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缓缓降临。
何昭君待在自己的屋子里用着餐食,整个人还未完全从白日里窘迫的气氛里解脱出来。一旁的婢女小心翼翼地注视着何昭君的动向,只见她刚一放下碗筷,便有婢女动作了起来。
何昭君有点无措地看着众人飞速地收拾眼前的餐食,又莫名地被人领到一旁的侧室更换衣物。
“这……殿下可是有吩咐?”何昭君迟疑了片刻。
眼下这情形,纵使文子端想,也不该如此大胆,带着她招摇过市。
几个婢女面面相觑,又不由噗嗤而笑。
“殿下一会儿便会来亲自告诉您。”婢女们笑而不答,只飞快地忙活着给何昭君穿戴。
想来太子府上治下严谨,眼下这节骨眼,自己不仅是才答应了文子端,又更是朝廷的钦犯,料他们也不敢胡乱打主意。
如是一想,何昭君便放下心来,由得她们摆弄。
待穿戴完毕,何昭君站在硕大的铜镜前微微蹙眉——这衣着并不轻便,也不娇美,反而显得有几分庄重,倒像是……
正想着,门口突然有了窸窸窣窣的声响,还未回头,一干众人已经纷纷跪了下来。
这会子,不用回头也知道谁来了。
何昭君调整了一下表情,缓了一会儿才回过头去。
“殿下。”
何昭君朝着文子端行礼,文子端赶紧几步上前扶住了她。
这一次,何昭君没有躲闪。
文子端颇有几分雀跃地扬了唇角,左右瞧了瞧她的衣饰,道:“一会儿你随吾进宫。”
“进宫?”何昭君大惊,“可是阿父他们……”
文子端原本有些雀跃的眉眼瞬时灰败了下来。
“抱歉,昭君,此事还需些时日。”
“那是……”何昭君疑惑不解。
“这几日,你在府上颇有不便。”文子端义正言辞道,“故且需寻个去处避一避。”
“去……宫里避?”何昭君瞪大了双眼。
何昭君不知自己如何一团乱麻地跟着文子端上了马车。
入宫的流程很森严,故而如此明目张胆的做法吓得何昭君大气也不敢出。好在文子端是太子,见了令牌的人也不敢上车搜车,故而一路也算是顺畅。
何昭君原本心下十分紧张,一路担忧着自己的身份。然而转念一想,或许能面见圣上,也有机会向文帝陈情,说不定反而不必再如此躲躲藏藏,何家或许也能因此而获救。
但当她随着文子端下了车,一路往前走的时候,却有些傻了眼。
这似乎并不是去见皇帝的路,反倒是像……
何昭君不敢吭声,只跟着文子端的背影。看着来来往往的宫婢,又有一年长些的嬷嬷见了文子端,面色有些喜悦,上前同文子端耳语了几句,也听不真切些什么。转眼,便到了宫殿的门口。
室内辉煌的灯火迎面而来,何昭君有些不适应地眯了眯眼。待适应了些,便看清面前端庄的越后正沉着脸练字,面对文子端和自己的到来,眉眼也未抬。倒是身边的婢女们颇为懂事,陆陆续续退了出去,待最后一名宫婢离开时,还顺带关上了房门。
文子端拉着何昭君恭恭敬敬地朝着越后行礼,随后便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
越后垂着眼将最后一笔落完,颇有些欣赏地意思歪了歪头,仍是未抬眼看向二人,却是先开了口。
“说罢。这时候来,想必也没什么好事。”
这话听得何昭君一噎,只好求助般地朝文子端看去。
一贯见何昭君是副冷面菩萨的模样,倒是难得见她示弱求助,故而看得文子端心中一动,趁着阔大袖子的遮掩,顺势攥紧了何昭君的手,握在掌心。
越后便是此时抬了一眼,虽则二人动作不大,但同样也是过来人,如何不明白此刻发生了什么。只不过万没料到这个一贯拉着个脸的冷面儿子居然还有今天,故而轻咳了一声,颇也有些没眼看地转了目光。
被越后咳嗽了一声,何昭君有些紧张地想将手抽回来,不料文子端抓得极紧,根本挣脱不开。她又不好在越后面前动作太大,于是,扯了两次失败之后,便放弃了挣扎。只不过再不好意思抬头看越后,一张脸涨得通红。
倒是文子端,十分坦然地朝着越后道:“今日来确有要事相求……”
还不待文子端说完,越后便摆了摆手,道:“你带着她在宫里如此招摇过市,已经完全没有把你父皇放在眼里了,本宫是不可能纵容你到如此地步,其他的,切勿妄想。”
何昭君闻言,无措地看向文子端。然则文子端却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似乎对越后的反应并不意外,反而有几分胸有成竹的意思。
“母后明鉴,今日来此也并不想令母后为难……”
“嗤,窝藏朝廷钦犯,还不为难?”越后挑了眉,不屑道。
文子端淡淡一笑,道:“今日儿臣前来,乃是想请母后赐婚。”
“咯噔”一声,越后放在桌上的毛笔似乎是没有放稳,滴溜溜地从桌面上滚了下来,伴随着小小的“噼啪”一声,墨汁飞溅。
一向淡定的越后此时也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动不动,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空气,一瞬间凝固,连桌上的烛火都不敢出一声大气。
唯有何昭君被狠狠敲了一闷棍,不可思议地看向了身边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
不是说,只是太子府上颇有不便,宫里寻个去处避一避吗?
越后看看镇定自诺,宛如磐石般的文子端,又看看一脸震惊,不能自已的何昭君,心下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安成君。”越后轻咳一声。现下虽然何家出了事,可是何昭君的封号却并没有被褫夺,故而这个称呼也算合情合理,“你可知太子求婚的是何人吗?”
明眼人明知故问的事儿,越后这意思,是要让何昭君给个说法了。
只是越后这口气并不算客气。戴罪之身勾引太子,这个罪名压下来,那便是何家永不翻身了。可是……她今日确实是刚刚答应了太子殿下的条件。
何昭君一时左右为难,她并不想违背与文子端定下的协议,可也面对不了来自越后的诘问。这个世道对女子总是不公道一些,便是太子当真动用了手中的权利胁迫于她,传出去也合该是她何昭君勾引了皇嗣。加之何家本就有还未洗清的通敌叛国之罪,届时只怕是口诛笔伐,压得何家翻不了身了。
这一刻,文子端对于何昭君是有些期待的。毕竟有诺在先,就算是为了践诺,想来何昭君也不会在此时毁诺,若是能看见何昭君能为他二人之事起一时之勇,他总该也会自欺欺人的对自己说,她多少是有些心悦他的。只是,何昭君那一脸为难的模样,令他原本有几分雀跃的心又凉了下去。只是……人到底是自己强求来的,自己要的债,自己得认。
文子端心底一声轻叹,对越后一拱手,道:“母后何必多此一问,儿臣能带安成君前来,自是求的安成君。”
“住口!”越后厉声呵斥,“你乃堂堂太子,怎的能与通敌叛国之人勾结在一处,你可知此事若是传出去……”
“母后明鉴,此事并未定论,何况父皇此时下令也只是彻查此时,并未给何家定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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