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飒拉着行李箱从地窝堡机场出来的时候已是北京时间晚上十点,机场内外行人旅客步履匆匆。
与她过往经常穿梭辗转的商业城市不同,这里的空气中夹杂的是民族语言,眼前经过的是戴着头巾和花帽的男女老少。或许是主观错觉,她隐隐觉得有股羊肉串的味道在鼻尖萦绕。
也或许是她饿了。
这个旅行团是她一周前在网上随便找的,不包含大交通。航班因为流量管制和天气缘故,比预计的时间晚到了快四十分钟,旅行社那边安排的接机师傅应该已经等候多时了。
“喂?你在哪儿啊?”
还没等唐飒开口,电话另一头就传来急切的男声。
“我在出口。”唐飒回应道,她环顾四周,实在是找不到什么典型的参照物来告诉对方自己所在的准确位置。
“我没看到,你往......走!”男人的语气有些生硬,略带蹩脚的口音让唐飒一句里有半句都听不太明白。
周围人声混杂,听筒里不断传来催促,唐飒心底涌上一阵急躁,她松开拉着箱子的手堵住另一只耳朵,回应的声音也带了一丝愠怒:“哪里?从机场走出来吗?这边出去好像是打车的地方。”
“对,出来,我在外面。”
唐飒皱皱眉,半信半疑地走出了机场。
夜间的乌鲁木齐还算凉爽,机场室内的闷热瞬间被风吹散,唐飒穿着短袖T恤和牛仔裤一脸茫然地按照电话里的指示往前走,路上不断有主动搭话的出租司机,她无心回应,注意力全放在耳边的手机上。
“我看到你了,戴着白色帽子?”
“对。”
说完,一个皮肤黝黑个子中等的中年男人朝她走来,“你要出来的,这不是都在这边嘛。”
男人嘴上嘟囔抱怨着,似乎在嫌弃唐飒的笨拙,但还是接过了唐飒手里的行李箱大步流星地走向停车位。
唐飒奔波了一天,此时这副躯体全靠意志力撑着。肿胀的小腿,跳跃的脑神经都让她感到疲倦不堪,所以即便前排的司机在态度上令她有些不爽,但她也没了多余的力气与其计较。
上车后她把车窗摇下,靠着椅背,晚风吹在她的皮肤上,困意更深了。可这司机偏偏差了点儿眼力见儿。
“最近来旅游的人很多,送完你我还得来机场接人。”
听起来似乎像是在给唐飒解释自己为何不耐烦的理由,但唐飒的确没有交谈的兴致,为表礼貌,她只好有一搭没一搭地附和着。
车子开到连锁酒店门口,唐飒没想到司机竟然跟着一起下了车。
“祝你在新疆玩得开心!”临走前师傅送上祝福,你说他着急吧,他带着唐飒办理了入住,你说他不急吧,电话里的语气又火急火燎的。
唐飒回以微笑,她看着男人离开的背影,汗水浸湿了后背,那片汗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已经留下了一圈白色的盐渍。
十一点半的地窝堡机场依旧热闹,谢翊凡刚刚落地不久,他戴着墨镜双手插兜面无表情地站在转盘旁边等行李,要不是郭川,他现在早就美美躺在床上玩手机了。
八个小时前。
“钱已经交了,非不可抗力退不了,你就当是看在钱的份儿不去也得去。”郭川捣鼓着谢翊凡的衣柜帮他收拾行李,目前距离飞机起飞不到五个小时。
“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谢翊凡根本不吃先斩后奏这套,大手一挥又躺回了自己的被窝。
郭川见状,气急败坏地从衣帽间拐出来一把掀开谢翊凡的被子,“我跟你说,我今天就算是捆也得给你捆过去!”他不能再任由自己的好兄弟就这样彻底破罐子破摔下去。
他指着睡得头发蓬乱胡子拉碴的谢翊凡,“你看看你现在像个什么样子!”
“啧,不要你管。”谢翊凡翻了个身继续赖在床上。
“你以为我想管你啊,艹。”郭川恨铁不成钢,没忍住爆了句粗口。
谢翊凡颓废了大半年,活成了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知道点外卖打游戏的宅男。
“你今天要是不起来,咱们今后就不是兄弟了。”
这句颇有威胁意味的话一出口,谢翊凡的眼皮动了动。两个多小时后,两人出现在虹桥机场。
“旅途愉快!”郭川说着便要上前来个告别拥抱,谢翊凡受不了他这肉麻劲儿,及时后退一步,扯过箱子扭头就走。
“不要太想我啊,我下周就去找你!”
谢翊凡背对着郭川挥了挥手,毫不留恋地晃进了机场。
郭川擅自作主给两人订了这趟新疆的旅程,却又因为工作排期的缘故要晚点才能过去和他汇合。
谢翊凡塞着耳机盯着窗外,成团成团的白云绵绵软软的,他很久都没有坐过靠窗的位子了。
而此刻,机舱内静默无声,不过片刻,他脖子一歪就开始打起盹儿来,直到空姐把他摇醒他才恍然自己竟然睡了一路。
谢翊凡揉了揉睡得发僵的脖子,目光扫过四周,早已空无一人。他掏出手机,关了飞行模式,郭川的微信紧跟着就弹了出来,是接机司机的联系方式。他顺手拨了过去,没响几声就接通了。
“马上,最多十分钟。”男人没有多啰嗦,人声掺杂着风声一并传了过来。
挂了电话后谢翊凡站在机场门口干等着有些无聊,他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叼在嘴上,正要去摸打火机,瞬间想起那玩意儿已经被他扔在虹桥的垃圾桶里了。
“啧。”谢翊凡蹙眉。
“帅哥去哪儿,要打车吗?”机场外刨活儿的出租车司机不放过任何一个潜在的乘客,他见谢翊凡这身外地打扮杵在门口,以为是自己的生意来了。
谢翊凡刚要摆摆手,转头想到这人身上应该有火,“有火吗?打火机?”他担心对方听不懂,还特意伸手笔划了一下。
对方立刻会意,他掏出自己的打火机给谢翊凡递过去,啪嗒一声,几秒后,他心满意足地吐出了烟圈,困乏的四肢像被注入了一针兴奋剂,瞬间活了过来。
“谢了大哥,打车就免了,我有人接。”谢翊凡又抽出一根烟连同打火机一并递给司机,对方接过后没再强求便离开了。
新疆的日落很晚,北京时间不能恰如其分地匹配当地的生活作息,这还是谢翊凡的新疆同事跟他讲的,只可惜今天到得太晚,没赶上。
他弹了弹烟灰,夹着剩下的半根烟没了继续抽的想法,任由其继续燃着直到耗尽。
这种抽一半扔一半的方式是谢翊凡的个人习惯,郭川不止一次骂过他浪费,因为这厮甚至买的还是很贵的那种。
“请问你是谢翊凡吗?”
不知何时谢翊凡眼前走来一个中年男人,他的发丝因为出汗出油的缘故黏成一绺一绺的,粗糙的皮肤在暖黄色路灯的照射下还泛着油光,身上是一件灰色汗衫。
谢翊凡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
“我是来接你的,不好意思啊,上一个乘客晚点了,我刚送完她就往过来赶。”说着便拉过谢翊凡身旁的行李箱自顾自朝前走了。
这人倒是利索。谢翊凡也不好奇司机是怎么认出他的,顺手扔掉还没燃尽的半根烟,抬脚踩灭后跟了上去。
“帅哥来旅游的吧?”
“嗯。”
“最近天气还不错,挺适合的。”
“嗯。”
谢翊凡惜字如金,除了嗯也没别的词。
“帅哥哪里人啊?”
“上海。”
司机一听是上海来的,声音都不自觉高了几个调:“上海好啊,我还没去过,听说很繁华很漂亮,还很时髦。”
“还好吧。”谢翊凡是一个土生土长的上海人,对于自己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没什么特殊的感觉,语气中也是淡淡的。
不过司机倒是个格外热情的,一路上没少给他介绍新疆,甚至是开过一个路口都会提两句那边的建筑和美食。
车内的闲聊就这样保持一问一答的节奏开到了目的地。谢翊凡如释重负地从车上下来,他在城市里待了太久,说话做事难免谨慎,时间一长,人也开始变得有些自闭社恐。
“这是今晚最后一个了吧。”前台见是熟人便随口问道,一小时的功夫,又拉来一个客人。
“嗯,还有最后一个是明早6点的。”男人拿过单子签字。
“先生,您的房卡。”前台毕恭毕敬地递上房卡和洗漱用品。
谢翊凡伸手接过道了谢转身便上了楼。他目光一一扫过门牌号,最后停在415面前。
嘀声过后是一声不重不轻的关门声。
快捷酒店的隔音不是很好,这声“砰”隔着走廊穿进房间,在寂静的深夜尤为清晰。
唐飒觉浅,她猛地睁开双眼,惊得一阵心跳加速。
待呼吸平稳不少后,她摸过床边的手机,屏幕显示凌晨十二点二十五分。
唐飒缓缓坐起身,用脚勾过地上的拖鞋走到浴室洗漱。
她到了房间就一头栽倒在床上,磨蹭了好一会儿,竟然不知不觉间睡着了,直到刚刚才被吵醒。
她靠着床头柜一只手刷着牙另一只划拉着手机相册,里面存了很多之前和陈子潇拍的照片,还没来得及删掉,或者说她还没舍得删掉。
不知道为什么,两人就走到了这一步,连分手都是那么的不体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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