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三十分,阳光透过纱帘洒进卧室。
池觉的生物钟比闹钟还准,他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看向枕边人——江辞侧卧着,半边脸埋在枕头里,睫毛在晨光中投下细小的阴影。
比五年前圆润了些的脸颊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看起来像只餍足的猫。
池觉轻手轻脚地起床,嘴角不自觉上扬。
床头的电子秤记录着江辞最新的体重。
——51.3公斤,比他们重逢时增加了整整6公斤。
这个数字对普通人来说可能微不足道,但对池觉而言,却是比任何编程比赛奖杯都值得骄傲的成就。
厨房里,池觉系上印有“世界第一厨师”的围裙——这是江辞去年送的生日礼物,虽然男孩只是面无表情地指了指超市货架说“这个适合你。”
打蛋器在碗里划出规律的漩涡,蛋白与蛋黄完美融合,加入切碎的西蓝花和胡萝卜丁。
江辞依然不不怎么爱吃蔬菜,但切碎混在蛋液里他就会不知不觉吃下去。
“唔...”身后传来轻微的响动。
池觉转头,看到江辞穿着过大的蓝色睡衣站在厨房门口,头发乱蓬蓬的,眼睛还半眯着。
“早,乖宝。”池觉关小火,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怎么不再睡会儿?”
江辞摇摇头,慢吞吞地挪到餐桌前坐下。
他的动作比刚起床时协调多了,不再像以前那样像个提线木偶。
池觉记得医生说过,规律的作息和充足的营养显著改善了江辞的感官统合失调。
“今天有煎蛋卷。”池觉把金黄色的蛋卷装盘,特意做成江辞喜欢的星形,“还有你昨天挑的蓝莓。”
江辞的眼睛亮了一下,伸手去拿蓝莓,却被池觉轻轻拍开:“先吃热的。”
这个简单的互动让池觉心头一暖。
五年前的江辞要么机械地吃完所有食物,要么固执地拒绝尝试新东西,绝不会像现在这样用眼神表达小小的抗议。
早餐后,池觉照例帮江辞整理衣领。
男孩已经能自己穿衣服了,但总是不注意细节——扣子错位,衣领翻折,或者两只袜子颜色不同。
今天还好,只是后领没翻好。
“抬头。”池觉轻声指示,手指轻轻掠过江辞的后颈。
那里的皮肤比脸上更白皙,能看见淡淡的青色血管。
池觉克制住想亲吻那里的冲动,只是帮他把衣领整理好。
江辞安静地站着,突然伸手碰了碰池觉的胡茬:“扎手。”
“昨晚加班忘了刮。”池觉笑着抓住他的手指,“嫌弃我了?”
江辞摇摇头,反而又摸了摸,像是在研究什么有趣的事物。
这种主动的身体接触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
池觉记得第一次尝试帮江辞剪指甲时,男孩像受惊的小动物一样缩在墙角整整一小时。
“今天有《离散数学》和《音乐理论》对吧?”池觉一边刮胡子一边问浴室门外的江辞,“我下午三点接你去复诊。”
镜子里的自己下巴上还留着泡沫,池觉突然想起那个复诊医生上个月说的话:“江辞的进步令人惊讶,大多数自闭症患者终身都需要特定支持,但他已经发展出相当成熟的应对机制...当然,这离不开你惊人的耐心和细致的照顾。”
当时江辞就坐在诊室角落,突然插话:“不是照顾,是爱。”
简单五个字,让池觉差点在医生面前哭出来。
手机震动打断了回忆。公司群消息闪烁:“老板,新版本测试发现问题,能来一趟吗?”
池觉皱眉。
今天是江辞复诊日,他特意请了假。
正要回复,另一条消息弹出:“江助教的数学模型太厉害了!刚才帮我们解决了算法瓶颈!”
池觉忍不住微笑。
两年前他创立“乖宝科技”时,所有人都反对让江辞加入。
“他连正常交流都困难,怎么工作?”但他们不知道,在代码和数字的世界里,江辞是个不折不扣的天才。
现在公司核心技术部门没人敢小看这个沉默寡言的“江助教”了。
“公司有事?”江辞出现在浴室门口,手里拿着池觉落下的手表。
“小问题,他们能解决。”池觉接过手表,趁机捏了捏江辞的手腕。
——比以前有肉多了,骨头不再硌手,“复诊更重要。”
江辞歪着头看他,那种直接的目光曾经让许多人不适,但池觉早已习惯甚至爱上这种毫无掩饰的注视:“你可以去公司,我自己能去复诊。”
“我知道你能。”池觉揉揉他的头发,“但我想陪你去。”
这是实话。
五年来的每一天,池觉都尽可能陪在江辞身边。
不是不信任他的能力,而是...好吧,也许有那么一点过度保护。
但谁能责怪他呢?
曾经失去过一次的人,总会更珍惜重逢后的每一秒。
送江辞到特教学院门口时,池觉像往常一样确认:“手机开了吗?”
江辞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晃了晃——屏幕壁纸是他们去年在天文台的合影。
“午饭在背包侧袋,记得加热。蓝莓在...”
“小袋子里。”江辞接话,“下午三点,东门等你。”
池觉忍不住捧住他的脸亲了一下额头:“真聪明。”
这个动作引来几个学生的侧目,但两人都已习以为常。
江辞甚至微微踮脚配合。
——天知道池觉花了多少时间才让他适应这种亲密接触。
公司的问题比想象的复杂。
池觉盯着屏幕上的代码,手指在键盘上飞舞。
三年前他可能直接通宵解决,但现在...他看了看手表,两点四十。
答应江辞的事从不食言。
“剩下的明天继续。”池觉保存代码,在同事们惊讶的目光中起身,“我爱人今天复诊。”
停车场里,池觉发现车窗上贴了张便条纸,上面是一串复杂的公式。
他笑着小心揭下——江辞的“到此一游。”自从教会他用数学公式写“我爱你”后,这种小纸条经常出现在各种地方:冰箱门、浴室镜子、电脑屏幕...池觉的办公抽屉里已经攒了一沓。
复诊进行得很顺利。
医生对江辞的社交进步赞不绝口:“上次团体治疗中,你主动帮助了新成员,这太棒了!”
江辞低头玩着手指,但池觉能看到他发红的耳尖——那是他不好意思时的表现。
“对了,”医生翻看记录,“最近睡眠怎么样?还做噩梦吗?”
池觉感觉江辞的身体微微绷紧。
两年前的雨夜,他被江辞的尖叫声惊醒,发现男孩蜷缩在衣柜里,浑身发抖。
那之后他们才得知,江辞在福利院时期经历的创伤会以噩梦形式偶尔复发。
“三次。”江辞轻声说,“上周。”
池觉心疼地握住他的手。
他竟然不知道,江辞这周有过三次噩梦?
明明每晚都...
“池先生别自责。”医生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情绪,“江辞现在能够不惊醒你,说明他已经发展出自我安抚的能力,这是好事。”
回家的路上,江辞异常安静。
等红灯时,池觉忍不住问:“做噩梦为什么不叫醒我?”
江辞盯着窗外:“你工作累。”
简单三个字,让池觉的心脏像被狠狠捏了一下。
他想起五年前那个认定自己是“累赘”而离开的男孩,现在却因为怕打扰他睡眠而忍受噩梦。
“听着,乖宝。”池觉把车停在路边,转身认真地看着江辞,“你永远是我的第一优先选项,工作、睡眠、其他任何事都比不上你重要。如果再做噩梦,一定要叫醒我,好吗?”
江辞的眼睛在暮色中显得格外黑亮。
他慢慢点头,然后做了个让池觉猝不及防的动作——倾身过来,轻轻碰了碰池觉的嘴唇。
这个吻短暂得像蜻蜓点水,却让池觉整个人僵在原地。
“爱你。”江辞说,声音轻但清晰。
这是江辞第一次主动亲吻,第一次未经提示说出“爱”这个字。
池觉的视线突然模糊,他一把将江辞搂进怀里,感受着对方温暖的身体和规律的心跳。
“我也爱你,乖宝。”他声音沙哑,“比你想象的还要多。”
晚餐池觉做了江辞最爱的芝士焗饭,还破例允许他吃两份冰淇淋作为“勇敢表达情感”的奖励。
江辞吃得嘴角沾满奶油,池觉笑着用拇指替他擦掉,然后鬼使神差地舔了舔手指。
“间接接吻。”他开玩笑说。
江辞思考了一会儿,突然挖了一勺冰淇淋递到池觉嘴边:“直接接吻。”
池觉差点被呛到。
这是江辞式的幽默,罕见但杀伤力极强。
他大笑着吃掉那勺冰淇淋,心想这大概就是幸福的滋味。
睡前例行公事包括维生素软糖(江辞讨厌药片)、一杯温牛奶(必须精确37度),以及十分钟的头部按摩(有助于缓解感官敏感)。
池觉像进行某种神圣仪式般认真执行每一个步骤。
“明天周末。”池觉关灯前说,“想去哪儿?天文馆新开了陨石展。”
江辞已经蜷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福利院。答应教小盾编程。”
池觉心头一暖。
那个曾经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男孩,现在记得对别人的承诺。
“好,那我们上午去福利院,下午...”池觉的话被手机铃声打断。
公司来电,又是那个该死的系统漏洞。
挂掉电话后,他发现江辞正盯着自己:“你去公司。我可以...自己去福利院。”
“不行。”池觉下意识拒绝,“我们说好一起...”
“我不是...易碎品。”江辞慢慢地说,每个字都经过深思熟虑,“你教我的...独立很重要。”
池觉张了张嘴,却无法反驳。
是啊,他花了五年时间帮助江辞建立独立生活的能力,现在却因为自己的分离焦虑而犹豫不决。
“好吧。”他最终妥协,“但你得随时接我电话,还有...“”
“戴手表。”江辞指了指床头的智能手表,“开定位共享。每两小时...发消息。”
池觉笑着摇头。
江辞把他所有的叮嘱都记得一清二楚,甚至能倒背如流。
这种惊人的记忆力用在对付他时格外有效。
夜深了,池觉听着身旁均匀的呼吸声,轻轻抚摸江辞柔软的头发。
月光下,男孩的脸庞宁静安详,嘴角微微上扬,像是做着美梦。
池觉想起医生的话:“他现在能够自我安抚了。”
成长是双向的。
江辞学会了独立,而他需要学会放手。
第二天早晨,池觉比平时多煎了一个蛋,还做了三明治让江辞带去福利院。
他像个第一次送孩子上学的家长,反复确认背包里的东西:“水壶、消毒湿巾、备用口罩...”
“池觉。”江辞打断他,“我不是...小孩子。”
“我知道。”池觉帮他把头发扎成小揪揪——新学的技能,“但你永远是我的乖宝。”
送江辞上出租车后,池觉站在原地许久。
智能手表上,代表江辞的小蓝点平稳地向福利院移动。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向地铁站。
公司的问题很快解决。
中午休息时,池觉打开定位APP,看到江辞仍在福利院。
他忍了两小时才发消息:“一切顺利吗?”
回复来得很快:“嗯。小盾学会了循环语句。王院长给了蓝莓饼干。想你。”
最后两个字让池觉的心像被蜂蜜浸泡在江辞以前从不主动表达思念,现在却如此自然地说“想你。”
下午四点,池觉提前结束工作赶往福利院。
远远地,他看到江辞被孩子们围在中间,正在演示一个简单的游戏程序。
阳光下的江辞眉飞色舞(以他标准而言),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孩子们发出阵阵惊叹。
那一刻,池觉意识到自己的“养乖宝计划”早已超额完成。
他不仅养胖了那个瘦弱的男孩,更养出了一个自信、独立、甚至能教导他人的青年。
回家的出租车上,江辞靠着池觉的肩膀昏昏欲睡。
池觉轻轻捏了捏他柔软的脸颊:“我的乖宝今天真棒。”
江辞半闭着眼睛,握住池觉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吃多了...你摸。”
池觉笑着揉了揉那确实比从前圆润的小肚子,成就感爆棚:“再接再厉,下次争取再胖一斤。”
江辞皱皱鼻子表示抗议,但没躲开他的手。
车窗外的阳光洒在两人身上,温暖而明亮,就像未来无数个他们将要共同度过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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