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照美挂了电话，打开门，回到客厅坐下，板着脸发愣。
傅柏勋进门，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啪嗒的声响。
“换鞋子啊你。”橙照美娇嗔道，脸上带着一点笑。
“有什么关系。”傅柏勋走过来，在沙发上坐下。
沙发转角处落了一串粉紫色手链，随着沙发下陷的坡度，滑到他大腿边。
他拎起来，晃着那串亮晶晶的东西，问：“这是什么劳什子？是你的东西吗？质感这么差。”
橙照美正想着别的事，心不在焉，瞥了一眼，随口道：“没什么用。”
傅柏勋扬手扔进垃圾桶。
橙照美双腿交叠，裙摆在翘起的脚边晃荡。头顶流苏状吊灯洒下的光，照在她脸上，她眨动几下眼睛，望向傅柏勋：“我妹说你要给她找工作？”
傅柏勋蹙眉：“有这事吗，我不记得了。”
橙照美抬手端起茶壶，给他倒茶：“也是，你一天那么忙，可能随口一说……”
傅柏勋催橙照美动身，以免郑总他们等得着急。
橙照美起身走向衣帽间，要去换上裤装。傅柏勋不解，换什么裤子，穿裙子多好，妩媚动人。
橙照美回头瞥了他一眼，说：“今晚不想穿裙子了。”
傅柏勋看她走进去掩上门，稍作停留，跟了进去。
客厅里空空荡荡，茶几上，留着半盏残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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橙意出了小区，发现手链不见了，估摸是掉在了橙照美家，便折返回去。
橙照美裹着睡袍来开门，一脸不耐烦。橙意直奔沙发，一眼瞥见缩在垃圾桶里的手链。
她转过头不可思议地看了橙照美一眼。
后者厌烦得很，一言不发。一个破塑料，值当的吗。
这时，卧室里传来傅柏勋的声音，说着下流话催促橙照美。
橙意赶紧弯腰捡起手链，仓皇逃走。
外面雨下得大了，雨珠掉在头顶，倏地一下滚落到后脑勺，又凉又湿。
橙意不躲雨，埋着头，不紧不慢地往前走，走在这无尽的湿冷里。
夜里十点半，橙意回到了沈燕芳的宿舍。
宿舍里加上她一共住了五个人，其中两个是另一个分店的员工，她们平时就对橙意这个外人进出宿舍，颇有微词。
这次橙意回来晚了，提前给沈燕芳发了信息，让她悄悄给自己开门。
沈燕芳见她浑身湿透，用气声劝她花五分钟冲个热水澡，免得感冒。
橙意怎么好意思，她摆摆手，蹑手蹑脚走进卫生间，拿了毛巾在头发上胡噜几下作罢。
尽管足够小心，还是扰了人。
分店的一个女孩当即打电话给沈燕芳的店长林向年。
林向年睡梦中被吵醒，自然没好气。
那女孩便嚷道：“林店长，你也知道睡觉被吵了不好受对吧，那你放个外人在这，大半夜回来吵得我们睡不了觉，这算怎么回事？”
橙意一看自己惹出麻烦来了，连忙上前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了，那……那我现在出去吧。”
她说着，立刻转身，快步走到门外，站在了楼道里。
沈燕芳马上也跟了出来：“这么晚了，还下着雨，你能到哪去啊？”
“没事，我到哪都行。”或许可以找个网吧呆一夜。
“怎么行，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出去不安全。”沈燕芳把她拉回到屋里，“还下着雨，别再折腾病了。”
橙意尴尬地站在客厅，不知如何是好。
沈燕芳扯扯她的袖子，对她使眼色：“你快点去洗澡，我去跟她说。”一面就把她推进了卫生间，扯了条浴巾给她，关上了门。
等她冲了澡出来，卧室里已经消停了，刚才给林向年打电话的女孩，正面朝里在玩手机。
她退回到客厅，坐在门口的凳子上，拿毛巾使劲拧干自己的头发。
沈燕芳拿了自己的毛巾，过来帮她一起擦头发。
橙意轻声问：“你怎么说的？”
沈燕芳：“把我的耳机送她了，发工资再请她吃顿大餐。”
橙意充满歉意地看了看沈燕芳，忽然问道：“燕芳，你们店里还招人吗？我到你们店上班吧，等我发了工资，请你和大家吃饭。”
-
第二天，上午九点，橙意收到了入职通知。林向年让她明早八点到店里上班。
空出这一天的时间，她打算回去看看爸爸。明天就正式上班了，时间恐怕不自由，不知多久能回去一趟。
天气阴沉，到了下午，橙意搭上回村的中巴车，天空又开始下起雨来。
在村头下了车，她从挎包里拿出雨伞，撑在头顶，慢慢地往家走。
走到村里的一个十字路口，冷不防，窜出一条狗，对着她扑过来，吓得她魂飞魄散，惊声尖叫，那条狗停在原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掉头跑了。
橙意心有余悸地回到家，堂屋的门开着，屋里亮着灯，爸爸坐在门口的椅子上，低头打盹。雨水沿着屋檐滴滴答答往下落，在地上形成一排小水洼。
橙意唤醒了爸爸，让他回里屋睡。爸爸抬起头看看她，仍坐着没动。橙意拎一把椅子，靠门边坐下。
两个人沉默不语。
过了一会儿，橙意说：“我刚才回来的时候，差点被狗咬了。”
“我也怕狗。”爸爸带着一种闲谈的语调，在分享他的体会。
橙意黯然地低下头。
又是一阵沉默。
橙意一下一下地扣着手指。她的嘴巴悄悄地瘪着，满肚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愤懑和委屈。
她的心在说：
我差点被狗咬了，我好害怕……
我不想到外面去了。
外面的狗太多了，冷不防就要咬人。
这些话，她说不出来，她也不能说。
忽然，爸爸问：“你找到工作了吗？”
爸爸说话时，声音有些含糊，嘴角有轻微的歪斜。他几年前得过偏瘫，发现及时，村医给挂了水，万幸没有真的瘫了，只是右边身子有些僵硬，口齿不如以前清晰，行走坐卧动作变得迟缓，基本还能自理。
橙意仍自低着头：“找到了，我明天就上班了，你自己在家……注意着点。”
爸爸说：“我没事。”
橙意抬起头，望着爸爸：“现在工资不太高，等我以后挣得多了，把你接到市里生活。”
爸爸原本木然的脸，忽然就绷不住笑了。橙意一怔，曾经，她隐约觉得，爸爸不会笑，这时她第一次看到爸爸这么开心，是令他们两个都意想不到的开心。
只是，那笑容很快就渐渐隐去。
“我去躺一会儿。”爸爸按着桌子站起身，又转个身扶着墙，一步一步往里屋走去。
橙意站起来，目送爸爸的身影：“爸爸，一会儿我就走了，明天还要上班，你睡吧。”
爸爸停住了，扭过头来看看她：“要不你别出去了吧。”
橙意一顿，说：“我不出去，咱们花什么？”虽说爸爸有低保，可每月医药费也是不小的开支。
爸爸：“那就不花。”
橙意默然。爸爸也不再说什么，走进里屋，摸到床边缓缓躺了下去。
橙意又回到门口坐下，望着天上的雨水发呆。
到外面去很艰难，可留下来，除了无望和贫瘠，再也没有别的了。
-
上班第一天，橙意和沈燕芳搭班，沈燕芳负责收银，她负责理货。空闲的时候，两人一起打扫货架，忙碌又充实。
总算有了份稳定的工作，橙意心里安定许多。
到了中午，沈燕芳出去买饭，橙意守店。店里一个顾客也没有，她站在柜台里面，慢悠悠整理香烟，心思不知飘到哪里去了。
这时，门口响起叮铃一声，有人来了，橙意抬头看去，是一个男生，二十六七岁的样子，穿一件灰色衬衣，戴一顶白色鸭舌帽，他站在门口朝货架上张望。
“最近你们有没有上新的快餐，好吃又能吃饱的？”
橙意马上走出柜台，到货架前帮顾客推荐：“呃……意大利面、饭团、面包，还有泡面都挺能饱腹的。”
男生眉头微皱：“我不是第一次来，我是问有没有上新的，很多都吃腻了。”
橙意有点尴尬，怪自己一时紧张没有听清楚顾客的问话。
她重又打起精神，努力地向顾客展现热情和周到：“我刚来，新品还不了解，不过今天这个饭团卖的还挺好的，你喜欢吃饭团吗？”
顾客摇头。
橙意：“……要不您看看您喜欢吃什么吧。”
顾客转身径直走到方便食品区，拿了一盒泡面，交给橙意：“你帮我泡一下吧。”
橙意微怔。
顾客：“怎么了，不会泡泡面？”
她当然会泡，只是意外于对方的理直气壮，通常顾客会自己把调料加好，请她帮忙接水，像他这样连包装都不愿自己拆的顾客，还是头一个。
橙意接过面桶，走到柜台里面，撕下泡面桶上的薄膜，问对方粉包加多少，酱包加多少，要不要辣。
顾客道：“你平时怎么吃怎么加，吃个泡面我没那么多讲究。”
橙意把每样都少少的加一些，桌面清理干净，才转身去接水。
男生看着她忙活，又瞥了几眼她的脸庞，开口与她攀谈：“哎，你说你刚来是吧，你家是哪的呀？”
“帅哥，你今天来查户口呀？”沈燕芳拎着米线和麻辣烫回来了。
沈燕芳跟这位顾客比较熟悉了，他经常到店里来买东西，有时候还跟林向年搭几句话，据说他家是本市的，家里有房，工作也不错，单身，一心想找个漂亮女朋友。
“不是查户口，认识认识，交个朋友嘛。”男生盯着橙意，“我叫魏柯，你呢？”
橙意不想接这个话，她把装了开水的泡面桶递给他：“您的面泡上了，您端好，小心烫。”
到了晚饭时间，魏柯又来了，他从货架上拿了两个饭团，举到橙意面前：“你说这个好吃，帮我加热一下。”
橙意加热完毕，装进袋子交给他，他拿出其中一个，递给她：“这个给你吃。”
橙意诧异，抬头看他，他长得有点小帅，高鼻梁，小麦色皮肤，嘴唇轻抿，神情略显严肃老成，年龄不比林向年大多少，却不似林向年有一股少年朝气。
橙意移开视线：“不用了，你自己吃吧。”
魏柯：“你不喜欢吃这个？那我请你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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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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