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时空的门,温柔的水轻轻包裹住巫海,像是诞生之际母亲温柔的怀抱,仿佛要将人溺毙。巫海闭着双眼,任由自己沉入海底,即便他明白这只是一场梦。
“砰!砰!砰!”
敲门声穿过梦的海,划破了这片静谧。刹那间天旋地转,流水退去,巫海有些头疼地睁开眼睛,下意识摸向胸口。
空的。
指腹下只有平滑的皮肤,他有些不真实地抬起手,感受着身体传来的每一丝感觉,没有虫毒腐蚀的疼痛,也没有实验留下的伤口与淤青,陌生的触感让巫海喉头有些发紧。
重生。
这个词在他舌尖滚过,带着荒谬的重量。
敲门声第二次响起,声音略显急促。巫海起身,走向衣橱,手指搭在柜门上时微微一顿。
那套军装挂在那里,深蓝色布料平整,银制肩章泛着冷光。
那是郇云送的,而他唯一穿过的那次,是为了送那群实验室的疯子下地狱。
他伸手取下,布料摩挲过指尖,触感熟悉又陌生。
门外,郇云第三次抬起拳头,刚要落下,大门却突然打开了,他的动作猛地刹住,指节堪堪停在巫海鼻尖前,距离近到能感受到对方呼吸的温度。晨光从巫海身后漫进来,勾勒出他的轮廓。
郇云怔住了,有些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人。军装外套披在巫海肩上,白色的衬衫衣领竖起,遮住了一半下颌。他的睫毛垂着,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而那双总是冷得像冰的眼睛——此刻映出了自己的脸。
巫海忽然轻笑了一声。
不是冷笑,不是讥讽,而是郇云很久很久没见过的、最原本的笑。纯粹,干净,甚至带着点少年气,像是回到了他们最初相遇的时候——巫海还没有经历父母双亡,朋友的背叛。轻轻一笑就让周围的一切失色。
“……你终于肯开门了。”郇云仓皇收回手,喉结滚动了一下。
巫海没有回答,他轻轻倚靠在门框上,看着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的郇云,重生在此刻才有了实感。
“嗯。”巫海将喉结藏进竖起的衣领,将自己披着的外套抛向郇云,声音愉悦地开口道,“把这身军装换一套,穿着不舒服。”
郇云下意识接住,布料上还残留着体温。他有些疑惑地低头看了一眼,又瞬间惊喜地抬起头,“你同意我的邀请了?明明昨天你的态度还很冷淡。”
巫海看着郇云惊喜的表情,看着他高兴得像一只不停摇着尾巴的大狗,巫海的嘴角的笑意也在不经意间变浓了几分。他伸手揉了揉太阳穴,语气随意:“嗯,就当是……突然想通了吧。”
郇云抱着那件军装,眼睛亮得惊人,像是被阳光穿透的琥珀。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怕惊扰这一刻的巫海,最终只是低低地笑了一声,嗓音里压着藏不住的雀跃。
“好,我换。”他转身要走,又顿住,回头看他,“不反悔,真的来?”
巫海没回答,只是轻轻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快去。
郇云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巫海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门框。他低头,看着自己干净的手掌——没有针孔,没有淤青,没有那些年留下的、永远擦不净的血迹。
初夏还没有迎来蝉鸣,人间的烟火却早已开始了喧嚣。街上传来小贩的叫卖声,混着汽车掠过的嗡鸣。巫海忽然觉得有些饿,不是实验室里那种在实验室中机械性进食需求,而是真实的、带着烟火气的饥饿。
他抓起外套出了门。
——
饭馆老板正叼着烟斗算账,听见风铃响,头也不抬地喊:“老样子?”
巫海站在门口,阳光从身后斜斜地切进来,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有些恍惚地顿了顿,才嗯了一声,径直走向最里侧那个靠窗的座位。
窗外行人匆匆,有学生抱着书跑过,有情侣牵着手慢悠悠地晃,有老人推着婴儿车,车里的孩子咿咿呀呀地伸手抓空气。
巫海静静地看着,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上一世的灾难来得甚是突然,突然到各色的人们还没有开始一天的新生活,就已经葬在了晨曦的墓碑里。
老板端着餐盘过来时,巫海正用指节轻轻叩着桌面,少有地发呆。
“今天那家伙没跟着你?”老板把炖菜推过去,顺口问了一句。
巫海顿了一下,是啊,那家伙没死之前为了拉自己入军可谓是花样百出,连自己常去的地方的老板都知道了。巫海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连您也认识他了啊。”
“啧,那小伙子天天跟在你身后,我还以为他是个变态还把他送警察局过。”老板狠狠地吸了口烟斗,神色有些尴尬,像是回忆起了自己干的好事。
巫海无奈地扶额:“能干出这种事,我只能说不愧是您了,冯姐。”
“嗨呀,那不是没想到吗?”冯老板讪讪地搓了搓鼻子,她将炖菜往巫海面前推了推,试图打断这个话题的发展,“尝尝我的手艺看看没退步吧?”
巫海将一块炖的软烂的土豆放入嘴中,吸满汤汁的土豆在口中慢慢化开,带着淀粉带来的满足感走向巫海空寂了三年的味蕾上转了一圈,最终滑向他空荡的胃中。
“嗯,还是一如既往地好吃,手艺又进步了,冯姐。”巫海硬压下鼻尖的酸涩感,才抬头看向等待着自己评价的冯老板,真心地夸赞道。
“你呀,就是嘴甜。”冯老板弹了一下的巫海的额头,他颈侧肌肉瞬间紧绷,想要后仰的意识突然变强,但巫海还是强迫自己放松,好不让面前的冯老板觉察出异样,“等着,姐去给你拿米饭去,不是姐吹,姐这炖菜配上米饭那才叫得劲。”
巫海没有回答,他不想打破这一刻的宁静。褪去战争的未来的过去是那么的美好,美好到像是一场梦,像是在实验室中无限怀念的……
梦
人总是失去了才会不断想念过去,不是吗?
热闹的街市、喧哗的人群、飘出阵阵香气的饭馆——一切是那么的平静……
“你们沃卡莱科星人真是傻得可怜”
……平静得有些可怕。
“靠。”巫海使劲地揉了揉自己的脑袋,试图将重生前的记忆赶出脑海,可是记忆还是源源不断地如洪水般翻涌而至。巫海牙齿无意识磨过下唇,直到尝到铁锈味才惊醒,重生前也没见得自己这么多愁善感。
冰凉带有水珠的杯子突然贴在自己的脸上,冰得巫海瞳孔骤缩。他条件反射地想要掐碎那只手腕,可就在将碰到冯老板的手腕前一瞬巫海猛地回神,硬生生停下了自己的手。
“咋地,小子想和你冯姐掰扯掰扯?”冯老板挑眉,将手中的冰镇饮料和米饭放在巫海的面前。
冷凝水顺着巫海的脸颊滑到下颚,他盯着差点就要被自己捏碎的手腕,喉结滚动了一下,眼里满是对冯老板的愧疚:“……抱歉。”
冯老板眯起眼睛,忽然狠狠地揉了一把巫海的略带一点婴儿肥的脸颊,在巫海陷在震惊中没回神之际,一屁股坐在了巫海的对面的椅子上。她有些粗糙的手轻轻揉了揉巫海那乖顺的黑发,眼神里尽是温柔:“傻小子,心里有事就让它烂在肚子里,实在憋不住就来找冯姐。这世道,谁还没几件说不出口的破事?事情发生了就不要后悔,关键之后怎么办。”
冯老板再次揉了一把巫海的头发,然后就放下话走向后厨:“等着,姐今天再给你做个你喜欢喝的咖啡。”
巫海轻轻揉了揉被搓得有些发红的脸颊,如果他的母亲还在世的话,应该会这么干吧?无意识的笑容在巫海的脸上浮现。
咖啡很快被端上来,雪顶冰激凌微微塌陷,像一座即将融化的雪山。巫海盯着杯壁因冷热而凝结的水滴,恍惚间又回到了刚被关起来的时候,被按在冰冷的实验台上无法挣扎的那天。但这个画面只是浮现了一瞬,又轻轻飘去。
是啊,重生前的事情已经都结束了,关键是重生之后应该怎么办。
他喝了一口,甜度正好,不过对于很久都没有吃过真正食物的巫海来讲还是有点甜,但巫海只是慢慢地、一口一口地喝完。
“好喝吗?”冯老板的声音从柜台后传来。
巫海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那里没有针孔的痕迹,只有阳光留下的温度。他抬起头,嘴角勾起一个几不可见的弧度:“……太甜了。”
——
“看到了吗?”
在冯记饭馆正对面的旧书店二楼,两名身着便装的观察者正透过落地窗密切监视着巫海的一举一动。他们面前的橡木桌上摊开一份泛黄的档案,烫金的档案编号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扉页赫然印着《特殊观察对象档案:巫政宇、魏棠之子——巫海》。
“看到了,老大。”还在不停瞅着对面的男人忙不迭地和自己的老大报告着自己看见的一切。而那个被称为老大的男人轻轻地敲着桌子,眼底里满是探究。他抬手打断手下的报告,将有关巫海的资料拿起,嘴角勾出一抹邪性的微笑,而这笑也成功让手下冒出一身冷汗。
“巫海啊,巫海。”
“你,究竟藏起来了什么秘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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