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外面细细的水流声和风吹声,厉凌峰靠在墙上几乎要睡着了,整个楼道里空无一人,吹进来的风温度刚刚好,不热不冷,很舒服。
房间里只有一张床,蓝江静睡在里面,对方明确表示不愿意两人共用一张床,不得已,他最后的归宿就变成了楼道。
玩家基本都是按照绑定好的组员分配房间,吴孟和刘晚今天落了单,两人是单独的房间,吹风吹的差不多了,他打算另找一间房休息。
刚准备抬腿的时候,只听到走廊末端轻轻的脚步声,很轻,但厉凌峰多年军人的敏锐直觉,还是听出来那是个男人的脚步。
走廊里漆黑一片,硬质皮鞋底踩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微小的声音,在寂静的长夜中格外的醒耳。
走廊拐角处黑影一闪,一双骨节修长有力,筋骨绷紧的男性特征明显的手就要按到门把上拧下去,突然,喉咙处受力,男人大惊,将碰上门把手的手收回抓紧喉咙处伸过来的胳膊。
“你才是他们口中说的那个杀手吧?”男人耳边是故意压低的男性嗓音。
身体一怔,眼底流转异光,“你想怎样?”
“这应该是我想问的吧,你想怎样?这里,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刘晚的房间吧?”身后锁着他喉咙的人道。
两人脚步亦步亦趋退到走廊拐角后,锁着男人的胳膊却丝毫没有放松的意思,“让我猜猜,不仅徐小美,宋真真也是你故意推下去的吧?嗯?”
男人感受着不断喷到耳朵后边的热气,试图用余光看到身后人的样子,因为声音压得极低,和平时说话的声音有所不同,他一时没分辨出是谁,但还是在心里快速锁定了两个人选,他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太清楚我在说什么了,按照你的计划,刘晚也是活不到明天早上的吧?等这一刻很久了吧?”
“有什么证据证明我就是杀手?上下嘴皮子一碰,我就成杀手了?”
“我关注你很久了,早就觉得你不对劲了,你倒挺会装的。”厉凌峰轻佻咬牙道。
“我实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哥们,误会了吧,谁还不知道是钟宬做的那些事。”
“周珍死时,你盯着她的尸体,兴奋了吧。”
男人身体一僵,一时没了声音,少顷又道:“我这回是真的听不懂了。”说话的时候却暗暗蠕动着手腕,一根手掌长短的银针从袖子里滑了下来。
突然,“咔”一声巨响,不出半秒,又是“砰”一声,整个走廊地面都在震动,接着是一声男人的呻吟。
银针顺势又收回袖子,两人同时扭头。
“我草你大爷,点子都打到元宥身上了,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杀了我?杀了他?就凭你?我现在把路让开,让你去杀了他,什么狗东西,没那个本事就乖乖当只狗熊。”
走廊传来钟宬肆无忌惮的怒吼,闷重的打击声,这动静实在不小,一时间惊动了所有的玩家,房间里的灯一间连着一间亮了起来。
厉凌峰和男人也是一怔,男人趁机从厉凌峰桎梏中挣脱开来,两步拉开两人距离,道,“跟你说了不是我,多谢你的关注,但你真正要关注的人现在出现了。”
钟宬一双红眼充满血丝,拳头高高举起,脸上表情狰狞的能吃人,一拳毫不留情的砸到了王高山脸面上,又对着趴在地上的人当胸一脚。
他当真是疯了,被气疯了,行为难以自控,这几拳几脚用了全力,被一脚送出门甚至撞破了门的王高山一口气喘不上来,趴在地上呻吟着。
“钟宬,”厉凌峰趁势拦下了再次要落下去的拳头。
钟宬一双眼睛红的能滴出血来,愤然甩开厉凌峰的手转身大步跨进了房子,将躺在床上大口呼吸着的元宥一把抱进了怀里,又不放心的按着肩膀把人推开,眼睛在他脸上上下左右看了一圈,道:“你没事吧?”
那眼神,动作简直就像是饿疯了的野狼护食,叫人看了直心惊,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元宥胳膊上的神经已经恢复了很多,在钟宬的后背上安抚着,“我没事,真的没事。”
钟宬又将人一把揽进怀里抱着了,“对不起。”
他感觉到自己的手还在不停的发抖,这是怎样的一种恐惧,比任何时候都害怕,如果他没有及时醒来,如果他醒来的迟一些,会面临什么样的结果,他不敢想。
他有些后悔怎么就这么掉以轻心,以为什么事情也不会有,可以安心的睡一觉,明明现在他和元宥两人在一部分玩家心里就跟眼中刺一样,游戏越是危险,越是会危及到其他人的安危,其他人对他们两个的疑心也会随之更重。
“怎么回事?”黎年拨开门口挡着的人冲了进来,一进来就看到元宥一张脸血色全无,下巴惊恐未消的搭在钟宬肩膀上,“到底怎么回事?钟宬。”
不消钟宬回话,外面的王高山神经兮兮的跪在地上,一边擦去嘴角的血,一边嘴里不停的念叨着,“杀了他,杀了他,他一定是江易坤的手下,是他要害死我们所有人。”
王高山自从林子里返回来,精神就一直绷着一根弦,随时要断,一晚上的酝酿挣扎,终于还是彻底断了,“是他杀了珍珍,一定是他,他和那个医生,江易坤是一起的,是江易坤让他们杀了珍珍的,为什么夏桐白应琼光是逃跑就死了,双双死了,而他杀了江易坤手下两个人却完好无损,你们谁给我解释一下,这是为什么,为什么珍珍死了,他却活的好好的,为什么?”
没人能回答他的问题,没有人知道答案,没人知道为什么是钟宬杀了黑衣人,最后代替他承受最终惩罚的人却是吴孟这个老实可怜的人。
吴孟明明什么也没有做,没有犯规,没有逃跑,没有杀人害人,为什么死的不是钟宬而是老实本分一心想要活下去的吴孟。
钟宬自己也回答不了他的问题,他也想要知道答案。
不论如何,这都不是别人可以伤害元宥的理由。
玩家纷纷冲了出来挤在走廊上看着眼前的一幕,走到现在这一步,已经没有什么事情可以让他们更心惊了。
尽管元宥脖子被钟宬肩膀挡住了大半,但黎年还是窥到了那白净脖子下面一道醒目的红痕,明显是有人试图勒死他,黎年也大致明白了整件事,不由得有些恼怒,回头看了王高山一眼,这人已经被钟宬打了个半死,再打下去就该收到小爱的淘汰通知了,再气也只好作罢。
“你们都是怎么了,糊涂了啊,他们沆瀣一气,我们都被他们玩了,杀了他们,游戏就结束了。”王高山指着钟宬的后背,抓起了旁边女人的裤脚,气若游丝道。
被抓着裤脚的蓝江静面无表情,反而抬脚踹开了王高山,嫌恶的瞪着他,道:“你当真是好大的胆子,连江易坤都有理由不做掉的人,凭你也想要杀了他们,你真的以为杀了他们游戏就能结束吗?还是你觉得自己可以活下来?”
蓝江静自己觉得这话说的没什么漏洞,但在人心惶惶的玩家耳朵里,这话却如同警铃。
这话的立场看似是偏袒了钟宬和元宥,可细想下来,却并没有,反而是将水越搅越浑,令人对钟宬和元宥的身份更加有疑,但蓝江静此时的本意似乎并不是为了给两人树敌,她眼神变了变,正色道:“我们经历了什么,钟宬和元宥一样不落的也经历了,周珍死是因为她抛弃你而跑了,跟他们两个有什么关系,你对他们有意见是你的事,但别一时糊涂犯了回不了头的错误,不好好遵守游戏规则而做出破格的事情,到时连我们都要一起跟着为你的错误买单。”
这话显然更是刺激到了王高山脆弱敏感,不堪一击的神经,他做出这一步,就已经是破罐子乱摔,回不了头了,“我已经失去伴侣了,我注定活不过第二关,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他们舒舒服服的活到游戏最后,我和周珍原本才是第一名,我们才是第一名!”
王高山脸颊上横肉颤栗,哆哆嗦嗦,一双眼睛猝然黑沉下来,眉间蹙成川字纹,死死盯着眼前。
元宥脱着发软的身体推开钟宬,动作缓慢的挪下床,“元宥!”钟宬担忧的叫了一声。
元宥抬手制止他,“没事,我想跟他讲几句话。”
王高山一双眼睛带着勾子一样,宛如恶狼死死守着一只软弱不堪落单的羚羊,随时准备扑上去咬断其筋脉。
元宥靠的稍微近一些了,停了下来,气氛如同上了弦的箭,绷得紧紧的,“王高山,我很抱歉你失去了周珍,我不能说她的死完全与我无关,我没有杀她,但我是……帮凶。”
安静……
风吹树梢的声音从大楼的各个缝隙中钻进来。
“元宥,”钟宬不放心的挡在元宥与王高山之间。
“元医生,什么叫你是帮凶,”叶珠问。
元宥缓缓垂下头,肩膀没精气神虚虚的耷拉着,墨黑的头发挡住眼睛,轻呼出一口气,眉宇间锁着化不开的浓浓悲伤与无可奈何,只有他知道说出这些话,需要花费多大的力气,“是我救了江易坤,我……对不起……”
“元宥,”看着元宥微微偏开的脑袋,一米八的人努力的将自己包裹,缩起来,眼睫遮盖下的眼睛看不见其中的光泽,钟宬心里一阵没来由的疼。
为什么救江易坤,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元宥有更好的选择吗?如果不是他,元宥会怎么做?
突然,不知道从哪爆发出来的力气,也不知道王高山是什么时候从厨房里拿出来一把银叉,或者是吃完晚饭就没有将银叉放回去,扬起叉子就冲钟宬后脑扑了过去,“我要你们为我和周珍陪葬,谁也别想赢,谁也别想从这里走出去。”
众人心惊,电光火石之间,一声响彻大楼的枪响声炸起,一行由细到粗的由血铺成的直线印在了钟宬的背身。
蓝江静手握一把袖珍手枪,枪口还徐徐冒着白烟,王高山已然扑通直面倒地,所有人手环亮起,上面显示:玩家王高山已被淘汰。
喧嚣后的寂静胜过寒冰,众人这时才重新审视这个一直没什么太大存在感,气势上却令人不容置疑的女人。
也直到这一刻才意识到这个女人的头发无论任何时候都是非常整齐光洁的,在其他人被各种出其不意的东西折磨的灰头土脸的时候,她却永远是坐怀不乱的,脸上甚至能保持着干净清爽的妆容,嘴唇上还能看出来一点水润的光泽,尽管已经有些褪色,却还是能看得出来有意装扮过的样子。
试问在这样一个生死都不由自己,随时面临淘汰的环境下,谁还会有心思收拾打扮自己呢,哪怕为悦己者容也是提不起兴致了。
纪谣眯缝起眼睛,还是有些忌惮她手里的手枪,道:“你这是做什么?你怕他坏了游戏规则,你不怕自己坏了游戏规则吗?”
蓝江静顿了顿,佯装无辜的受害者道:“难道要眼看着他伤害其他玩家吗?”
“阻止他的方法很多,用不着直接毙了他,”纪谣盯着她,“你担心他杀了钟宬和元宥?可在不久之前,不是你亲口指认的他们才是杀害徐小美的人么?你一边让他们失去所有人的信任,一边又不愿意他们受到伤害,甚至都不愿意让他们与分开行动,在我们都为了喜爱值与生存想尽办法时,你的关注点却都在与自己无关的人身上,你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奇怪吗?”
蓝江静回过头打量这个有些难缠的女生,“这时候是我们最需要保持团结的时候,如果大家开始互相起疑心,恐怕最后打败我们的不是江易坤,而是我们自己,你们仔细看,”蓝江静拎起王高山的胳膊,手腕直通向手心处一道不规则的鲜红划痕,“他之所以神智崩溃并且出现暴怒是因为被林中的一种带有毒性的植物划伤了,这种植物会错乱人的神经,甚至,篡改人的记忆,而更重要的是,他的毒性会通过肌肤接触而传播,所以,我并不仅劲在保护他们,我还在保护我们剩下的所有人。”
“那你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杀了他,刚才还在劝诫他不要糊涂犯错,”叶珠突然说道。
“因为我也是在他扑向钟宬的时候才看到的,”蓝江静道。
她这么解释,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妥,可大家仍然对这个人有了一丝怀疑。
蓝江静摊开手有些无奈道:“我这是帮了你们,反倒被你们这样质疑,难道说我什么也不要做,和你们一样眼睁睁看着王高山去杀钟宬吗,即便钟宬有自保能力,也可以保护得了元宥,但如果王高山身上的毒液不下心传播给钟宬,往好的一面想,我们发现了钟宬被抓伤,从而隔离他,但如果我们谁都没有发现他被感染,而和他正常相处呢,下一个受感染的就会是元宥,或者,我们中的任何一个,我也不要求自己的行为可以受到你们的感激,但最起码,不是成为你们的公敌,如果就这样怀疑一个在关键时候挺身而出救了你们的人,那么,谁还会做下一个挺身而出的人呢?第二关的游戏不就是责任吗?我理解的责任是不仅为另一半负责,也要为和自己共同作战的玩家负责。”
一席话之后竟无人反驳。
而另一边的走廊拐角,灯光照不到的阴暗处,厉凌峰手上力度不减,“我知道是你,别以为这种事可以分散我的注意力。”
被锁喉擒拿的人显然也没了耐心,“是我又怎样,不是我又怎样,你能做什么?杀了我么?那好,你现在就动手吧,只是你记住,杀我容易,杀了我,我的伴侣可就是一个人了,她是个不错的人,但不代表着跟她培养喜爱值是一件容易的事,你杀了我,留下她一个人,不过是将她推到了淘汰的边缘么,你这样做,和杀手又有什么区别呢?”
厉凌峰一顿,这番话确实值得他犹豫。
“你也看到了,王高山已经淘汰了,现在是十一位玩家,刘晚注定是要淘汰的,她的数值已经清零了,没有人会帮她的,帮她就必须放弃自己现有的伴侣,你想看她在接下来的四天受尽精神凌迟,在看着一对对已成伴侣数值不断增长的同时,毫无希望的等待着被淘汰吗?这对我来说,不如趁早来个痛快,你说呢?”
厉凌峰半天没说出话来。
“所以,你现在杀了我,还有多大的意义呢?更何况,你真的确定我就是那个杀手吗?你真的丝毫不怀疑刚才被淘汰的王高山吗?他看着可更像是会杀人的人,”男人压低声音道。
厉凌峰锉牙,手臂力度加重,向箍住的男人喉咙施力,道:“什么时候淘汰,那是刘晚的事,但你如果敢杀她,我保证亲手淘汰你。”
男人眼底不深不浅罩着一层阴翳,扯了扯嘴角,手肘向前轻抬,猛地向后撞击,正正砸在厉凌峰肋骨处,不防备,厉凌峰直觉一口气卡在肺腑上不来,不自觉弯下腰,分神间,男人抓着他的胳膊,一个过身摔,将他重重重重摔到地上,闹出不小的动静。
厉凌峰腰间用力,正要抬腿绞住他的身体,就听一声,“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黎年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乔谦,你怎么会在这里?”
乔谦露出惯有的风情温柔笑容,不解释,反倒说,“不如让厉大哥告诉你好了。”
厉凌峰没想到这一出,有些愣怔,在黎年目不转睛的注视下,他只好说,“出来方便,不小心撞上了,聊了几句,起了点口角。”
黎年挑眉,显然不信,但转头一想,今天乔谦帮她都是因为受了厉凌峰的训斥,估计两人的结就是在那个时候结的,她倒是没想到厉凌峰会对她的事情如此上心,不免多看了厉凌峰几眼,道,“你们幼稚也要分场合,这种时候就不要因为私人原因起争执了,不够闹心的。”
乔谦满意的笑笑,道,“你说的对,是我冲撞了厉大哥了,我给厉大家道个歉,不好意思啊。”
厉凌峰看不惯他这一□□虚作假的样子,斜眼敷衍的瞧了一眼就站了起来,经过黎年时道:“今晚你一个人睡吧。”
黎年不可思议的挑了挑眉,“为什么?”
厉凌峰不置可否,搓了把鼻子道;“你不愿意一个人的话,我跟你睡?”
黎年眼睛缓缓的瞪大了,一句话也没说出来,脸慢慢的有了些颜色。
厉凌峰语气严肃道:“那就一个人睡!”
黎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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