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过薄雾，为街心公园的小径镀上一层金边。
清莹踩着厚厚的银杏叶走来时，远远就看见丁寅正站在山脚下的石阶旁搓着手哈气，白雾从他唇边逸散。他今天穿了件驼色的棒球服，在满山金黄的背景下像一颗温暖的榛子。今天没有太极课，没有爷爷奶奶们，也没有吵闹的丁辰。
清脆的碎裂声从脚下传来，清莹看着那些落叶，突然心生一计。悄悄靠近丁寅的背后，大喊一声：“喂！”同时将刚刚收集的银杏叶，一把洒向了半空中。
丁寅被突如其来的叫声吓了一跳，一转身，从簌簌落下的银杏叶间隙里，看到那若隐若现的明媚的阳光的笑容。丁寅的心跳漏了半拍。他伸手接住了一片金色的叶子，在指尖转动着，“你来啦。”
“嗯。”清莹点点头，接着一歪，”走吧。“
丁寅从口袋里掏出两个暖手宝，"这个给你，山上风大。"
他们沿着石阶慢慢往上走。冷冽的空气里带着松针和银杏混合的清香，偶尔有鸟雀从灌木丛中扑棱棱飞起。走到半山腰时，一道小土坡横在眼前，裸露的树根形成了天然台阶。
"小心滑。"丁寅三两步跨上去，转身伸出手。阳光从他背后照过来，将他的轮廓描成一道剪影。
清莹看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起了玩心。她伸手直接拍向他的掌心，像击掌般发出清脆的"啪"一声，然后灵巧地绕过他，自己踩着树根爬了上去。
"被嫌弃了。"丁寅收回手，却笑得比阳光还灿烂。他虚握的拳头里像是抓住了什么珍宝，小心翼翼地收进口袋。
山顶的观景台空无一人。他们并肩坐在长椅上，看山脚下的城市渐渐苏醒。丁寅外套内口袋里掏出两瓶温热易拉罐拿铁。丁寅打开一罐，递给清莹。
“哇！你还准备了这个。”清莹接过拿铁，和丁寅碰杯，喝了一口，“嗯，好暖啊。”
她没告诉丁寅，这是她第一次和人分享这座秘密小山。以前总是独自来这里看书，听着风声穿过树叶的沙沙声。
她喜欢藏一些小角落给自己，像周末的太极拳，她从未跟任何人提及，这让她每次在告别忙碌的工作日，都能得到成功的抽离。
这就是为什么，她要他们保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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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日早晨的博鼎大厦，大厅走满了匆忙的上班族。丁寅靠着大理石柱旁，不停地盯着旋转门。她今天怎么那么晚才来，人越来越多了……
当那个熟悉的短发身影出现时，他迅速调整站位，想悄悄走到她身旁一起走，却看见那个男生就在清莹的身旁，两人不知道在聊着什么，笑着从他眼前经过。丁寅嘴角抽搐了一下，撅着嘴看着他们。
等等！那男生在干嘛，他干嘛拨弄她的头发？！
丁寅再也忍不住了，像只法斗瞪圆了眼睛，双手插兜径直走过去，撞开了那个男生，站在了清莹旁边。
“哎大陈，你们市场部还——”清莹向右转头，看到的竟然是丁寅的脸，她皱眉一惊，一脸疑惑看着他，仿佛在说，你怎么在这？
大陈抓着单肩包，怒视一眼丁寅，“奇怪哎，这年头等电梯还有人抢的。”然后走到了清莹的左手边。
叮——
电梯到了，清莹最先进去。丁寅抢先一步，走在了大陈前面，大陈用打量的目光看着他的背影，进了电梯，站在最前面。
电梯角落里，清莹和丁寅并排站着。丁寅心跳得很快，指尖在清莹掌心轻轻一勾，飞快地把纸条塞进她手心。清莹长大了眼睛，用眼神说：大胆！
叮——三楼到了——
清莹趁着人群涌出，给丁寅一记肘击。天呐，真是吓她一跳！
“唔”丁寅唔着肚子，呲牙咧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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课后，清莹路过前台去档案室。
“年老师！”前台小姐姐突然扬声，“桌上有你的外卖！”
清莹脚步一顿，转身走到外卖桌，抬头看见丁寅正冲她眨眼。外卖袋上龙飞凤舞地写着“蟹黄汤包”，正是她前几天随口提过想吃的。清莹环视周围确保安全后，用手比划了个叉，然后指了指外卖，意为：不要点外卖了。
清莹拎着外卖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包装袋上微微凸起的logo。温热的触感从掌心传来，让她不由自主地轻叹一声。这段时间和丁寅的相处就像在走钢丝——他总能在约定与越界的边缘精准地来回试探，每次看似不经意的偶遇，每张随手塞来的纸条，都像是精心设计的意外。
理智在耳边敲着警钟，提醒她保持距离。可心跳却背叛了大脑，每天清晨推开大厦玻璃门时，目光总会不受控制地搜寻那个熟悉的身影。就连此刻手中的外卖，都成了某种隐秘的期待。
"真是..."清莹摇摇头，却掩不住嘴角的弧度。她知道自己正在危险的边界徘徊，可这种带着紧张感的甜蜜，就像初冬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明明知道会转瞬即逝，却还是忍不住想要伸手抓住。
“全体老师，会议室开会。”
“全体老师，会议室开会。”
“全体老师，会议室开会。”
广播声在机构内回荡，清莹摘下围裙，和吴悠快步走向会议室。星辰计划很少召开全体会议，除非是重大事件。
会议室内，投影仪已经亮起，美琳组长站在前方，示意大家尽快入座。她点击鼠标，一张微信聊天记录的截图被放大投映在墙上。
“好，大家先抬头看一下这个聊天记录。”
屏幕上，几条消息赫然醒目：
「老师，今天我看监控，看到有个孩子打我们家梓豪了。」（附一张图片：一个小男孩的手放在另一个男孩的头上。）
「老师，这是第二次」又一张附图。
「事不过三，这是第三次了！你们最好开除那个学生，他简直就是祸害。」
「如果你们老师再不教好那个孩子，我迟早有一天打死他。」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
美琳组长清了清嗓子：“打人的孩子叫天天，被打的叫梓豪。梓豪爸爸的诉求是不想再在机构见到天天，但两个孩子上课时间相近，顾问正在协调。”
顾问老师接过话：“昨天下午沟通完的结果是双方家长态度都很明确，都只想上下午三点这个时段的课。天天打完孩子后，我们都有组织天天家和梓豪家道歉，天天家的道歉态度非常诚恳，但是梓豪爸爸不接受。从画面我们能看到，孩子的力度不大，但是自己家孩子三番两次被打，梓豪爸爸心里肯定是心疼的，目前双方家长都不肯让步，天天家说要么退费，要么维持原上课时间。”
”
“好，任课老师说一下，三次的打人以及应对的处理。”
邓老师站了起来：“第一次打人是在上周二，我们发现的时候就立马隔开了，当下引导孩子道歉。但没想到天天更加兴奋，经过督导沟通，我们需要采取的是计划是忽略，天天如果再有打人，老师们要做的是迅速隔开两人就可以了。第二次打人是在放学排队的时候，因为有了第一次，所以我们都挺谨慎的，在天天要打人的瞬间就阻止了的，所以其实并没有打到。第三次是课前两孩子在大厅玩，当时两位家长都在场，梓豪爸爸就在旁边玩手机，天天过去拿玩具时遇到梓豪就打了。当下天天奶奶教育了天天并且给梓豪爸爸道歉。老师们看到了再次进行调和。课后也有跟天天家里人谈打人的处理办法，但天天家认为，打人了就得道歉，无视他岂不就是纵容他。所以在天天家里就出现了他打人，他家长就让他道歉的循环。”
“通过前面两位老师描述，大家大概知道是什么事情了。大家可能想知道天天打人的原因，本质是他喜欢看被打者的反应。天天喜欢看梓豪被打后的反应，因为梓豪是脑瘫患儿，反应与其他孩子不同，这反而强化了天天的行为。我总结一下目前全体老师要做到的地方——
1.视线管理：无论在中心哪里，看到天天和梓豪在同一区域，老师必须立刻关注，并确保监护人看护到位。
2.物理隔离：上课时尽量将两人分开，并调整监控角度，避免留下清晰画面。
3.顾问这边再努努力，调开双方的上课时间。”
“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的话，散会。”
大家三三两两出了会议室的门，三剑客走在一起。
走出会议室，吴悠仍心有余悸：“怎么现在的人都那么极端，动不动就说要杀人。”
陈与和点点头，“像前几天那个热搜——一男子表白被拒就捅了女方。”
“对啊！那个女的根本不认识那个男的，那个男的天天跟踪她，死缠烂打，好变态啊。”吴悠抱着手臂，打了个寒颤。
“总之，以后下班尽量一起走。”陈与和推了推眼镜，不知为何，他的大脑出现了丁寅的面孔，严肃道，“不管对方看起来多无害，都不能掉以轻心。”
“对对对，人不可貌相。”
清莹早就神游其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工牌。塑料膜下，藏着四五张小纸条，每一张都写着不同的时间地点，角落还画着简笔画：一朵云、一片银杏叶、一本书、一张笑脸……还有今晚的约定“?”。
“老大，你听到了吗。”陈与和叫了一下她。
“啊？有有有听到，我们都要注意。”她随口应道，以为他们在说会议上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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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不引起怀疑，清莹还是和吴悠、陈与和一起下班。地铁上，她假装自然地和他们聊天，直到换乘站才挥手告别：“明天见！”
车门关闭的瞬间，她的心跳加速。
**下一站，丁寅在等她。**
她甚至不知道他是怎么精准锁定她所在的车厢的——他们没有微信，没有提前约定，可他总是能出现在对的位置。
清莹四下张望，确认没有熟人后，一蹦一跳到了丁寅面前。
一见面就是给他胳膊一拳。“说好不点外卖的，你忘记啦！”她得给他点苦头吃吃，清莹不想收下这些，总觉得欠对方不好。
“可是只有这样才能见到你啊。” 丁寅嘟囔道。
每次见到她出来拿外卖时，有时他能看到她蹲下和小朋友说话的样子——温柔、耐心，像极了记忆中的某个身影。
清莹瞪他，却忍不住笑了。
晚餐在一家隐蔽的小馆子，丁寅提前订了角落的位置。灯光昏黄，清莹咬着吸管喝柠檬茶，听他讲武馆的趣事——有学员把太极打成广播体操，有大爷非要和他切磋，结果闪了腰；还有他第一次给小孩子上课不懂力度，直接把板提碎了，吓得孩子哇哇哭。
饭后，他们去了附近的脱口秀俱乐部。演员妙语连珠，全场笑声不断。清莹笑得前仰后合，可某一刻，丁寅侧头看她时，却发现她的笑容未达眼底。
灯光暗下来的间隙，她的眼神忽然变得遥远，像是透过舞台看向了别处。
“怎么了？”他低声问。
清莹摇摇头，嘴角还挂着笑：“没事，就是有点累。”
可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腕内侧——那里有一道淡淡的疤痕，被手表遮住了大半。
丁寅没再追问，想握住她的手安慰她，可清莹像是预判了他的想法一样，将手环抱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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