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我靠！这也太离谱了吧！两天？你两天不到就把自己卖了？！
我：照你这么说，打工人都成卖身了。
李白：不然呢？！
李白：卖了多少？？
“……”
顾祎笑了一声。
他摁出一颗布洛芬，混着水吞了，闭上眼缓了几秒，然后在对话框里打下一串数字。
手机噼里啪啦地震开了。
李白：夺少？？？
李白：夺少个零？？？
李白：现在搞直播的底薪能有那么多个零？？？
李白：顾祎，老娘恨你。
李白：看清楚了吗老娘恨你。
李白：上一次那么恨你还是表白被你拒绝的时候。
李白：我恨你。
顾祎拿着手机，笑得更厉害了。
半晌，他轻轻地呻吟一声，往后倒在床上。
头好痛。
李白还在叮呤咣啷地给他发消息。
李白：你小子，你小子！
李白：昨天我就说你星途无量吧？哈哈你还让我滚，好嘛，今天直接就被人家招安了，我真服了，我刚连你的微博官方账号都搜到了，要不要这么高效率啊！
李白：你昨天被叫上台不会根本就是演的吧！你这个托儿！！！
李白：演技真特么好啊！操！让你进军娱乐圈干掉丑男流量你听到没有！听到没有！！！
顾祎当然听不见。
屋里没开灯，他躺在昏暗的房间里，仰头看着酒店房间的天花板，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滚，顺着眼角流进发丝，再落到柔软的被褥里。
顾祎不是一个泪腺发达的人，也见过了足够多的生老病死，少有感怀。
但他实在是、实在是忘不掉那片森林，和森林里波光粼粼澄澈如神迹一般的湖泊。
签完合同回酒店的路上，顾祎再也忍耐不住，在的士后座哭了一路，脑子里一会儿想起自己艰苦卓绝的求学路，一会儿想起严厉刻薄的科室主任，一会儿想起惨绝人寰的战场炼狱，想起颠沛，想起流离，想起不亲近的母亲……从小到大所有痛苦的悲惨的委屈的，在极短的时间里一股脑地挤进狭小的后座。
太窒息了，他很努力地呼吸着，打开窗想通风，又恍惚闻到了森林的香气。
于是哭得更狠了。
开车的师傅好像都被他吓着了，颤颤巍巍地摸出一包纸巾，放在扶手盒上，说哥们儿你是失恋了吗？
顾祎哽咽地摸过纸巾，边擤鼻涕边点头。
“哎哟喂……你都帅成这样了还能失恋啊，什么女的这么不知道好歹啊。”
顾祎缓了口气。
“我甩的她。”
“啊？那你还哭啥？”
“别问，”顾祎哽咽道，“再问自杀。”
“……”
可能确实哭得太惨了，师傅再也没说话。
李白：说话啊说话啊说话啊！
李白：顾祎！人呢！
嗡嗡嗡。
李白直接打了过来。
顾祎慢吞吞地摸起手机，塞着鼻子，“喂。”
“我靠，”李白大惊，“你二次变声了？我最爱的温柔优雅动听如天鹅绒般的美男声线呢？”
美男说滚。
李白又靠了一声，“你不会是在哭吧，年薪百万就这么值得你猛男落泪？”
顾祎闷着嗓子说不值得吗？
李白说我恨你。
“而且你也不是猛男，臭小子。”
顾祎闷着声音笑。
“你真不去医院了啊，就这么定了，吃青春饭？”
“是啊，合同都签了。”
“嘶，你也青春不了几年了啊。”
“那咋了，年薪百万。”
“我恨你。”
顾祎说，“李白，我真不去医院了。”
“嗯，知道了。不去就不去呗，正好，你不去把位置留给其他人，比你更需要这个职位的人一抓一大把好吗兄弟。”
“我知道。”
顾祎答应一声，抬手抹了把眼睛。
电话两头短暂地安静了一会儿。
“你不会是实习的时候跟领导闹掰了吧？”
“没有，就是不太想当医生了。”
“……”
李白骂了句脏话。
“顾祎，我是因为你才报的这个专业。”
“嗯，被我激励着读到了博士，感激涕零了吧。”
“操，”李白破口大骂着笑起来，“你还要不要点脸了？”
顾祎也笑，“以后真要靠脸吃饭了，当然要。有没有兴趣做兼职，官方后援团团长，来不来？”
“给多少？”
“比你现在的工资多。”
“那我来。”
“嗯，感谢你支持我的事业，你的加入对我来说就像定海神针一般，为我注入了一针强有力的定心剂。”
“你特么能不能少吃几顿AI。”
顾祎笑着坐起来，感觉头疼减轻了一些。
“真的啊，现在这些追星的小姑娘，那么热情，我要是直接去和她们接触，一个把持不住睡了粉，葬送自己的网红事业怎么办？”
“……靠。”
李白整整有三秒钟没说出话来。
“我真受不了了顾祎，你们男的果然是过了三十就会变得油腻且恶臭。”
“做女同吧，你挺天菜的。”
“呵呵，感谢你对一个绝望的直女做出如此伟大的性取向指导。”
“行了你，”李白没好气地说，“少在这儿跟我开火车，我把你的粉睡了都比你去睡的可能性大。再说了，就算你真睡了粉，也会有一群蠢女人要死要活地捍卫你爱你为你对抗全世界，你们男的就是过得这么爽，知道吗？”
“知道，生而为男我有原罪，给你点杯奶茶。”
“嗯~跪安吧。”
李白挂了电话。
顾祎慢慢地放下手机，脸上的笑容隐去了。
半晌，他起身走到阳台，站在泳池边，盯着水面走神。这个泳池是透明的，透过四壁能看到城市的夜景。可就算这样，也不如《醒》里的那片湖泊更有吸引力。顾祎第一次发现自己还是个自然爱好者，哪怕就那么远远地看了一眼，还被湖水拍死了，竟然都能爱得如此难以自拔，简直虐恋。
那女的到底谁啊，顾祎想着。应该是女性吧，看头发的长度……不过也不好太刻板印象。
顾祎一边沉吟，一边慢吞吞地脱下身上的外衣。
他实在想不明白自己突然崩溃的原因，想来想去，好像只能归结于被秒杀得太惨，破防了。
迟早要看清那Boss到底长成什么模样。
顾祎想着，跳进了泳池。
-
林柏迁：快递收到了没。
林柏迁：里面是公司给你定制的游戏设备，建立角色之后会拿到一个专属道具，直播用的。开启直播功能的时候，公司的人会收到通知，在后台帮你操作，你专心玩游戏就行。
林柏迁：拿了专属设备，角色死亡之后就得熬头七了，尽量别死。
“……”
顾祎睡眼惺忪地读完消息，闭上眼，又倒回了枕头里。他不理解，涛沃尔的人怎么都这么老年人作息，晚上不工作，大清早的哐哐干。
叮铃铃。
酒店把快递送上来了。
半个小时后，游戏主播梳洗完毕，穿了一身利索的衣服，一边吃早餐一边和领导发消息。
我：这回应该不会再刷新到上次那个地方了吧？
林柏迁：不好说，你好像和boss有缘。
顾祎：……
我：怎么还有玄学色彩？
林柏迁：你能有这样的觉悟是很好的。
我：？
林柏迁：没在开玩笑。
我：？？
林柏迁：记得每天都要登录，这是合同里写的工作内容。
顾祎心想违约金是多少来着？
林柏迁：你暂时还赔不起违约金，好好干吧。
林柏迁：也不用太担心，这个游戏对你很友好，放心玩。
顾祎皱着眉头打字。
我：友好在哪里？
林柏迁：我说过的，你天赋很高，是幸运儿。
我：可是我以前很少打游戏，落地成盒是基操。
林柏迁：不一样的。
我：具体是？
林柏迁发来一段语音。
“顾祎你到底上不上线啊？你再不上线我就去找你了哦，别的公司九点半就该打卡上班了，这都十点了你怎么还在磨蹭呀！”
“……”
顾祎眼皮直跳，心想自己对林柒的初印象果然不是错觉。
林柏迁：不好意思，内人比较彪悍，刚才没抢过她。
我：请问，我们公司是允许办公室恋爱的吗？
林柏迁：是的。
林柏迁：好运传递给你，接吧。
“……”
顾祎彻底凌乱了。
这次上线，映入眼帘的依旧是一片树林。
顾祎缓缓地吸了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的环境并没有带来之前那般强烈的触动，虽然空气依旧是干净的，有绿叶，有鸟鸣，但顾祎只觉得自己来到了郊外而已，和现实中的没什么区别。
他凝神听了一会儿。
没有水声。
顾祎又开始痛恨这个游戏没有新手教程。为什么内部员工也没拿到个教程。顾祎凭直觉朝一个方向走，越走越火大。
这破游戏，干脆叫山野漫步好了，有什么直播的必要。
耐着性子走了好一会儿，就在顾祎快要放弃的时候，远处传来了细弱的流水声。是流水，一听就能想到一条小小的溪流。顾祎抱着应该不会遇到怪兽的心情，提起精神，往水声走去。
拨开一片垂枝，他看到不远处几乎枯竭的细小河流里，一个人影正背对他站着，不知道在做什么。但是管她在做什么，上线这么久总算碰到一个人类，顾祎精神一振，抬脚就往那边走——
唰！
——空气突然扭曲，顾祎汗毛倒立地僵住动作，看到十数条透明的藤蔓状物体从远处的树林中喷射而出，抽向水中的女人。
他想叫小心，但反应速度不够，嘴唇张开的时候藤蔓已经抽开了溪流。
水花飞溅起来，他下意识地退了两步，再看过去的时候，透明的藤蔓已经消散了，女人跃上不远处的巨石，转头看向顾祎藏身的方向。
“出来吧，我不和你们抢能量源，没必要偷袭。”
听到那个“们”，顾祎正准备往外迈的脚步立刻收住了。
半晌。
“哪个玩家不想要能量源啊，你骗小孩儿呢。”
几个人影从不远处的树林里冒出来，顾祎数了一下，五个人，领头的是一个比较高大的男性，说话粗声粗气的。
石头上的女人往后跳了一步，“你们吸收吧。担心我偷袭的话，就轮流来。”
领队看了她一会儿，突然说：“美女，我是C级哨兵。”
怎么看出来是美女的？顾祎愣了一下。他在现实中是近视眼，虽然游戏里视力正常，但对方离这边还是有些距离的，他只能根据马尾辫和说话的声音来判断性别。
美女说：“嗯，但你的操作水平很差，勉强够到D级，还需要练。”
“靠。”
顾祎猜领队被羞辱到了，果不其然，双方打了起来。看来说话损到某种程度，长得漂亮也没有用。
现场动静不小且混乱无比，顾祎抱头鼠窜，边窜边隐约听见美女在混乱中说话，声音状态极有秩序，“练级不容易，我不想杀你们，别打了。”
“操！你只会躲吗，反击啊！”
“好吧，下次组队记得招一个向导。”
砰砰砰。
哗啦啦。
啊啊啊。
混乱之后，水花平息，美女站在溪流中，环顾一圈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尸体们，扭头看了过来。
顾祎虎躯一……震都没敢震。
五秒之后，被干掉的玩家们化作烟尘，消散了。女人迈开脚步，轻盈地掠了几下，无声无息地，落在他面前。
坐在地上的顾祎：……
“你摔跤了吗？”
“没，”顾祎说，“坐着舒服。”
女人点了点头。
顾祎仰着头看她，后悔刚才没开直播。
要是镜头能记录下刚才的那一幕就好了，他想，这美女真是……好帅的美女啊。身姿挺拔，肌肉线条明晰，而且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一看就不缺钙。
不缺钙的美女看了他半晌，说：“你好像挺有天赋的，想拜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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