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前往冬狩围场的路上,我难受的挤在角落里睡了过去,再睁眼我就倚在了刘戬的肩头,我擦了擦嘴角的哈喇子坐直了身子,我不知道我睡了多久,那时我们已经四五天没说过话了,他不同我说话,我也不和他说话。
不时我偷偷撇了他一眼,见他没反应就又往旁边挪了下。
刘戬默默捻过我耷拉在他腿上的袖子,略带嫌弃的擦了擦打湿的肩头,随后嫌弃的将袖子甩回我身上。
我自知理亏身子往一旁侧去,漫不经心的掀开车窗帘子,窗外是皑皑的雪山,我不由“哇”了一声。
身侧的刘戬听见,轻蔑的“切”了声,又道:“怎么,你们西梁没有这样好看的景色吗?”
听罢,我霎时失了兴趣,不屑的放下帘子,也“切”了一声:“与你这样狗眼看人低的人说话,真让我难受。还有我是赞叹,而你是见识浅薄!”
我扬起嘴角也嘲笑起他的自以为是来:“你没有见过我们西梁直抵天境的雪山,也没有见过我们西梁一望无际的草原,更没有见过西梁最荒芜寂寥的大漠,可无论哪一种都有我们西梁人守护着,我们绝不会轻易的舍去我们的土地,哪怕是死也要死在家国的故土之上。这就是你们口中的西戎人和孕育了千千万万生命的贫瘠之地!”
看着他无言以对的模样,我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他忽然靠的我越来越近直将我逼到角落里,握住我抵在他胸口的手,徐徐地说:“这些日,你就乖乖呆在我的身边哪也别去,知道吗!”
我想抽回手他便用力摁着,我都感受到他衣裳后的心跳了。
“做梦吧你!”我别过脑袋用力将他推开。
忽而他思索了一番又开口与我说道:“我知道你讨厌我,但是这些日你就听话一回,好不好?”
我慢慢抱起手来蹙着眉头瞥了他一眼示意他闭嘴,又白着眼别过脑袋,没再搭理他。
马车又摇啊摇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终于是到了,芸奴正要上前扶我,一旁的刘戬便先一步将手递向了我。
见此芸奴含笑着连连退到一边去。
从前他的手只偏向郑良娣,也不知道他如此反常的心里又打着什么主意,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我踌躇着,故意将伸到半空的手猛的缩回,转身朝另一边跳下了马车,让他的奸计无法实施。
我昂首阔步的从他身前走开。
旁人瞧了,倒是我这个做太子妃的心高气傲不待见他们中原的这个太子呢,难道这不是他想要的吗,让人觉得我不知好歹,而他温柔贴心?
刘戬尴尬的将手收回。
从后方马车下来的郑良娣横着眉眼,看着目光仍停留在别的女人身上的刘戬,在宫女的搀扶下匆匆上前不甘心的扯住了刘戬的衣角,说道:“殿下,妾身已经许久未见父母双亲了,今日爹娘都来了,殿下可陪妾身去探望一番?”说着,她便想挽住刘戬的胳膊。
孰料刘戬抬手将胳膊无情的抽出,看了眼她,冷漠的回绝:“不了,你若思念成疾便自行去探望探望吧!”
郑婉玉连忙跟上他离开的步伐:“殿下去哪?”
刘戬没再理会她,只顾大步流星而去将身后紧追不舍的郑婉玉甩的飞远。
看着他二人你追我赶的架势,我闷闷不乐地踢了脚脚边的雪。
芸奴不适地轻嗔道:“方才殿下分明是在给太子妃台阶下。可惜啊!太子妃不领情!”
“我才不要他的台阶呢!”我瘪着嘴,心里堵的慌。
芸奴随在我的身后,叹息着摇头:“其实奴婢早就看出了,太子殿下他确实变了许多,待您也比以往温柔了许多,许是已经在接纳太子妃了呢?太子妃不妨也慢慢放下芥蒂接纳殿下,如何呢,难不成太子妃真的想这样和殿下斗一辈子吗?”
“我和他斗?”
“我哪里和他斗了!”
我看着芸奴不可置信的辩解。
“一直是他为了郑良娣在和我斗啊,芸奴!”
“我压根就没想过要和他斗什么,是他不喜欢我,总是和我对着干,难道还不许我反抗了吗?我和他之间永远隔着一个郑良娣,我知道,在你们中原,有钱有势的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只是我不能接受,不能接受我的夫君心里心心念念的住着别的女人!
“芸奴,中原能接受,是中原,可我们西梁就是女人做主,就是不能接受!”
芸奴有口难言:“可~这是中原,您是中原的太子妃!”
“我不想做这个太子妃!”我馁气的垂下脑袋。
忽然明昭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远远喊了我一声,我扭头朝她跑了过去。
初到晟朝之时人人因为梁晟两国之间僵持的关系待我冷眼冷语,是明昭多次为我解围,在晟朝我也只有她这么一位知心朋友!
我们大概三四个月没见了,所以聊了很久,直至午宴开了也并没有和她分席而坐。
我没有和刘戬挨在一起,在这样的日子里皇后和陛下对于我的不合礼数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而且刘戬的身边还有郑良娣伺候着呢。
冬狩节他昭然将郑良娣带来,不就是为了告诉所有人郑良娣在他心里的分量嘛,人人都觉得郑良娣早已与我平起平坐了,并未有人觉得不妥,毕竟中原郑家权大势大,我虽贵为西梁国的公主又如何呢,在这还不是举目无亲如瓮中之鳖。
“你为何总是要让着她,你才是我的阿嫂?”明昭白了眼对头的人儿与我说道。
我却明知故问:“让着谁?”
明昭轻撞了下我的肩头,眼神望去对面的二人:“你惯会装傻充愣,那是你的夫君吧!你看着他和别的女人如漆似胶是怎能做到不争不抢的,若是我我定然眼里容不得沙子。”
我“哦~”了一声,漫不经心的解释:“我为何要又争又抢啊,天塌了我也是晟朝的太子妃,况且我也没有让啊,这不是许久未与你相见了吗,想挨着你嘛!”
明昭见罢也不再过问,她也不是个多管闲事的主!
我知道明昭不喜欢郑良娣,自然也不想郑良娣嫁于自己的王兄,而我并不在意,我虽与郑良娣不大接触,但从东宫的日子里相处下来,她这样敢爱的女子在晟朝其实并不多见,或许这也是刘戬如此爱她的原因之一吧!
散席后,明昭的衣裙脏了便说要回去换身衣裳重新梳妆,我无聊的等着她来找我。
营地很大,这处平地驻扎了许多大大小小的营帐,都兰嫌冷在帐中不愿出来,我瞧身边寸步不离的芸奴冷的哆哆嗦嗦的模样,便命令她回帐子里取暖去,免得病了,染给我,还得我同她一起喝药。
我好像天生不畏冷,虽然身子也僵的很,可我好像早已习以为常,并不会像他们那样颤着牙冷的哆哆嗦嗦。
我手握着汤婆子,抬起脚尖无聊的压起地上松软的雪来,将它压实,压扁。
听着身前窸窸窣窣的声音,我一抬头就看见了迎面走来的男人。
“齐王殿下”
我唤了那男人一声。
其实按辈分来说,我如今是他嫂嫂直呼他的名讳也无妨,可偏偏之前与他阴差阳错有过婚事。
想当初初到晟朝之时,皇帝原是想将我指婚给这个齐王,可是西梁的使臣大怒表示西梁王女只配得中原太子,那时我也在朝堂之上,当仇琪叔母说出这话时我也为之一震,仇琪叔母为我如此与中原不满抗衡,我又怎能妥协呢?
况且在那之前,刘戬也同我分析了当下的局势,叫我嫁给他,这样西梁才能破局。
许是两国不想再挑起无端的战事,最后双方皆各退一步进而妥协,我携中原三座城池嫁入中原,嫁给了刘戬。
两国之间也得以成功签订盟书。
“阿嫂~唤我贤弟就好!”齐王刘瑨走到我的跟前。
忽然的相遇令我有些尴尬,当初听说皇帝要将我指婚给他时,他就曾与我表露心意,他说他虽不及刘戬贵为太子尊贵,但是他亦是陛下除了太子最器重的儿子,我若嫁给他,他定然不会亏待与我,定然爱护我,像西梁王一样将我视若珍宝。
他忽然朝我伸手,十分自然的掸去我肩梢的落雪,我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后他早已收了手去。
我不知所措的紧了紧身上的斗篷,默默向后挪了半步。
他又与我说,好像很是关注着我的日常,同我说道:“东宫之事我略有耳闻,皇兄爱郑女早是这京城人尽皆知之事,当年我也曾与你告知,可惜你还是选择了他,未选择于我!”
说时他不断靠近我。
我不免退之两步,不巧被脚后鼓起的小雪包差点撂倒,亏他将我扶住,站稳当后,我抽回手便与他重重道了声谢。
想起当初,可那也不过是当初,毕竟我从未曾对他有过任何情意,貌似一直是他纠缠不休,一厢情愿。
我装傻充愣般问道:“怎么不见齐王妃?听说王妃为你诞下了二位小县主,如今又是怀了一胎,可见贤弟夫妻二人甚是恩爱有佳!”
刘瑨脸上挂了黑,略带一丝尴尬:“是!她不曾来,现于府中安胎!”
我长“哦”了声。
刘瑨目光又霎时落在我的发端,还说我的簪子歪了伸手就要为我扶正,我手疾眼快的先取下簪子说是太沉了就不戴了,他见罢不好再纠缠,向我作揖匆匆告辞。
我云里雾里的目送走他,且料恰好对上不远处那双监视的眼睛,我说怎么感觉背后阴风阵阵,原是刘戬那小人作怪。
我这才明白方才那齐王为何在我跟前举止怪异,惹人厌,原来是故意而为之。
刘戬双手紧握成拳,眼中的怒意仿佛要融了周遭的雪,他跺着步子朝我走来,夺过我手中的簪子便为我簪上,又厌恶般解下我的斗篷扔在地上,直言让九内侍丢火塘中烧了。
我都来不及阻挠,他就将自己的斗篷解下披在了我的肩头,顺手打了许多个死结。
我被他裹的严严实实,远远看活似只成了精的黑熊精。
我不满的想脱下。
他见此揪住斗篷的领子命令道:“不许脱,听见没!”
我听不惯他这样的语气,抬脚狠狠踢在他的小腿上,叫他疼的松了手,我怒视着对他上下打量,愤愤不平的离开。
“脑子被雪冻魔障了吧!”走时吐槽了他一句。
“你给我盯紧她!”刘戬喝令着九内侍,转眼又命令道:“不准叫她脱了,她若脱了,我就将你的衣裳扒了!”
九内侍连连点着脑袋。
刘戬吃疼的揉着小腿。
见他如此,九内侍左右思量下将雪嫩嫩的斗篷塞在了刘戬怀中,关怀道:“那殿下将就着披上,天怪冷的!”说罢,飞也似地跑了。
刘戬低头瞧着怀中的斗篷想起方才的一幕,心里酸溜溜的,死劲儿朝斗篷擩了几拳头才将其扔进一旁的火塘里。
冬天的天色暗的快,我和明昭围坐在篝火边,火有些袭人,我不是很冷便坐的靠后,这么一打量我竟发现明昭的眼神一直落在对面男子的身上,不曾移开。
对面那男子着着绯色的官服,戴玄色的官帽,我也是第一次感受到芸娘所说的书卷气。
他们吟诗作赋,弹琴奏乐,气氛一派随和其乐融融,彼时大家好像早已将王城里森严的宫规礼数和尊卑有别抛在了九霄云外,而我不会只能在一旁陪着笑,喝喝小酒,看他们及时行乐就好。
待热闹过阵气氛变得安静起来,对面那书卷气的男子拿起了腰间别着的竹笛,笛声吹响在这夕阳的落幕时刻里。
随之迎来彻底的黑夜,篝火旁几位小公主天真烂漫的翩翩起舞,我两只眼睛早早探出了明昭与那个男人的异样,这二人……
趁着笛音进入尾声,我故意打趣起来。
“真是首优美的曲子,不知在下是哪家郎君,见你穿着官服应当是在宫中当职,不知现官居何职,可否告知?”我朝那男子问道。
那男子收起了竹笛,抱拳回应。
他倒是认得我,只是我却不曾记得在何处见过他。
他说:“禀太子妃,微臣名唤乐长庚现于宫中任命太乐令一职!”
身前的明昭反手扯了下我的袖子,小声与我附语:“你问这做甚?”
我拍下她的手,递了她一记眼神,想告诉她我心里有数!
我看着那乐长庚又问道:“原来这般,瞧着太乐令如此年轻,可否婚配?”
霎时围在篝火边的官家女娘们皆一脸期盼的望向了他,明昭眼瞅着酸了起来。
“嫂嫂,你惯会打趣我们这些小辈儿!”明昭又是扯了下我的衣角,歪着脑袋瞪着眼儿似在警告我不许再多嘴。
我推开明昭的手掏出了腰间的筚篥,递去:“不知太乐令可吹得我们西梁的筚篥,可用我西梁的乐器为我和明昭公主作首曲子?”
乐长庚讶然不敢接过我手中的东西,抱拳表示歉意:“微臣虽是会,却不算得精通,不敢斗胆为太子妃和公主作曲!”
我略带失落的收回,转而释道:“这无妨,我会吹,我可以教你,不都说不耻下问嘛,你认我做老师,我当然将西梁的律谱啊,器乐啊倾囊相授!”
众人听罢掩着嘴戏谑的笑着。
我见她们如此瞧不起人,白了眼,自顾自的吹响了我们西梁的长夜调,我倒要让她们明白,我西梁面对中原也毫不逊色,不分秋毫。
塞外的风情回荡在中原的土地之上,别有一番滋味,乐长庚也随之吹奏起了竹笛,二者音色中合反倒相辅相成。
曲落尾声,我激动的放下嘴边的筚篥,十分欣赏着他:“你也会长夜调?”
“长夜调在西梁乃至中原都十分盛传,是首不可多得的绝世佳作!”乐长庚盛赞道。
我宛见知音般,十分欣慰。
明昭见罢连忙将我拽起,不时嘴里讲:“阿嫂先前不是说要教我吹筚篥吗,不如现在就教我吧!”
我被她连推带拽的拽到了一个偏僻的角落里,她四下打量打量见没人往来,狠狠掐了我一把,生气着:“你故意的是吧!”
我不可否认,歪着头故意打趣:“我才发现啊,他啊是我的知音呐,我二人可谓是相见恨晚!”
“你管好你的嘴巴,不要乱说话!”明昭气恼的抱着手斜过身子去,不在搭理我。
我却不以为然的揽过她的双肩,直戳戳的戳破她的心思:“你喜欢他!”
明昭脸上错愕却又娇羞的垂下脑袋,还不承认:“没有~”
我甩手释然道:“那不就是了!你紧张什么?我瞧看那些女娘虎视眈眈的盯着那乐长庚,眼中的爱慕之意都快将他淹死其中了……我不过是替她们问了些想问的话罢了!”
“难道你不想知道吗?”
“嗯?”
见她脸颊绯红,我一撅腚撞了撞她的屁股,她向侧旁跄了两步,回了我句:“我才不想呢!”就羞答答的逃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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