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玔把辞职报告拍在总监桌角时,窗外的写字楼玻璃正反射着刺目的白光,像极了这半年来扎在他眼睛里的钉子。
“你想好了?”地中海发型的总监手指在报告上戳了戳,指甲缝里还嵌着昨天吃火锅溅上的辣椒油,“现在就业市场什么样你不清楚?多少人等着抢你这位置。”
弥玔盯着总监办公桌上那盆蔫头耷脑的多肉,那是他上个月加班到十点,被硬派去买的“团队福利”,现在叶片皱得跟总监的眉头似的。
他深吸一口气,把憋了三个月的话咽回去一半,只留下一句:“想好了,谢谢您这半年的‘栽培’。”
“栽培”两个字咬得轻,总监却莫名听出点讽刺,刚要拍桌子,弥玔已经转身溜了。
电梯里看着自己眼下的乌青,他掏出手机给老家的爹发消息:“爸,我辞职了,回村跟你养猪。”
半小时后收到回复,就俩字:“等着。”
弥玔拎着半人高的行李箱站在村口时,才真正觉得松了口气。没有永远回不完的消息,没有总监画的大饼,只有我家嗷嗷待哺的小鸡仔和小猪仔。
他爹开着三蹦子来接他,车斗里还堆着半袋玉米,见了他就笑:“早跟你说城里不好待,你偏不信。”
“现在信了还不行?”弥玔把行李箱扔上车,自己也爬上去蹲在玉米袋旁边,“咱家那几头猪还好吧?鸡场没出什么事吧?”
“好着呢,就是你王婶家的鸡前两天跑咱家鸡场来了,我给圈着呢,等会儿你去喂喂,熟悉熟悉活儿。”
回到家放下行李,弥玔连口水都没喝,就抄起墙角的饲料桶往鸡场去。
他家鸡场在院子后头,用铁丝网围了个大圈,里面跑着上百只芦花鸡,见了人就扑腾着翅膀围过来,“咯咯哒”的叫声能盖过远处的拖拉机声。
他蹲下来撒饲料,看着鸡们埋头啄食的模样,忽然觉得比对着电脑做PPT舒服多了,至少鸡不会骂他“这点事都做不好”。
接下来的日子,弥玔彻底成了村里的“新农人”。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先去喂猪,再去鸡场添饲料,中午顶着太阳去地里浇水,晚上还得给刚种的果树剪枝。
累是真累,倒头就能睡着,但看着猪崽长了膘,鸡下了蛋,地里的青菜冒了芽,心里就踏实。他爹看着他晒黑的脸,嘴上不说,却偷偷把家里的风扇挪到了他房间。
这天傍晚,弥玔喂完鸡刚要锁门,忽然听见鸡场里传来奇怪的声音——不是鸡叫,是“咕噜咕噜”的,像有人含着水说话。他愣了一下,以为是自己太累听岔了,刚要走,那声音又响了,还带着点起伏,像是在跟谁吵架。
“难道是鸡卡住喉咙了?”弥玔赶紧打开门,举着手机手电筒往鸡群里照。
鸡们被灯光吓得扑腾起来,那“咕噜”声却没停,反而更清楚了。他顺着声音找过去,最后停在一只体型偏大的芦花鸡面前,这鸡就是王婶家跑过来的那只,平时最能抢食,此刻正蹲在角落里,脖子一伸一缩的,嘴里发出“咕噜咕噜”的怪响。
弥玔蹲下来,小心翼翼地凑过去:“你咋了?卡着了?”
那鸡突然抬起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咕噜”声停了一下,接着又响起来,这次更急了,像是在说什么要紧事。
弥玔心里“咯噔”一下——前两天看电视,新闻里说邻市有人抓到了变异的小动物,悬赏一百万呢!难道这鸡变异了?会说话了?
他瞬间来了精神,搓了搓手,心里开始盘算:一百万啊,能把家里的鸡场扩建成现代化的,还能给爹买个新的三轮车。但这鸡这么能跑,怎么抓呢?
弥玔不敢惊动它,慢慢往后退,轻轻关上鸡场的门,转身就往屋里跑。
他翻出家里装粮食的大竹筐,又找了根长竹竿,在竹竿头上绑了根绳子,做成一个简易的捕兽网。还觉得不够,又拿了块面包——万一鸡饿了,能用面包引诱它。
等他再次回到鸡场时,天已经黑透了。那只芦花鸡还蹲在角落里,“咕噜”声断断续续的,像是在叹气。
弥玔屏住呼吸,慢慢绕到它身后,把竹筐举起来,猛地扣下去!
“哐当”一声,竹筐正好扣住了芦花鸡。鸡受惊了,在竹筐里扑腾,“咕噜咕噜”的声音也变得急促起来,像是在骂人。
弥玔赶紧扑过去按住竹筐,心怦怦跳:“别跑别跑,我不伤害你,就是想带你去换点钱……”
他找了根绳子把竹筐绑紧,扛着竹筐就往自己房间跑。把竹筐放在地上,他蹲在旁边,小心翼翼地掀开一条缝,往里看——那只芦花鸡正瞪着他,眼神里居然有种……鄙视?
“你真能说话啊?”弥玔小声问,“你会说人话不?比如‘你好’‘谢谢’?”
芦花鸡没理他,反而把头扭过去,继续“咕噜咕噜”地念叨。弥玔也不气馁,搬了个小板凳坐在旁边,开始跟鸡聊天:“我跟你说啊,我以前在城里上班,天天被老板骂,后来实在受不了就辞职了。回村养猪养鸡挺好的,就是有点累……”
他从城里的烦心事,说到村里的新鲜事,又说到自己小时候偷摘邻居家桃子被追着打的糗事,一直说到半夜。
那只芦花鸡刚开始还“咕噜”两句,后来居然安静下来,趴在竹筐里不动了。
弥玔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太晚了,我先睡觉了,明天再跟你聊。等我拿到悬赏,就给你买最好的饲料。”
说完,他倒头就睡,睡得特别香,连梦都没做。
第二天早上,弥玔是被鸡叫声吵醒的。他一骨碌爬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竹筐里的鸡。
掀开竹筐,那只芦花鸡正好好地站着,看见他过来,还扑腾了两下翅膀,发出正常的“咯咯”声。
“哎?你咋不咕噜了?”弥玔蹲下来,戳了戳鸡的翅膀,“昨天晚上你不是还说话呢吗?再说说呗?”
芦花鸡歪了歪头,啄了啄他的手指,还是“咯咯”叫。
弥玔有点慌了,把竹筐整个掀开,把鸡抱起来:“你说话啊!你昨天不是还跟我‘咕噜’呢吗?是不是我绑太紧给你勒着了?”
鸡在他怀里挣扎,还是只会“咯咯”叫。弥玔抱着鸡,坐在床边,开始怀疑人生——难道是自己最近太累,出现幻觉了?还是昨天晚上做了个太真实的梦?
他把鸡放回竹筐,走到院子里,拍了拍自己的脸:“肯定是魔怔了,鸡怎么可能会说话。”
他晃了晃脑袋,赶紧去喂猪。等喂完猪,又去鸡场喂鸡,刚把饲料倒进食槽,就听见身后传来“嘀嘀咕咕”的声音——不是“咕噜”了,是更细碎的、像是在咬着牙说话的声音。
弥玔猛地回头,看见一只白公鸡正站在鸡窝上,脖子伸得老长,嘴里“嘀嘀咕咕”的,眼神还恶狠狠地盯着旁边抢食的母鸡。
“不是吧?又一只?”弥玔瞪大了眼睛,心里的疑惑更重了——难道他家鸡场集体变异了?
他悄悄走过去,那只白公鸡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突然转过头,盯着他,“嘀嘀咕咕”的声音也停了。弥玔蹲下来,试探着问:“你……你也会说话?”
白公鸡没理他,扑腾着翅膀飞到地上,钻进鸡群里不见了。弥玔站在原地,摸了摸后脑勺,有点傻了——昨天是芦花鸡,今天是白公鸡,难道真的是自己魔怔了?还是他家鸡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转身去拿饲料桶的时候,那只白公鸡躲在鸡窝后面,眼里闪过一丝愤怒。
“该死的!这具身体怎么这么弱!”白泽——也就是那只白公鸡,在心里咆哮。
他是星际联盟的巡查官,昨天在追捕星际逃犯时,飞船被陨石撞了,被迫紧急迫降在这个原始星球。
本来想启动紧急救援系统,结果着陆时冲击力太大,身体被烧毁了,魂魄只能暂时附在一只路过的鸡身上。
昨天附在芦花鸡身上时,他还能勉强发出一点母星的语言,结果那个傻乎乎的人类居然把他当成了变异动物,还想拿他去换钱!
更过分的是,那个人类居然对着他说了一晚上的废话,从上班吐槽到童年糗事,听得他头都大了。
好不容易等到半夜,他趁着那个人类睡着,赶紧把魂魄转移到了一只看起来更强壮的白公鸡身上,结果今天刚醒,就又被那个人类盯上了。
“这个星球的人类都这么蠢吗?”白泽啄了啄地上的饲料,心里气急败坏,“等我联系上联盟,一定要把这个蠢人类抓起来研究研究!”
而另一边,弥玔正蹲在鸡场门口,掏出手机搜“鸡会说话是怎么回事”。搜出来的结果不是“鸡呼吸道感染”,就是“人类出现幻听”,还有一条是“网友搞笑段子”。
他叹了口气,把手机揣回兜里,决定还是先干活——不管是幻觉还是真的,鸡总是要喂的,猪总是要养的。
他刚拿起饲料桶,就听见身后又传来“嘀嘀咕咕”的声音。弥玔回头,看见那只白公鸡正站在他刚才坐的小板凳上,盯着他手里的饲料桶,嘴里还在碎碎念。
弥玔心里一动,慢慢走过去,把饲料桶放在地上:“你是不是想吃饲料?”
白公鸡没理他,却跳下来,低头啄了一口饲料,然后又抬起头,“嘀嘀咕咕”地说了一句。
弥玔虽然听不懂,但觉得这声音好像比刚才柔和了一点。他蹲下来,看着白公鸡:“你要是真能说话,就再跟我说一句呗?我不把你拿去换钱了,我就想知道你到底是什么。”
白公鸡瞥了他一眼,心里翻了个白眼——跟你说你也听不懂!但看着眼前这个人类傻乎乎的样子,他居然有点不忍心。他犹豫了一下,试着调动体内微弱的能量,想发出更清晰的声音。
结果刚一发力,就听见“噗”的一声,他放了个屁。
弥玔:“……”
白泽:“!!!”
空气瞬间安静了。白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活了几百年,还是第一次在别的生物面前这么丢脸!他猛地扑腾着翅膀,飞到鸡场的铁丝网上,背对着弥玔,再也不肯回头。
弥玔愣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原来……鸡也会放屁啊。”
他摸了摸后脑勺,觉得今天的经历比在城里上班还离奇。
但看着那只站在铁丝网上,连尾巴都气得翘起来的白公鸡,他忽然觉得有点可爱,不管是幻觉还是真的,有这么一只“特别”的鸡陪着,他要笑撅了。
他拿起饲料桶,继续往食槽里倒饲料,嘴里还念叨着:“别生气了啊......我不笑话你。以后我天天给你喂最好的饲料......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要是想说话,就跟我说,哈哈哈哈哈......我听着。”
“不行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铁丝网上的白泽,要气死了,耳朵尖(如果鸡有耳朵尖的话)羞愤地红了。
白泽心里忽然冒出一个糟糕的念头:在联系上联盟之前,他得待在这个蠢人类身边。
当然,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自己掐灭了。他可是高贵的星际巡查官,怎么能跟一个原始星球的蠢人类待在一起。
只是,当弥玔晚上给鸡场锁门时,看见那只白公鸡正蹲在他的门口,他还是忍不住笑了。他蹲下来,轻轻摸了摸白公鸡的头:“晚安啊,会放屁的鸡。”
白泽挥动翅膀,快速躲开,只是在心里骂了一句:“蠢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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