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一种压抑的、近乎凝滞的绝望中缓慢爬行。
沈清弦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偶尔醒来,眼神也是空茫的,对萧策小心翼翼的喂食和问话毫无反应,像是灵魂已经提前离开了这具不堪重负的皮囊。他的呼吸轻浅得让人心慌,脉搏微弱得像随时会断掉的琴弦。
萧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憔悴下去,胡子拉碴,眼窝深陷,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焦躁却无计可施的困兽。他试遍了所有能想到的方法,甚至开始病急乱投医地打听各种偏方,但每一次希望都迅速被沈清弦毫无起色的病情碾碎。
巨大的无力和恐惧日夜蚕食着他。他不敢合眼,生怕一闭上眼,身边的人就没了温度。他开始对着昏睡的沈清弦喃喃自语,说项目,说未来,说那些他们还没来得及实现的梦想,说到最后,声音哽咽,只能紧紧握住那只冰凉的手,徒劳地试图传递一点热量。
就在萧策几乎要被这种缓慢的凌迟逼疯的时候,门铃再次响了。
这一次,门外站着的是秦深本人。
他依旧西装笔挺,一丝不苟,只是脸色似乎比平时更苍白几分,眼底带着难以察觉的疲惫血丝。但他周身那股**天蝎座**的沉静和强大的气场,却丝毫未减,甚至因为此刻环境的对比,而显得更具压迫感。
他手里没有果篮,没有鲜花,只提着一个看起来相当专业的银色医疗箱。
萧策挡在门口,赤红的眼睛里充满了敌意和戒备,像守护最后领地的雄狮:“你来干什么?!”他的声音沙哑粗粝,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排斥。
秦深的目光平静地越过他,投向屋内,精准地落在卧室的方向:“他的情况,普通的医生已经无能为力了。”他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只是在陈述一个冰冷的事实。
“关你屁事!滚!”萧策低吼道,伸手就要关门。
“萧策。”秦深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能穿透狂躁的力量,“你想让他死吗?”
这句话像一把淬毒的冰锥,狠狠刺穿了萧策最后的防线。他猛地僵住,关门的手顿在半空,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秦深向前一步,无形的压力弥漫开来:“让开。或者,你可以继续守着你无用的骄傲,看着他一点一点耗尽最后的气息。”
他的用词残酷而精准,撕开了所有自欺欺人的伪装。
萧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想反驳,想把这个冷漠的男人撕碎,但看着对方那双深不见底、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睛,再回想沈清弦那奄奄一息的模样,所有的愤怒和抗拒都化成了一种铺天盖地的无力感。
他……没有办法了。
他真的……快要失去他了。
这个认知像一场雪崩,彻底摧毁了他所有的坚持。
他猛地侧开身,让出了通道,喉咙里发出野兽受伤般的呜咽,颓然地靠在了门框上,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
秦深没有再看他一眼,径直提着医疗箱走了进去,步伐沉稳地走向卧室。
卧室里光线昏暗,弥漫着药味和一种衰败的气息。沈清弦安静地躺在床上,薄被下的身体几乎没有什么起伏,脸色灰白,像一个易碎的琉璃娃娃。
秦深在床边停下脚步。他静静地看着床上的人,那双总是冰冷无波的眼睛里,极其罕见地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暗流——是痛惜?是愤怒?还是某种更深沉的、近乎偏执的 determination?
他放下医疗箱,打开,里面不是常见的听诊器血压计,而是一些更精密的、闪着金属冷光的便携式仪器和一排排标注着外文的药剂。
他没有立刻动手,而是先伸出手,极其轻柔地拨开沈清弦额前汗湿的头发,指尖在他冰凉的脸颊上停留了片刻。那动作带着一种与他本人气质截然不同的、近乎诡异的温柔。
然后,他收回手,眼神瞬间恢复绝对的冷静和专注。他开始操作那些仪器,连接电极片,检测各种数据。他的动作快、准、稳,没有任何多余的花哨,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专业和高效。
萧策僵立在门口,看着这一切。他看着秦深那双修长冰冷的手在沈清弦脆弱的身体上方操作,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复杂数据,看着秦深微蹙眉头分析指标的样子……一种混合着嫉妒、恐惧和一丝微弱希望的情绪,疯狂地撕扯着他的心脏。
他痛恨这个男人的越界,痛恨他的冷静,痛恨他此刻仿佛掌控一切的模样。
但他又可悲地、绝望地期待着……期待这个冷漠得像机器的男人,真的能创造出奇迹。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流逝。
终于,秦深停止了操作。他拔掉仪器,从医疗箱里取出一支极细的注射器和一小瓶透明的药剂。
“你要干什么?!”萧策猛地冲上前,想要阻止。
秦深头也没回,声音冷冽如刀:“如果你想他继续这样半死不活地耗下去,现在就可以把我扔出去。”
萧策的动作再次僵住,拳头死死攥紧,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秦深熟练地抽取药液,排空空气。他俯下身,一手极其轻柔地固定住沈清弦纤细的手腕,另一只手精准地将针头推进静脉。
药液缓缓推入。
整个过程,沈清弦毫无反应,仿佛已经失去了所有知觉。
注射完毕,秦深利落地处理好针具。他并没有离开,而是拉过一把椅子,坐在了床边,重新拿起那些监测仪器,目光牢牢锁在屏幕上,像一个最严苛的工程师监控着最精密的设备。
萧策也只能像一尊雕像般,死死站在一旁,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沈清弦的脸,心脏跳得像要炸开。
一分,两分……十分钟……
就在萧策几乎要再次被绝望吞噬时——
床上的人,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紧接着,一声微弱却清晰的吸气声响起。
沈清弦一直紧蹙的眉头,似乎舒展了一点点。那灰败的脸色,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极其缓慢地……透出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血色?
他的睫毛颤抖了几下,然后,那双紧闭了太久的眼睛,竟然缓缓地、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隙。
目光依旧是涣散的,迷蒙的,却不再是死寂的空洞。
萧策猛地捂住了嘴,巨大的狂喜和难以置信的冲击让他浑身颤抖,眼泪毫无预兆地夺眶而出。
秦深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迅速记录下仪器上的数据变化。但他微微绷紧的下颌线,和那双注视着沈清弦缓缓睁开的眼睛时、深处一闪而过的、极其骇人的专注亮光,泄露了他绝非表面那般平静。
沈清弦的目光没有焦点,在空中茫然地游移了片刻,最终,似乎极其缓慢地,落在了床边那个陌生的、散发着冰冷气息的身影上。
他的嘴唇极其微弱地翕动了一下,发出一个气若游丝的音节。
“……冷……”
秦深几乎是立刻起身,动作流畅而迅速地从一旁拿起一条更厚的绒毯,仔细地、近乎妥帖地替他盖上,甚至细心地将被角掖好。
然后,他重新坐下,目光再次回到仪器屏幕上,声音依旧是平的,却似乎带上了一丝极难察觉的……温度?
“嗯。会好的。”
这三个字,轻飘飘的,却像带着千钧重量,砸在寂静的房间里。
萧策看着这一幕,看着沈清弦无意识地向秦深的方向偏了偏头,看着秦深那近乎本能的、精准的回应……狂喜的浪潮尚未退去,一股更深、更刺骨的寒意,却悄然顺着脊椎爬升。
他救了他。
用一种他完全不懂的、冰冷而高效的方式。
但与此同时,一种无比清晰的、令人恐惧的认知,也狠狠地钉入了他的脑海——
从沈清弦睁开眼,茫然地看向秦深、并对他发出第一个微弱音节的那一刻起。
有些东西,已经彻底改变了。
这片战场,他似乎……已经失去了最重要的先机。
**天蝎**的掠夺,从来不只是强攻。
而是在你最绝望的时刻,以救世主的姿态降临,精准地扼住命运的咽喉。
然后,无声地,将战利品……纳入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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