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光微熹。云琉璃换上了那套青色的侍女服,将长发简单挽起,露出苍白却难掩清丽的脖颈。她对着水盆中模糊的倒影,仔细调整着表情,将所有的锐利与锋芒深深藏起,只留下符合身份的怯懦与一丝病弱的疲惫。
秋嬷嬷准时出现在院门外,依旧是那副刻薄寡恩的模样,只是眼底深处似乎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她上下打量了云琉璃几眼,冷哼一声:“还算齐整,走吧,莫要磨蹭。”
“是,嬷嬷。”云琉璃低眉顺眼地应着,迈步跟在了秋嬷嬷身后。
这是她穿越后第二次离开竹苑,心情却与第一次截然不同。第一次是怀着窥探与寻找线索的忐忑,而这一次,则是带着明确的目標和应对危机的决然。
踏出禁地范围的那一刻,她清晰地感觉到,至少有三道不同的灵识,如同无形的丝线,悄然缠绕在她身上。一道冰冷专注,来自固定的监视者;一道隐晦飘忽,是那第三道不明灵识;还有一道,则带着秋嬷嬷特有的、令人不适的阴寒气息。
她如同置身于无形的蛛网中心,一举一动皆在他人眼中。
云琉璃刻意将步伐放得有些虚浮,呼吸也带着细微的急促,完美扮演着一个久居阴寒之地、身体孱弱又骤然来到外界有些不适的侍女。同时,她将“映照”之力收敛到极致,仅维持在身周尺许范围,如同最敏感的触须,感知着周围环境的任何细微变化。
云府内部比前几日似乎更加井然有序,仆役们行色匆匆,却无人喧哗,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前的压抑。穿过几重院落,走向位于云府边缘区域的外院库房。
库房是一座占地颇广的石砌建筑,门口有护卫值守,气息皆在筑基期以上。看到秋嬷嬷,护卫显然认得她,略微查验了令牌便放行了。
踏入库房,一股混杂着药材、矿石、灵材等各种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内部空间极大,一排排高大的货架整齐排列,上面分门别类放置着各类物资。虽然只是外院库房,存放的多是低阶资源,但数量庞大,也显露出云家深厚的底蕴。
秋嬷嬷显然对这里颇为熟悉,径直朝着存放药材的区域走去。一名管事模样的中年人迎了上来,脸上带着公式化的笑容:“秋嬷嬷今日怎么得空过来?”
“奉夫人之命,带这丫头来领一份固本培元的药材。”秋嬷嬷语气平淡,将一块令牌递了过去。
管事接过令牌查验无误,目光在云琉璃身上扫过,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随即笑道:“原来如此,请随我来。”
云琉璃默默跟在秋嬷嬷和管事身后,低垂着头,眼角的余光却如同最精密的仪器,飞快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货架的分类、人员的走动。“映照”之力在极小的范围内波动,感知着空气中流转的微弱能量。
她注意到,在库房深处,似乎有几处地方设有禁制,能量波动明显强于其他地方。其中一处,隐隐传来让她体内那枚阴寒印记产生微弱共鸣的感觉!
那里存放的,莫非是与这印记相关的东西?还是说,是炼制类似丹药或施展相关术法的材料?
一个念头在她心中升起。
就在管事根据清单,开始为她拣选几样普通的固本药材时,云琉璃忽然身形微微一晃,脸色瞬间变得煞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她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心口。
“你怎么了?”秋嬷嬷皱眉呵斥,但眼中却飞快地闪过一丝意料之中的神色。
“奴、奴婢……”云琉璃声音虚弱,带着痛苦,“不知为何,心口突然……突然绞痛难忍……”
她一边说着,一边暗中引导着那枚被层层包裹的阴寒印记,使其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符合“病发”特征的紊乱波动。这波动极其隐晦,若非提前知道印记存在并刻意感知,几乎难以察觉。
但她相信,那第三道隐晦的灵识,以及可能隐藏在暗处的眼睛,一定能捕捉到!
果然,她感觉到缠绕在自己身上的那第三道灵识,瞬间变得清晰了一丝,带着一种审视与确认的意味,在她心口位置停留了一瞬。
那管事先是一愣,随即看向秋嬷嬷。
秋嬷嬷脸上露出一丝“果然如此”的厌烦,对管事道:“这丫头身子骨弱,许是禁地阴寒入了肺腑,引发了旧疾。你这里可有能暂时缓解心绞痛的药材?先给她用上,莫要死在这里,徒惹晦气!”
管事连忙点头:“有有有,正好有一批新到的‘清心草’,药性温和,最是适合。”
他快步走向库房深处,那个让云琉璃体内印记产生共鸣的禁制区域。只见他打出一道法诀,禁制光幕微微波动,露出一个缺口,他从里面取出了几株叶片呈淡蓝色、散发着清凉气息的药草。
清心草?云琉璃心中冷笑。这绝不仅仅是清心草!在那禁制打开的瞬间,她通过印记的共鸣和“映照”的敏锐,清晰地感知到,那里面存放的,是一种名为“蚀心藤”的阴寒剧毒之物的伴生草!这种伴生草本身无毒,甚至能缓解一些表面症状,但其药性会与“蚀心藤”的毒素产生深层纠缠,使得中毒者更难摆脱控制!
柳夫人果然没安好心!所谓的“固本培元”是假,借机确认她体内印记状况,并进一步加深控制才是真!
管事将“清心草”研磨成粉,兑水让云琉璃服下。药粉入喉,一股清凉之意散开,心口的“绞痛”果然缓解了大半。但同时,云琉璃也感觉到,体内那枚阴寒印记似乎更加“活跃”了一丝,与某种外界的联系仿佛被加强了。
她心中凛然,面上却露出感激和舒缓的神色:“多谢管事,奴婢感觉好多了。”
秋嬷嬷见状,不耐烦地催促道:“既然没事了,就赶紧拿了东西回去!莫要再出什么幺蛾子!”
云琉璃低着头,接过管事包好的普通药材和剩下的“清心草”,恭敬地应道:“是。”
转身离开库房的瞬间,她的眼神变得冰冷如霜。
这次外出,她确认了几件事:云家确实在通过印记监控她,并且试图加深控制;库房深处存放着与这控制手段相关的关键材料;那位“贵客”的到来,似乎并未改变云家高层的核心计划,反而可能让他们加快了某些步骤。
危机迫在眉睫。
但同时,她也获得了宝贵的信息,并且成功地“表演”了一场符合他们预期的戏码,暂时稳住了对方。
接下来,她必须争分夺秒!
回到竹苑,隔绝了外界的目光,云琉璃立刻通过玉佩,将库房所见、印记反应以及自己的分析,尽数传递给了星烬。
星烬的回应带着一丝冷冽的【了然】。
【饵已吞。时机……将临。】
云琉璃握紧了拳头。星烬的意思是,对方已经确认了她这个“钥匙”处于控制之下,并且可能即将动用她这颗棋子?
而她,必须在这最后的时间窗口内,完成筑基!唯有筑基,才有一丝反抗和利用变局的可能!
她看向掌心中那几株看似无害的“清心草”,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或许,这东西……也能成为她筑基的助力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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