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魊烬的彻底消亡,张既明身上的剧痛奇迹般地消散了大半,只有神魂深处残留的撕裂感证明着刚才的一切并非虚幻。他立刻意识到关键问题,看向青龙:“魊烬说‘只剩最后一个时辰’是什么意思?”
“时限将至。”青龙面色凝重,“三天之期,马上到了。”
张既明和宁夏闻言,脸上同时露出难以置信的惊愕:“这才过去几个小时啊?!”
“镜面结界!”青龙并指抹过镇海天劫的剑脊,一股蕴含浩瀚生机的海潮虚影顺着剑势汹涌而出,漫卷整片狼藉的雪原。被这灵力冲刷过的虚空,如同破碎的镜面般,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蛛网状裂痕。裂痕的彼端,传来了真实世界的松涛之声!
“我们一踏入此地,就被魊烬用结界困住。结界内外时间流速不同。”青龙解释道,语气带着罕见的急迫,“现在最多还剩两个时辰!陵光(朱雀)快撑不住了!”
“朱雀!神君!”张既明心急如焚,立刻在神识中疯狂呼唤。但下一刻,他猛地愣住了,一种巨大的恐慌攫住了他:“不对!涅槃火既然认我为主,我应与神君命运与共才对!为什么魊烬死后,我现在反而不怎么疼了?!”
青龙瞥了他一眼,眼神复杂,沉声道:“他自有秘法…强行切断了与你神魂的共生联系。”
张既明如遭雷击,脸色瞬间惨白,声音都变了调:“陵光!臭鸟!你到底还在不在?!给老子说话啊!”他对着虚空嘶吼,仿佛这样就能唤回那个骄傲的身影。
宁夏看着张既明失魂落魄的模样,想到朱雀可能是为了不连累他,选择独自承受那最后的湮灭,心中亦是一沉。“孟章,魊烬临死前说《九天玄冰图》在天池,无论真假,我们都必须立刻赶去!”
“嗯。”青龙重重点头,不再多言。他手中镇海天劫发出一声震天龙吟,剑身青光暴涨,化作一条威严的青龙虚影,昂首长啸,狠狠撞向那布满裂痕的结界核心!
轰——咔嚓嚓!
伴随着清脆如琉璃破碎的巨响,整个镜面结界轰然崩塌!
狂暴而真实的、属于真正不咸山的凛冽风雪,瞬间扑面而来,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松林的清新气息,将三人彻底吞没。
宁夏踉跄着栽进及膝深的积雪,忽然听见清脆的银铃声响。十几个披着白狼皮的身影从雾凇林间走出,为首的少女颈间挂着九枚兽牙项链,纤细手指握住一根枯枝般的手杖,手杖顶端嵌着赤红翎羽。
她看着从天而降的三人,泠然问道:“你们是谁?”
宁夏警觉地靠近青龙,张既明从雪堆里爬起来,将快堵到嗓子眼的积雪吐掉。
“呸,呸,这雪怎么这么深!”
宁夏暗中扫过对方人数,估算着若再起冲突,己方三人胜算依然不小。“你们又是谁?”
少女紧抿双唇,沉默不语。她身后的族人用某种晦涩难懂的语言低语了一句。
“我们为消灭暗壤而来。”青龙的声音突然响起,竟是用和他们同样的语言回应。。
“你能听懂我们的语言?”少女脸上难掩震惊神色。他们一族身负传承使命长居深山,上古语言也流传了下来,只有族人之间才能互相交流。刚才族人跟她说的是“这些人来历不明,会不会是暗族”,这个男人竟然能听懂。
“你是谁?”少女警惕地追问,目光如炬。
“吾乃东方青龙。”
青龙释放灵力,寒风呼啸的雪原上,虬结百年的苍松突然震颤起来,覆满枝桠的积雪簌簌坠落,露出青鳞般的树皮,枯褐的松果次第绽开青铜色的鳞瓣,新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钻出果壳,抽成三尺长的冰绡枝条。树根处的冻土裂开蛛网纹,更远处的雪松林传来潮水般的簌响,整片林海都在应和青龙的召唤,沉睡的草木精魄化作萤火腾空,将北境的夜空照得恍如白昼。
少女与其族人目睹这天地异象,惊骇之色溢于言表,再无怀疑。
“百越巫族巫祝羲翎率族众,拜谒东方圣君。"少女羲翎后退半步立定,右手三指蜷成雀喙状抵在眉心——这是面见外族圣灵时的抚心礼。她手腕上系着的银铃响了三响,缀着赤羽的裙裬朝东北方位斜斜一摆,露出绣在里衬的朱雀衔火纹。
青龙受了她的礼拜,问道:“百越巫族怎会出现在此?”
"离山雀影照冰河。"羲翎取下腰间骨笛横举齐眉,笛尾垂落的流苏坠着十二粒珊瑚珠,正与百越族史记载的朱雀尾翎数相同,"百越巫族世代侍奉朱雀神君。我们原本生活在南方山林,百年前循着朱雀神君灵气迁徙来到不咸山,但到了这里后神君灵气骤然断绝。我们已在此地守候百年,只为寻回神君踪迹。"
“百年!?”三人内心皆是一震。
“你是说朱雀已经失踪了百年!?”张既明失声惊呼,心口那残留的撕裂感仿佛又被狠狠揪紧。
“我们观南方七宿星象,南明离火确实已经百年未曾亮起。”羲翎握紧骨笛的手指节发白。她忽然扯开左衽衣襟,露出锁骨下方暗红色的灼痕,"但巫祝印记仍在跳动,说明神君尚存一息,所以我们才一直在此地逡巡不去。"
张既明闻言如遭雷击,猛地按住心口踉跄两步。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怆与共鸣自神魂深处爆发,掌心不受控制地腾起一簇跃动的金红色火焰!
“这是……!”羲翎的瞳孔骤然收缩,死死盯住那团火焰,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朱雀的涅槃火。”青龙的眼底映着火光,呈现出奇异的青琉璃色泽。
羲翎的目光带着审视,见对方听闻神君消息后神情痛楚欲绝,又身负涅槃圣火本源,心中顿时了然:此人与朱雀神君定有极深羁绊!“敢问阁下是……?”
张既明深深吸了一口冰寒刺骨的空气,强压下翻涌的心绪,五指一拢收回涅槃之火,报上身份:
“守夜人——张既明。”
“时间紧迫。”宁夏的声音打破了凝重的气氛,提醒众人,“先去天池!”他抬头望天,子夜的黑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吞噬星辰。”
雪原上的荧光渐次熄灭,松枝上的冰绡在夜风中碎成晶尘。
白狼皮在风雪中猎猎翻卷,百越众人踏着奇异步法向山顶疾行。百年时光,南方巫众已经学会了雪原生存之道,风雪对他们来说不过是家常便饭。
宁夏、张既明如今一个是北辰宿主,一个身负涅槃火,跟上他们的步伐不在话下。
青龙背着重剑走在宁夏身侧,步态轻盈如履平地。他抬头看向山顶,黑云正漫卷着朝天池涌去,直觉告诉他《九天玄冰图》就在天池,但他却感觉不到朱雀的任何一丝气息。
午夜将至,越靠近山顶黑雾越浓,山脊线在浓雾中若隐若现,银铃的声响忽然变得滞涩。羲翎停下脚步,骨笛一端凝着冰晶指向东南:"暗壤已经扩散到那里,生灵勿近!”
青龙听罢,纵身跃至半空。透过浓雾,他看见天池边缘的苔原正在腐烂——墨绿绒毯般的苔藓膨胀成脓包状,不断重复着破裂聚合的过程,看起来就像煮沸的浓稠墨汁。诡异的是天池冰面仍旧皓白如玉,和边缘的状况形成刺目对比。青龙运转灵力,双目化成苍青竖瞳,再看天池,只见看似完好的冰面之下,赫然游动着无数发丝般的黑色经络——暗壤孕出的黑气在冰层内部织成了一个巨大的、搏动着的茧!
“老龙,上面什么情况?”张既明在下方焦急大喊。
青龙回头向下看去,遥遥对上宁夏写满关切的眼神……《九天玄冰图》、先天八卦阵、暗壤核心……要解救朱雀,注定九死一生。青龙不愿宁夏涉险。
“你们待在原地,等我消息。”青龙说完,不等几人反应,身化青光,如离弦之箭般朝天池俯冲而去!
“孟章!”
“老龙!”
宁夏看青龙甩掉他们独自行动,焦急万分。“张老师,你和百越族众在这里等,我去帮孟章!”
“你们俩怎么回事,遇到事情就想把我抛下!”张既明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眼中是执拗的火焰,“我和你一起去!朱雀还等着我们!”
“当心!”就在这时,羲翎厉喝一声,横过手杖向着张既明身侧虚空猛地一挥!一道灼热光束射出,将他一片飘起的衣角瞬间斩断。那残片还未落地,就被地面骤然窜出的黑色菌丝吞噬殆尽。一名百越族少年反应极快,即刻掐诀施雷火咒,一道至阳雷火精准轰在菌丝上。如同火烛烹油,雷火沿着菌丝纹路迅猛蔓延,刹那间将周围不知何时围拢上来的暗壤烧了个干净,空气中弥漫开焦臭。
“看来这里也不安全了。”羲翎抬头看向山顶,嶙峋的火山岩表面慢慢附着上浓黑的苔原物质,是那些暗壤正在向外围扩散。她用本族语言安排刚才的少年带着族人后撤,决定自己跟宁夏他们去天池。
“不行!巫祝,我们跟你一起去!”少年激动地反驳,眼中是少年人的热血与担忧,
羲翎目光沉静如水,将骨笛抵在少年眉心。嗡——十二道赤羽纹路骤然在两人之间亮起,灼灼生辉。少年颈间的兽牙项链剧烈震颤,那些传承自初代巫祝的兽骨发出了呜咽般的共鸣。
“阿诺,看着先祖的图腾。"她指尖划过少年锁骨下浮现的朱雀衔火纹,声音冷得像淬火的刀,"你想让百越血脉断绝在今日?"
少年嘴唇翕动还想争辩,羲翎手中的骨笛突然迸发出刺目红光!积雪在她脚下融化成赤红的法阵,一只威严神圣的朱雀虚影从她背后升腾而起,展开垂天之翼!百越族人齐刷刷跪倒,银铃在风雪中响成一片连绵不绝的潮声,充满了悲怆与敬畏。阿诺浑身发抖,眼中含泪,最终捧起她的裙裾虔诚亲吻——这是部族面对灭族危机时才行的断恩礼。
羲翎扶起阿诺,斩断一缕乌发系在手杖顶端,将手杖交到他手中。"若天亮前我还没回去找你们,你们即刻摧毁此地祭坛,将族众带回故土,不得耽搁!"
羲翎说完毫不犹豫地转身跟上宁夏两人,火红裙裾飘扬着消失在众人眼前。
阿诺恋恋不舍地看着她消失的方向,眼角滚烫的泪滴瞬间融进了狂肆的风雪里。他沉痛地紧闭双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巫族战士应有的自持与坚毅。“走!”少年高高举起那承载着巫祝信物的手杖,率领族人朝着山下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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