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尾音和声最终在第三次尝试时，才勉强达到了阿里的标准。
“行吧，这条能用。”阿里摘下监听耳机，揉了揉耳朵，虽然还是觉得差点意思，但看韩星哲脸上明显带着疲惫，也没再坚持，“今天状态整体不错，就是最后好像有点…心不在焉？”
他话没说得太直白。
韩星哲摘下耳机，脸上带着歉意的笑容：“抱歉阿里哥，可能真有点累了。最后那句我再琢磨琢磨，下次来补个更好的版本？”
“成！今天收工！”阿里爽快答应。
推开录音室厚重的门，韩星哲走出来，感觉像是从一个纯粹的能量场踏回了现实。
控制室里残留着咖啡和电子设备的味道。
“辛苦了星哲！”易燕华递过来一瓶水，“整体很棒！最后一点小瑕疵，下次调整下状态就行。”
“嗯，谢谢易姐。”韩星哲接过水，拧开灌了几口，冰凉的水滑过喉咙，稍微驱散了些许疲惫和刚才那点莫名的滞涩感。
他目光下意识地扫过控制室后方那个空荡荡的阴影角落。
“贺先生他…就是路过？”易燕华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语气带着点试探和好奇。
影帝贺一淮突然出现在他们这个小录音棚，还“顺便看看”，这怎么看都不像是顺路。
韩星哲耸耸肩，脸上是恰到好处的茫然和无辜：“贺老师是这么说的。可能真就是路过吧？”
他把问题轻飘飘地踢了回去，心里却明镜似的：路过？鬼才信。大佬的时间是按秒算钱的，哪有空“顺便”来这种地方？是来查岗看他有没有好好“履行义务”？还是……对他录歌这件事本身有点兴趣？
不管是哪种，都让韩星哲有种被无形目光锁定的不自在感，尤其是在他完全沉浸在音乐里、卸下所有伪装的时候。这种感觉，比网络上的恶评更让他警惕。
收拾好东西，三人走出录音棚。创意园区里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初冬的风带着寒意。
“我让小陈送你回去？”易燕华拿出手机。
“不用了易姐，”韩星哲连忙摆手，指了指园区门口，“我自己打车就行，很方便。” 能省一笔是一笔。
“那行，路上小心。新歌的后期和宣传方案我抓紧弄，有消息通知你。”易燕华叮嘱了几句，和阿Ken一起离开了。
韩星哲裹紧了外套，走到园区门口的路边，拿出手机准备叫车。
寒风一吹，他才感觉喉咙有点干涩发紧，大概是刚才录音用力过猛了。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喉结下方，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点药膏的清凉幻觉。
一辆线条流畅、外观透露着奢华的迈巴赫，无声无息地滑到他面前停下。
副驾驶的车窗缓缓降下，露出贺一淮那张没什么表情的侧脸。
“上车。” 声音低沉，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韩星哲握着手机的手指顿住了。大佬还没走？专门在这儿等他？
他心里的小算盘瞬间拨得飞快：打车费省了！好事！但……这顺风车坐得有点烫屁股啊。
脸上迅速切换成“惊喜”和“受宠若惊”的表情：“贺老师？您还没走啊？真是太麻烦您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麻利地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车内暖气开得很足，瞬间驱散了外面的寒意，还弥漫着一股清冽好闻的淡香，是贺一淮身上惯有的味道。
“顺路。”贺一淮言简意赅，发动车子。
韩星哲系好安全带，心里吐槽：您这“顺路”顺得可真够远的，从城东录音棚“顺”回城西别墅区？大佬的字典里，“顺路”大概是个很宽泛的词。
车子平稳地汇入晚高峰的车流。
车厢里很安静，只有引擎低沉的运转声和空调送风的细微声响。贺一淮专注地开着车，侧脸在窗外流动的光影里显得轮廓分明。
韩星哲规规矩矩地坐着，目光“专注”地看着前方，心里却在琢磨着刚才录音棚的事。
大佬到底听了多少？听到了他前面唱嗨了的状态？还是只听到了最后那句没唱好的尾音？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唱得……很一般？
这种被人评判、尤其是被贺一淮这种级别的人评判的感觉，让他有点莫名的烦躁。他宁愿贺一淮像之前那样，对他漠不关心，只把他当个合格的工具人。
“歌，叫什么名字？”贺一淮低沉的声音突然打破了沉默。
韩星哲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立刻露出笑容，带着点被大佬关心好开心的雀跃：“叫《本色出演》！易姐和制作人老师都觉得挺贴切的！”
他简单解释了一下歌名的含义。
贺一淮听完，只是“嗯”了一声，目光依旧看着前方，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击了一下，似乎在思考什么。过了几秒，他才又开口，语气平淡无波：
“最后那句尾音，气息有点浮。”
“副歌第二段进鼓点前，喉音重了，压住了音色的清亮感。”
“整体情绪递进不错，但最**的爆发点，力量收得有点急，不够酣畅。”
韩星哲：“……”
大佬您这“顺便看看”，看得可真够仔细的！点评起来更是稳、准、狠，刀刀见血！
哈，万能反派是吗？
他脸上那点雀跃的笑容差点没挂住，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随即立刻调整，换上一副虚心受教、甚至带着点崇拜的表情：“贺老师您听得太仔细了！点评得太到位了！我回去一定好好琢磨改进！谢谢贺老师指点！”
心里却在疯狂刷屏：行行行！您是大佬您说了算！等老子功成名就了……
“嗯。”贺一淮似乎接受了他的“感谢”，没再说话。
车厢再次陷入沉默。但这次，韩星哲感觉更不自在了。大佬这几句点评，精准地点出了他自己也隐隐感觉到的不足，甚至是他自己都没完全意识到的细节。
这让他有种被剥开了一层的感觉，很不爽，但又不得不承认对方说得对。
他偏过头，假装看窗外的夜景，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安全带的边缘。
车子驶入别墅区，最终停在门口。
“谢谢贺老师送我回来！”韩星哲解开安全带，脸上笑容灿烂，准备下车。
“嗯。”贺一淮应了一声，目光却在他推开车门时，落在他脸上。那眼神深邃依旧，但似乎比平时多停留了那么零点几秒，像是在确认什么。
韩星被他看得心里有点发毛，动作都僵了一下，才顺利下车，关上车门。
贺一淮没立刻开走，车窗也没升起。
他就坐在车里，隔着车窗玻璃，看着韩星哲快步走向别墅大门，那背影带着点迫不及待想逃离的意味。
直到韩星哲的身影消失在门内，指纹锁发出轻微的“嘀”声，贺一淮才收回目光，发动车子离开。
韩星哲回到空旷冷清的客厅，才长长舒了一口气，感觉像是打了一场硬仗。他把自己摔进沙发里，掏出手机，屏幕还停留在打车软件的界面。
“省了五十块…值了！”他小声嘀咕了一句，试图用金钱的喜悦冲淡被大佬精准点评带来的那点憋屈感。
这时，微信提示音响起。是林少宇发来的消息，一个语音邀请。
韩星哲接通。
“喂！小韩韩！”林少宇的声音依旧充满活力，“歌录得怎么样？哥哥给你介绍的朋友圈有信儿了！《无限挑战》听过没？国民级户外综艺！他们新一季在找飞行嘉宾，有个位置特别适合你！阳光开朗有梗，还能露一手才艺！怎么样？有兴趣没？哥帮你牵线！”
《无限挑战》？韩星哲眼睛瞬间亮了！这可是顶级综艺资源！曝光率杠杠的！他之前想都不敢想！林少宇这小孔雀，能量不小啊！
“真的？！太谢谢林哥了！”韩星哲的声音都拔高了几度，带着真实的惊喜和兴奋，“当然有兴趣！麻烦林哥了！”
“嗨！跟我客气啥！”林少宇豪爽道，“回头我把制作人联系方式推你易姐，你们具体聊！对了……”他话锋一转，语气又变得贼兮兮，“贺一淮那家伙，今天没找你‘麻烦’吧？我看他昨天从Eclipse回去，脸色可不太美妙……”
韩星哲脸上的笑容淡了一点，想起刚才车里那几句精准的“指点”，还有那道无声注视的目光。
“没有啊，”他语气轻松，带着点惯常的沙雕，“贺老师挺好的，还顺路送我回来呢。”
“顺路？送你？”林少宇在电话那头怪叫一声，“他贺一淮什么时候干过‘顺路送人’这种事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小韩韩，你老实交代，你俩是不是……”
“林哥！”韩星哲赶紧打断他的八卦之火，语气带着点无奈的笑意，“真就是顺路！您就别瞎猜了！我先去跟易姐说综艺的事！回头请您吃饭！”
“行行行！记得请我吃顿好的！”林少宇笑着挂了电话。
放下手机，韩星哲脸上的兴奋还没褪去。《无限挑战》！这可是个绝佳的机会！他得好好把握！至于贺一淮……
他抬头，目光扫过空旷冷清的客厅，又想起刚才贺一淮坐在车里、隔着车窗无声注视他离开的样子。
大佬的心思，海底针。
搞事业，赚钱，完成任务，才是正经。其他的……顺其自然吧。
他拿起手机，点开易燕华的对话框，手指飞快地敲击：
【易姐！大好消息！林少宇那边牵线《无限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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