我没有杀丹波先生!”米诺斯激动地为自己辩解。
“还在这狡辩,你刚从那边跑出来,我的随从就看见丹波先生倒在血泊里,你说不是你做的?呵,世上哪儿有这么巧的事情!”
一番话逼得米诺斯哑口无言,他去仓库的事很多人都看见了,这是无可争议的事实,但并不代表别人可以借此随意污蔑他杀了人。
“我方才已经解释过,我进仓库时他就已经死了,你们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我!”
凡斯特咄咄逼人,“不是我们不想相信,而是你不配令人相信。”
“你!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陷害我!”
米诺斯不认为对方还记得一年前的那件事,自己根本就没有杀人,‘从丹波先生口中得知自己的名字’——这句话分明就是凡斯特的谎言,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米诺斯万分不解。
“我堂堂波德莱尔家的少爷要什么没有,还需要陷害你这个贱民?”凡斯特蹲下身,捏住青年的下颌,“你要是没杀人,身上的血从哪里来?收起你那蹩脚的谎言吧!”
所有人的目光顿时齐聚一处,血迹斑斑的衣衫,淌满血的双手,铁证如山,店员们群情激愤,认定对方就是杀害丹波先生的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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