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解决掉眼前的一切后,时萘站在原地,静静地望着四周。
异体和小怪的躯骸都化为了灰烬。
冷静下来后,时萘感受到了一些不对劲。
站台的时钟停在0点,就像是装饰物一般。
她下意识四顾,脑中迅速闪过另一个念头:
“小白……不见了。”
那只总是碎嘴的球形AI,无论战斗中还是战斗后,从未真正沉默过。可现在,仿佛被彻底从世界中抹除。
一股莫名的违和感在胸口缓缓升起。
时萘垂眸,指尖下意识扣住掌心。
“这不是梦。”
她的声音低不可闻,却无比坚定。
这不是她的大脑生成的潜意识空间。这里的逻辑太清晰,环境太稳定,像是……被刻意搭建出来的舞台。
她眼神渐冷,打量起这座犹如剧场般的幻境。
——坎达尔异体。 ——固定轨道上的道德抉择。
这一切……都太合适了,像是某人正在引导一般。
那么既然是剧场,那势必会有一位观众。
她低声自语:
“……是试探?”
她缓缓转过身,望着空无一人的站台,目光沉了几分。
“你是谁?”
火车站一片寂静,只有沙沙的草叶声。
“啪啪——”
掌声响起,黑暗中,唐装老者缓步走出。
老者微笑着,神色悠然,“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发现,这是一个幻境?”
时萘挑眉道:“不该我问你吗?为什么要把我困在幻境?”
唐装老者笑了笑,“你是个很有意思的人,不管是在训练室中的表现,还是你的途径,我很好奇你在这幻境中的选择。”
时萘撇撇嘴,“那两个囚犯果然不靠谱,说什么监控死角,星际监狱里面,又怎么会有真正的监控死角。”说到这,她顿了顿,“可是你是谁?你为什么要来测试我。”
唐装老者声音平和,“我是杨宏渊,杨家和时家是世交,我们之间并不是敌对关系。”
时萘摇摇头,“你认错人了,我虽然姓时,但和时家没有关系。”
杨宏渊笑意不减,“在这幻境中,没有人能够听到我们之间的对话,你不必隐瞒。不过既然你不愿意承认时家的身份,我也不勉强。”
时萘神情有点古怪,她并不明白为什么杨宏渊会笃定她是时家的人。
像是她这样的普通觉醒者,荒星上还能称得上是稀奇,在中央星上的数量还是相当多的。
不能就仅仅因为这样一个姓氏,就把她这位普通人和联邦的顶级家族联系在一起吧。
那么……是因为其他的原因,让这位老者认为她是时家人?
老者望向时萘,挑了挑眉,“怎么,我看你好像有话要说?”
时萘坦然点头,“我能够感觉到,您应该是一位非常厉害的觉醒者,而且……还是杨家人。”
“那么,您为什么会来这里?”
杨家,作为联邦的顶级世家,拥有着最为顶尖的权势。
杨家的人,又怎么会被抓进星际监狱。
“这个问题,可就说来话长了。”
“但简而言之,有人不希望我出去,有人……害怕我出去。”
“而我,也不想继续待在外面,继续沉醉在美梦之中。”
“待在这里,对我来说也不完全是一件坏事。”
杨宏渊微笑着,目光不动声色地落在时萘身上,语气温和:“若是在外面,反倒未必能遇到这么多……有意思的人。”
他淡淡补了一句:“看到你们,我倒是生出了一些新的想法。”
——你们?
时萘眉眼轻挑,敏锐地捕捉到那微妙的措辞。
不仅是“你”,而是“你们”。
除了她,这位老者在监狱里,还遇到过谁?是谁让他将她与那人划为一类?是因为她的姓氏,还是因为她的表现?又或是……她曾经不经意暴露的某些战斗方式?
她沉默地望着眼前这位唐装老人。
这幻境,这提问,这话语中若有若无的引导……
他显然误会了。
将她误认为是——时家的人。
难怪他会在公共区中偶然搭话,回到囚室后又用精神系能力为她编织出一场试探性的幻境。
时家,派人来了这监狱?而她,是否是误入的局外人。
或许,他认错了人——但也可能,他根本不在意是否认错。
这一刻,时萘脑中思绪翻涌,面上却不动声色。
不过出门在外,身份是自己给了。
裁决者把她扔进这座满是疯子与阴谋的星际监狱,靠自己一人杀出重围并不容易。
而眼前这个人……一个能操控幻境、并掌控相当多权限的觉醒者——他或许就是她目前最合适的选择。
有权,有势,误会自己来接头,且态度温和。
够用了。
于是她没有解释,没有澄清,也没有否认。
只是沉默了片刻,抬眸望向他,神色平静:“接下来,做什么?”
杨宏渊微微一愣。
他原以为这个小姑娘会试图撇清关系,至少会表现出不安,可她没有。
没有惊慌,也没有反问,只是用一种异常成熟的口吻接下了话头。
这一刻,他突然意识到——
眼前这个看似初入局中的女孩,远比他想象的要清醒。
时家的小辈,果然还是那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镇定、聪明、有手腕,甚至有点狡猾。
他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若是自己那几个被娇惯得不知天高地厚的孙儿也有这份心性就好了。
“你今天也累了。”他语调缓和下来,“先休息吧,即便身处监狱,睡眠依旧是最重要的资源。”
说罢,他随手一挥,周围幻境如墨水晕染般缓缓溃散,化为片片虚影。
意识迅速归位,像从深水中浮出水面,时萘猛然睁眼。
眼前,是熟悉的囚室天花板。
她微微起身,刚要理清思绪,耳边就传来熟悉又吵闹的声音——
“小主人,晚上好呀!”
“小主人要不要听睡前故事呀?我之前下载了300篇!有治愈的、悲伤的,还有意识流风的!”
一个雪白圆滚滚的小球在她面前欢快地飞来飞去,根本没有察觉到她刚刚经历了什么。
时萘抬手揉了揉眉心,感觉脑海还有点混乱。但看着眼前叽叽喳喳的小白,一直紧绷的情绪,终于被缓缓冲淡了一些。
至少,在这座陌生的监狱里,在这场无声又危险的博弈中——她还有这样一个永不缺席的搭档。
时萘的目光变得柔和几分,带着几乎不易察觉的暖意。
“小白。”
小圆球猛地停在半空,拔高了音调:“我在!主人请吩咐。”
时萘耳膜被声音猛地一震,身体不自觉一抖。
她面无表情道。
“安静。”
“现在是——休息时间。”
小白顿时一愣,随后默默落地,电子屏浮现了一个失落的表情:—^—
时萘轻笑一声,重新躺回床上,闭上眼睛。
幻境已散,现实还要继续。
与此同时——
另一侧的囚室里,气氛截然不同。
杨宏渊不同于在幻境中展现出的从容与掌控,他此刻静坐在狭小的空间内,眉头微皱,神情有些……复杂。
作为精神操控系的顶级觉醒者,幻境构筑对他来说早已驾轻就熟。逻辑流畅、心理引导精准、压迫与试探巧妙交织——他自认布得滴水不漏。
可今天,他的幻境被识破了。
“……还是被她看出来了。”
他轻叹,指尖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声音清脆。
本只是因那场训练室中的战斗产生了几分兴趣,便动手试探一番。
但结果,却在他意料之外。
那个女孩不慌不乱,冷静审视,最终选择了最难以置信的选择——破局。
那一瞬间,她的神情竟和记忆中某个身影……重叠了。
“这孩子的风格,”他喃喃道,“和时家以往的人不太一样。”
时家一向稳重、擅守,注重牺牲与集体存活之间的权衡。
而这个小辈,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不选”,甚至直接将幻境中的一切都撕碎。
破而后立,置之死地而后生。
这是他的理念,也是他曾被联邦忌惮、逐出核心圈层的根源。
而如今,在这座封闭而混乱的监狱里,他竟然遇到了一个理念与他隐隐契合的年轻人。
“有趣。”他轻声说,眼底浮现一丝兴味。
“更有趣的是……”他顿了顿,眉头微皱,“她的战斗手法,怎么看……都有点像弦因社一派。”
“弦因社……”
“如果她和那边有关——很多事情,也就说得通了。”
他缓缓起身,走到囚室门口。
这里说是囚室,其实并不准确。
星际监狱第十二层,与时萘所在的低层监区完全是两个世界。
这里的囚室,更像是一间被软禁的高级酒店套房。
宽敞整洁,设施齐全,墙角还设有简单的健身设备。餐桌上,热气腾腾的饭菜摆得整整齐齐,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唯一的限制,大概就是无法连接星网,自由受限于这四面封闭的金属墙壁。
唐装老者伸手,推开门口的小窗户。
对面的囚室,门上同样开着一扇小窗,里面隐约有人影在晃动。
他微微抬高声音,语气里带着几分探寻:
“这次新送来的囚犯,是你们的人?”
唐装老者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中回荡,无比清晰。
可对面的囚室里,却迟迟没有回应。
他倚在门边,语气一转,带着几分挑衅:
“不说话吗?弦因社的人不是一向护短?现在装聋作哑,可真不像你们的作风。”
没有回应。
唐装老者慢悠悠地勾起嘴角,像是和一位老朋友闲聊,相当有耐心。
“你们弦因社的人嘛,数量这么少,指头都能数得过来,新成员更是难得……要是我现在动手,把她掐死在摇篮里,你们可是亏大了。”
对面依旧沉默,连人影都没有挪动一下。
唐装老者啧了一声,自顾自地说下去,语气甚至带上了几分轻松和调侃:
“别装了。咱们都当了这么久邻居了,我这也算是好心给你带情报。”
“一贯惜字如金的你,今天也该破个例吧?”
一贯在公共区里沉默看书,半句话都不多说的杨宏渊,这会儿却像变了个人似的,嘴巴停不下来。
“小丫头叫时萘,姓时,你说巧不巧?联邦几百亿人,这姓氏不算罕见,可偏偏她那点眼神、那种打法……啧,我懂行,一眼就看出来,不一般。”
他敲了敲门边的金属栏杆,声音清脆:“你们弦因社还真有手段,能把时家的种子选手拐过来,你说说,这要是让时家人知道了,不得扒你们一层皮?”
“不过你们也真是厉害,招人水平一流,什么时候能不能把我也带进去。”
“哦对,我刚才试了试,用了个幻境,感觉效果不错。那女孩心性过硬,格斗有章,杀伐果断,不拖泥带水。”
“这小丫头啊,像是从你们手里调教出来的,不像是时家那种只讲牺牲与稳守的风格。”
对面仍旧没有任何回应,除了走廊尽头循环系统嗡嗡的低响,整层仿佛死了一样。
可唐装老者丝毫不在意,自顾自地继续说着:
“其实吧,你也很好奇她是什么样的人,对吧?想不想亲眼看看?我跟你讲,这女孩,见了你肯定吃惊。”
他顿了顿,语气一转,忽然低声说道:
“你一直在听着吧?”
走廊里一片死寂。
唐装老者却像是早就料到似的,收回手,慢慢转身,踩着柔软的地毯,悠然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边走,边叹气似的自言自语:
“既然不是你们弦因社的人,那我可就出手了,我这把老骨头,实在是闲不下来,正好她也被关在这里,我可以再进入她的梦境,只可惜不知道她能承受几次的我的精神操控……”
话毕,杨宏渊慢慢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就在这时,传来一道懒洋洋的声音:
“臭老头,再废话,小心我杀了你。”
唐装老者脚步未定,闻言却是满意地笑了,眼中浮现出狡黠的光芒。
“这才对嘛。”
“不过年轻人啊,你还是沉不住气。”
“杀我又有什么用了,打打杀杀解决不了问题,你们年轻人啊,就是气性大。”
“但这也是年轻人们有活力的表现啊。”
老者转而又幽幽叹息一声。
“只可惜即使我不出手,想杀她的人也只多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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