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CU病房的心电监护仪在演奏《月光奏鸣曲》。
安夏隔着玻璃看到母亲的手指在抽搐，苍白的皮肤下浮现出五线谱状的青紫血管。当护士掀开被单更换尿袋时，她看清那些连接身体的管线末端都缀着迷你钢琴键——每次心跳都会触发升F调的颤音。
"患者安惠兰，第七次基因治疗失败。"
电子病历在平板电脑上自动翻页。安夏缩在消防通道啃冷掉的饭团，屏幕荧光映出她瞳孔里的条形码水印。昨夜从医院档案室偷来的诊疗记录显示，母亲根本不是因为火灾入院。
「诊断结论：音乐记忆清除术后遗症（编号MX-07）」
泛黄的术前告知书照片里，母亲穿着条纹病号服签署文件，背景音控室玻璃映出个穿白大褂的少年——那人左手腕的沉香木珠，此刻正在安夏口袋里发烫。
通风管道突然传来琴弦崩断的声响。她将饭团捏成贝多芬死亡面具的形状，从保洁车底层抽出那捆染血的钢琴线。三天前在陆家私人诊所偷拍的视频开始自动播放，画面里陆沉星正在给昏迷的父亲注射淡蓝色药剂，而病房编号正是MX-07。
停尸房的冷气混着福尔马林味渗入走廊。
安夏戴上程野给的医用听诊器，金属探头贴上不锈钢门板。陆沉星的低语伴着脏器标本瓶的碰撞声传来："...杏仁体记忆移植完成率83%，父亲的手术安排在..."
突然响起的《致爱丽丝》手机铃声打断对话。安夏听见标本柜滑轨移动的声响，立刻闪身躲进隔壁解剖室。月光透过彩色玻璃窗，将停尸床上的白布照成裹尸布般的惨白。
"安同学对医学也感兴趣？"
陆沉星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时，安夏正盯着解剖台缝隙里的乐谱残页。学生会长白大褂下露出染血的衬衫下摆，掌心的手术刀刻着"MX"编号。
"来见见你的老朋友。"他掀开白布，程野的尸体静静躺在解剖台上，锁骨处的"Etoile"纹身被完整剥离，露出下面真正的烙印——少儿钢琴大赛的冠军编号：07。
更衣镜突然爆裂。
安夏撞翻器官标本陈列架跌进通风管道，怀里的诊疗记录散落成雪片。陆沉星的皮鞋声在管道外如影随形，她摸到程野之前塞给她的体育馆钥匙，齿痕排列竟是《月光》前奏的简谱。
"游戏要遵守规则。"扩音器里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现在去音乐厅后台，打开第三个化妆箱。"
安夏蜷缩在管道拐角，用钢琴线割开左手绷带。渗血的掌纹在月光下组成迷宫图案——与少儿钢琴大赛奖杯底座的雕刻完全一致。当她将血印按上通风管壁，暗门悄然滑开，露出通往医院教堂的密道。
彩绘玻璃下停着架水晶钢琴，琴凳上放着程野的篮球。当安夏触碰琴键的瞬间，篮球自动充气爆裂，飞出的全息投影开始播放七年前的画面：
暴雨中的钢琴教室，年幼的陆沉星正在给安夏包扎烧伤。窗外闪过林悠母亲举着DV的身影，镜头聚焦在安夏流血的耳后："MX系列终于成功了..."
"很美的回忆不是吗？"
陆沉星出现在告解室阴影里，白大褂溅满程野的血。他转动着无名指的家族戒指，戒面浮现出安夏母亲的脑部扫描图："令堂不是普通烧伤，她的大脑杏仁体被植入过记忆芯片。"
安夏的太阳穴突突跳动。她握紧偷来的手术刀，刀柄残留着程野的体温："Etoile计划到底是什么？"
"法语的星星，德语的起源，中文的残骸。"陆沉星解开衬衫纽扣，心口处缝合的疤痕组成五线谱，"我们是被选中的乐器，当七具躯壳奏响终极乐章..."
他突然剧烈咳嗽，黑色血块溅在水晶琴键上。安夏这才发现他后颈插着医用电极片，线路连接着教堂地下的巨型培养舱。透过浑浊的营养液，她看见七个漂浮的躯体——全都长着和她相似的脸。
警报声撕裂夜空。
安夏撞碎彩绘玻璃跳进玫瑰花丛时，林悠正举着DV站在雨中。这个总是精致完美的古典舞首席，此刻右眼变成机械义眼，虹膜闪烁着"MX-03"的编码。
"你以为逃得掉？"她折断自己的小拇指，露出里面的钛合金骨骼，"从七年前我们就是共生体。"断指处伸出数据线插入安夏耳后的月牙疤，海量记忆瞬间涌入：
穿着白大褂的陆沉星在手术台前弹钢琴，母亲被固定在解剖床上哼唱安魂曲。程野的肋骨被制成音锤，林悠的指甲替换成钢琴线轴。而她自己被绑在共鸣箱里，看着火焰吞噬整个实验室...
体育馆仓库的铁门在身后闭合。
安夏用程野的钥匙打开暗柜，泛着荧光的培养舱里泡着具少女躯体。那具身体耳后没有月牙疤，锁骨处纹着完整的五线谱——正是七年前本该死在火灾中的"安夏"。
操作台电脑突然自动开机，陆沉星的脸出现在满屏代码中："这是第6号克隆体，用你八岁时的干细胞培育。"他背后的监控画面显示，真正的安惠兰正在病房弹奏虚空的钢琴，"令堂当年偷走的不是女儿，而是MX计划的原始样本。"
安夏的呕吐物溅在键盘上，唤醒隐藏文件夹。实验日志视频里，年幼的陆沉星被父亲按在钢琴前，后脑连接着神经传导线："沉星要成为完美的容器，继承苏妍阿姨的音乐记忆..."
晨光刺破乌云时，安夏站在教学楼天台。
她握着从培养舱取出的记忆芯片，接口与耳后的疤痕完美契合。手机里躺着陆沉星刚发的乐谱，音符走势竟是医院平面图。当她把芯片贴近右耳，终于听见母亲真正的声音：
"小夏快跑！他们要把你变成**琴键！"
十二岁的陆沉星突然从记忆迷雾中走出，满手是血地抱着破碎的翡翠镯子："妈妈发现了MX计划，他们逼我亲手..."他的眼泪坠在琴键上烧出黑洞，"我偷偷换了你的克隆体，让火灾看起来像是意外..."
现实中的警报声与记忆里的钢琴声重叠。安夏看向楼下，陆沉星正仰头望着她，左手握着程野的心脏——那颗器官表面刻着《月光》第三乐章的谱子。
"最终乐章要七个声部。"他的声音通过校园广播传来，"你是最后的升C调。"
狂风掀起安夏的病号服，露出腰间的陈旧烧伤。当她后退到天台边缘时，终于看清体育馆楼顶用太阳能板拼成的巨幅乐谱——那正是用七年间所有受害者生命谱写的《安魂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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