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舒雅这一跪,着实让在场的众人都吓了一跳,艾丽娅也不例外。这位强硬的女性在愣了好一会后,才恢复了和先前一样冰冷的态度,“你以为,下跪就能解决问题吗?你知道马丁……我丈夫是多好的人吗?其实,就是拿你的性命作为补偿,我都觉得太轻了。”
她说着说着,便陷入了回忆之中,“十年前,我从其他星域流亡到了这里,当时,尚还是个年轻小伙子的马丁,出于好心收留了身无分文,而且对他来说来历不明的我。他连养活自己都很困难,却愿意把自己的生存物资分享给我。后来,在我怀安妮的时候,他甚至一边做着重体力活,一边把家里大部分的食物都留给了我。
“在我的印象中,他几乎从来都没有发过脾气,无论生活多么艰难,他的脸上总是挂着笑脸。和他相遇的这十年,是我的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光,我一度以为,自己终于找到了归宿……”
说到这里,艾丽娅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她一把拉起一直跪在地上的王舒雅,朝她激动地吼道,“但现在呢,你,你们这些禽兽居然杀了他,没有他,我一直以来的努力又都是为了什么?还有我的女儿,没有父亲,她在成长的过程中又会缺少多少东西?你说说,你要怎么才能赔偿我们?你赔的了吗?啊?”
王舒雅低着头,默默地任由艾丽娅宣泄情绪。等对方吼完了一连串的话,开始不住地喘气后,她才愧疚地开口道,“嗯,你说的我都明白,我也不认为自己能够补偿你们,但我保证,无论你们让我做什么,我都会尽力而为的,真的很对不起。”
艾丽娅的怒气依旧没有平息,她喘着气,继续怒视着王舒雅,“你真的觉得,你的道歉是有用的吗?你这个……”
就在这时,一直躲在艾丽娅身后的小安妮,突然小心翼翼地拉住了母亲的衣角,“妈妈,你不要再对王姐姐生气了,之前莉莉姐姐不是说过吗?王姐姐不是坏人,而且爸爸也很喜欢她……”
小安妮的话让艾丽娅直接愣在了原地,而这时,莉莉也已经在同伴们的照料下恢复了过来,她“乘虚而入”地走到了艾丽娅身前,隔开了她和王舒雅,然后劝说道,“艾丽娅阿姨,请您平静一下吧。我们的导师不是说过吗,‘仇恨只会激发仇恨,只有爱才能滋养爱’。我觉得,舒雅的本心确实不坏,您应该尝试着去相信她。”
在女儿和后辈的“左右夹击”下,艾丽娅终于平静了下来,但她的立场依旧没有发生改变,“我真的搞不懂你们,这套说辞难道还能用在敌人身上吗?而且,你让我去相信王家的大小姐,你自己难道真的能相信她吗?很多事情,你都是不可能告诉她的,不是吗?”
莉莉停顿了一下,随后又真诚地说道,“是的,艾丽娅阿姨,我觉得舒雅不是敌人,我相信她,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也可以告诉她我们正在策划的事。”
艾丽娅惊讶万分,“你……你这姑娘是彻底疯了吗?她可是王家的人,她怎么可能会支持我们呢?你自己不要命就算了,难道还想拉我们所有人陪葬吗?”
就在艾丽娅和莉莉争论期间,一道温柔而又低沉的声音突然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莉莉,艾丽娅,我觉得我们确实可以将一切都向王家的小姐和盘托出,那孩子确实已经真心悔改了,而且,有了王家内部的帮助,对我们来说,可以说是一个巨大的助力。”
伴随着这句话,一道清瘦又挺拔的身影从人群的缝隙中走了出来。来人约莫四十多岁,衣着朴素却又整洁,他的脸上流露出一种久经世事的沉静,眼神中却透着一股淡淡的超然。
在这位神秘的男子出场后,一直在一旁观察情况,没有插手朋友的事的林星野注意到,在她身旁的陆一鸥,此时竟因为激动而浑身颤抖了起来。她不由推测道,这位难道就是少年曾经和她提起过的、理应已经去世了的“老师”吗?看上去确实是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就是不知道,他为何要向陆一鸥隐瞒自己还活着的消息呢?
她随即轻轻握住了陆一鸥的手,而此时,那位神秘的老师显然也注意到了少年的反应,他朝着陆一鸥微微地点了点头,刚毅的面容上露出了一丝柔和的笑意。透过手心上的触感,林星野能感觉到这一笑容让少年整个人都平静了不少。
随后,神秘的老师又一步步地走到了艾丽娅面前,温和地说道,“艾丽娅,我知道你一直都不相信联邦,但是,你难道还不相信我吗?你应该知道,我曾经也是联邦的高官。就像我之前和你说过的那样,背叛阶级的个人一直都是存在的。所以,你就给那个叫王舒雅的女孩一个机会吧。”
艾丽娅的态度立刻就软了下来,“老师,其实,这点小事,不需要您亲自过来的。不过,既然您都这么说了,那我自然也不会反对了。”
“老师”摇摇头,用叹息的语气说道,“遇到同胞去世,我过来慰问,难道不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吗?还有,你也不应该把我的意见当做真理,你应该相信自己的判断。”
艾丽娅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老师”的话,随后又诚实地回道,“老师,我的确还是不愿意接纳王家的大小姐,但我也不愿意违背您的意愿,这就是我自己的想法。”
“老师”点了点头,理解地说道,“我明白了,那就由我来向王家的小姑娘说明这一切吧。”
这时,一直待在艾丽娅身边的莉莉突然出声打断了他,“抱歉,老师,能由我来告知舒雅一切的真相吗?在今天之前,我一直都以她的朋友自居,我不希望舒雅产生被我利用的感觉。当然,我现在可能也没有立场再说这样的话了……”
王舒雅这才稍微理清了一点现状,她连忙对莉莉说道,“不,不管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都是我先对不起你们才对,请你千万不要这么说。”
莉莉摇了摇头,“不,我始终觉得,在你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你的家族所作的恶和你是无关的。相反,一直在对你隐瞒一些事情的我们,才是需要道歉的那一方。”她说完,又看向了“老师”,询问道,“请问,可以由我来向舒雅说明和我们组织有关的事吗?”
“老师”用鼓励的眼神看着莉莉,“当然可以,我的孩子,你想说什么就尽管说吧。”
莉莉点了点头,随即便拉住了王舒雅的手,一点点地向她讲述了起来:
“舒雅,你还记得我们刚到Z-2星上时,曾经聊过的事吗?那时,我说过,在两年前,有一位神秘的好心人给我们带来了知识和药物,而现在,就像你所猜测的那样,那位好心人就站在你眼前,而由于他先前给予我们的帮助和教导,我们都尊称他为‘老师’。
但其实,老师给予我们的东西远远不止我之前提到过的那些。他还告诉我们,造成我们这一切苦难的根源,正是腐朽不堪的联邦高层。如果我们在学习了他教给我们的知识后,只是用它来顺应联邦的规则向上爬的话,我们最多也只能改变我们个人的命运。
但是,如果我们能通过这些知识,形成自己的武装力量的话,我们就能为整个联邦带来彻底的改变,我们的后代也将会有在自由平等的环境中成长的机会。
老师的教诲深深地影响了我们。于是,在解决了基本的生存问题之后,一些和我们一样,受过老师的恩惠、又认同他的理念的人,便聚在一起自发形成了一个反抗组织。我,妮卡,还有艾丽娅阿姨,都是这个组织的成员,不过,马丁大叔和小安妮对此并不知情。
但组织的发展并不容易,我们这些出生在边境星域的人,一旦靠近联邦的核心星域就会被逮捕,更别说从那里获取人脉和物资了。而老师,似乎也有无法进入核心星域的理由。因此,我们也只能一边偷偷地学习、训练,一边等待改变的契机。
好在,在我们蛰伏了近两年后,老师突然联系上了联邦考古学院内的总教官,对方表示如果我们中有人想要参加这届入学考试的话,她可以为我们提供身份掩护和资金支持,而我们自然也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由于我和妮卡是组织中最年轻的成员,老师便决定选我们来当这个能去核心星域上学的‘幸运儿’。在老师宣布了这个决定后,组织里的所有前辈们,都自发地将他们的积蓄捐赠给了我们;甚至,就连对我们的目的毫不知情的左邻右舍们,在听说我和妮卡要去上学后,也都给予了我们很多帮助。
因此,一‘偷渡’到核心星域内,我和妮卡就直接去了联邦的工业中心,我们的主要目的,是采购一些会对组织之后的发展有用的机械体,以及一些随身武器和营养液。当然,为了不让其他人怀疑我们的身份,我们也按照老师的建议,购买了一些核心星域的公民常用的服装和生活用品。
顺带一提,在郝菲斯托斯的购物中心里,我还结识了星野和悠语呢,这其实也是一个意外之喜,不过,我们现在还是继续说正题吧。
总之,再后来,在通过了入学考试后,我们就在苏教官的协助下,将之前收集到的物资,连带着在考试中拿到的星芒,一起寄回了老师那里,这就是我们目前能为组织做的所有事情了。”
在讲述完了前因后果后,莉莉又用那双明亮的眼睛直视着王舒雅,满怀诚意地询问道,“但是,舒雅,我之前接近你,真的和我们组织的目标没有关系,我是真心想和你当朋友的。你呢,你愿意相信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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