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套陈旧的青色侍女服被云琉璃仔细检查了数遍。布料普通,针脚粗糙,除了浆洗得有些发白,并无任何异常的能量波动或隐藏的符纹。这似乎真的只是一套用于在“贵客”面前维持云家表面体面的统一服饰。
然而,越是寻常,越让她心生警惕。在云家这潭深水中,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牵扯出巨大的漩涡。她将侍女服换上,宽大粗糙的布料摩擦着皮肤,带着一股淡淡的皂角味和霉味,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她此刻卑微的处境。
换上这身衣服,意味着她不能再像之前那样,完全龟缩在竹苑之内。若真有贵客到来,府内侍女必然需要走动伺候,尽管她身处禁地,也难保不会被临时抽调,或者需要应对某些突发情况。
这无疑增加了暴露的风险。
她通过玉佩,将“贵客临门”以及换装的消息传递给了星烬。星烬的回应依旧简短,却带着一丝不同以往的【凝肃】。
【静观。敛息。】
简单的四个字,却让云琉璃心头更沉。连星烬都显得比以往更加凝重,说明这“贵客”绝非等闲。
接下来的两天,云府内的气氛果然变得更加不同。巡逻的护卫明显增多,且气息更加精悍。空中偶尔掠过的流光也密集了不少,皆是朝着云府核心区域而去。连带着,笼罩在竹苑外的监视似乎也变得更加“敬业”,那两道气息如同磐石般,牢牢锁定着这个小院,不再有丝毫松懈。
云琉璃更加小心地收敛自身,连日常的修炼都暂时停止,生怕一丝微小的能量波动引来不必要的关注。她将所有精力都用在巩固现有修为和打磨“心辉之刃”的控制力上,力求将力量掌控到如臂使指,收发由心。
她也在暗中观察着星烬的状态。在她的持续温养下,他那极度虚弱的状态已经稳固下来,甚至隐隐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回升迹象。虽然距离恢复行动力还遥不可及,但至少不再是那种仿佛下一秒就会熄灭的残烛。这让她稍稍安心。
第三日清晨,天色刚蒙蒙亮,一股异常宏大、却并不咄咄逼人的灵压,如同温煦的春风般,悄然笼罩了整个云府。
这股灵压与之前那道充满威严和审视感的高层灵压截然不同。它浩瀚如海,深不可测,却带着一种中正平和、包容万物的意境,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敬畏,而非恐惧。
来了!那位“贵客”!
云琉璃心中一凛,立刻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甚至连“映照”之力都小心翼翼地缩回体内,不敢有丝毫外泄。在这等存在面前,任何窥探的行为都无异于自寻死路。
她能感觉到,府内所有的杂音都在这一刻消失了,仿佛连风都停止了流动,万物都在屏息凝神,迎接这位大人物的到来。
那股宏大的灵压在云府核心区域停留了许久,似乎在与人交谈。即便隔着如此遥远的距离,云琉璃偶尔也能隐约捕捉到一丝丝逸散开的、令人心神舒畅的道韵,可见来客修为之高,已臻化境。
这位“贵客”究竟是谁?来自哪个宗门?为何在宗门大比刚结束时就造访云家?
无数疑问在云琉璃心中盘旋。
突然,她通过“映照”感知到,竹苑外那两道原本如同磐石般的监视气息,微微波动了一下,随即竟然后退了一段距离,似乎接到了什么指令,暂时放松了对这里的紧盯!
机会!
云琉璃心脏猛地一跳!虽然不知道原因,但这无疑是他们等待已久的、稍纵即逝的窗口期!或许是那位贵客的到来,吸引了云家所有高层的注意力,连带着对这些“边角料”的监视也暂时降低了优先级?
她立刻通过玉佩,向星烬传递了一个急促的意念:【监视暂松!】
几乎在她意念传出的瞬间,枯树之下,星烬那一直紧闭的双眸,猛地睁开!
这一次,眼中不再是之前强行催谷时的星河倒卷,也没有刻意伪装的空洞死寂,而是一种沉淀了万古岁月的、深不见底的平静。那深紫色的瞳孔深处,仿佛有星云在缓慢旋生旋灭。
他没有做出任何大的动作,甚至连手指都未曾抬起。但他周身那微弱的气息,却在这一刻发生了极其玄妙的变化。并非变强,而是变得更加“虚无”,仿佛与周围的空气、与脚下的土地、与那株枯死的桃树融为了一体,若不刻意用神识仔细扫描,几乎会忽略他的存在。
他在利用这宝贵的机会,调整自身的状态,更深层次地隐藏自己,同时,似乎也在进行着某种极其隐晦的……感应?
云琉璃屏住呼吸,全力为他护法,同时“映照”之力小心翼翼地维持在竹苑边缘,警惕着任何可能的变故。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府核心区域那股宏大的灵压依旧存在,交谈似乎仍在继续。竹苑外的监视者也并未返回。
星烬眼中的星云缓缓流转,他似乎在通过某种云琉璃无法理解的方式,感知着那位“贵客”的气息,或者……在确认着什么?
良久,他眼中的异象缓缓平息,重新闭上了双眼,气息恢复成那种极度的虚弱,但云琉璃能感觉到,那虚弱之下,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了然?
【故人……之后。】一个带着复杂意味的意念传入云琉璃脑海。
故人之后?星烬的故人?那岂不是……上古时期的存在?这位“贵客”,竟然与星烬的过去有关联?!
这个消息如同惊雷,在云琉璃心中炸响!这意味着,来客可能知晓星烬的身份,甚至可能知晓云家囚禁星烬的真相!他是敌是友?他的到来,对他们是福是祸?
还不等云琉璃细想,那股宏大的灵压忽然动了!它如同潮水般,开始向着云府外围移动,似乎贵客即将离去。
而与此同时,竹苑外那两道监视气息,也再次变得清晰起来,迅速回到了原来的位置,重新牢牢锁定了竹苑。
窗口期,结束了。
星烬再次陷入了沉寂,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但云琉璃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这位突然造访的“贵客”,如同一颗投入命运长河的巨石,必将激起无法预料的波澜。而他与星烬之间那层“故人之后”的关系,更是为未来增添了无数的变数。
云琉璃握紧了拳头,感受着掌心玉佩传来的、似乎也带着一丝不同寻常波动的温热。
风雨将至,而这风雨之中,似乎……多了一缕来自遥远过去的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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