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榕哥，喝瓶营养液补充体力。”丝特刚从营养液分发点把今天份额的营养液领回来，一进隔间就看到已丧失生存意志的希榕。
他眼睛顿时一酸，有种要落泪的冲动。
丝特强忍住情绪，宽慰道，“榕哥，不就是……不就是双侧镰刀肢永久性损毁彻底丧失近战能力吗？从某些方面来说，能退役也是一种好事。”
丝特苦笑，“留在战场前线，什么时候死、怎么死都是未知数。”
“再说了，治疗舱可以治好的，虽然不能恢复战力，但能恢复到行动自如。榕哥你别放弃啊……”
希榕睁开眼眸，脸上的血污还未完全被洗干净。额角的血迹早已干涸，发丝紧紧黏在额角，像一条条蚕食他生命力的黑虫。
“治疗舱太过昂贵，”希榕神色很平静，他活着，对希尔和涟来说就是一个巨大的拖累。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未来最好的结局就是死。
“榕哥……”丝特声音有些哽咽，“你别这么想。”
“我们军雌的命也是命，别的虫把我们当成一次性垃圾，不把我们当虫看，我们自己要把自己当虫！”
丝特：“你还有小虫崽啊榕哥！”
小虫崽……他也不希望我回去的。
希榕内心深处涌出潮水般的疲惫，他合上眼睛，不再说话。
丝特红着眼，将营养液打开递到希榕的唇边。
“榕哥，你已经两星天没有补充能量了，多少喝点。你身上还有伤，不补充能量真的会死的……”
“丝特，你不用管我……”希榕声音断断续续，“你精神力严重透支……好好配合治疗，精神力还有可能恢复。”
“榕哥你不用安慰我，”丝特强颜欢笑，“我都被星舰运到这里来了，精神力不可能恢复。”
“如果有一丝恢复的可能，我也不会被丢来这里办退役手续。”
“你年纪小，身体潜能大……”希榕还要再说什么，丝特直接将营养液瓶口塞进希榕口中，给他灌营养液。
等瓶中最后一滴营养液也滑入希榕口中，丝特这才收回手，为刚才的无礼行为道歉，“对不起啊榕哥。”
他嘴唇轻颤，声音低低的，在对希榕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别不把自己的命当命啊……”
*
丝特就睡在希榕隔壁的隔间，给送榕灌了一瓶营养液后，他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自己的小隔间。
隔间里只有一张窄小的木板床供他们养伤休息。
丝特躺在木板床上，心神俱疲。
他刚合上眼睛准备睡一会儿，忽然想起什么，立马打开光脑，找到新加入的「功勋归处」的群聊，点开“贡献计划报名表”。
“贡献计划”是残忍的压榨。目前只开了腺液抽取、神经索刺激反应实验和**教材三类项目。
“贡献计划”同时也是对无家可归虫的怜悯。
报名“贡献计划”的军雌可以领取五万星币。在将报名的雌虫抓去研究室实验之前，每只虫都会拥有十星天的自由时间去享受生命最后的日子。十星天之后，军雌根据终端定位来抓虫去研究室。
在“**教材”那一栏下看到“希榕·瑞文克罗夫特 ”的名字后，丝特整只虫都要疯了。
他没想到希榕求死之心如此坚决！
榕哥不是还有只小虫崽吗！？他怎么舍得丢下小虫崽？！
*
Phi星域时23:43
浩瀚的虫域内，散发着幽蓝光芒的庞然大物在扭曲的空间漩涡中不断迁越。
“新纪元号”星舰，6层的经济舱。
希尔熬到这个点，把原主光脑里扒了个底朝天，连原主隐藏加密的私密相册也被他掘了出来。
咳，黄芝士也是芝士。
不能搞芝士歧视。
希尔打开光脑的**模式，红着脸将原主收藏的那些雄虫雌虫花样大和谐的小黄片浏览了个遍，边看边在心里疯狂吐槽：
“我焯还能这样子！”
“嘶这是人能做出来的姿势吗……呃不对，他们都不是人，我也不是人”
“焯焯焯，虫族真的能变出尾巴和翅膀啊啊！！！！”
“真是重口味，那里是能舔的吗？！”
“yue虫屎啊淦！”
看完之后，希尔感觉深入了解了虫族隐秘未知又疯狂恶俗的一面。
没用的芝士增加了，眼睛却是脏的不能要了。
希尔扭头看向希涟，试图用小叔的帅脸来洗洗眼睛。
希涟依旧沉迷在看星网网友给他的评论和私信。
希尔之前提醒过希涟不开私信，直接在星网账号上备注一个商业合作的通讯号即可。
好友申请验证这个程序可以筛选掉很多不必要的虫，有针对性地筛选出有合作意向的账号，成为好友之后，就可以主动和甲方谈商业合作啦！
不过希涟喜欢看网友的评论和私信，希尔也就由他去了。
俗话说“人教人，教不会；事教人，一次就够了。”
等希涟收到那些带有恶意的私信，他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希尔关了光脑，躺在冷冻舱里问希涟，“小叔，下一个视频你想拍什么样的？”
他脑子里全是各种梗各种转场各种爆火短视频模板，任由他自由发挥的话是包赚钱的。
不过出镜的虫毕竟是希涟，希尔想了解希涟偏爱的风格，尽可能避免希涟不喜欢的类型。
“我都可以，”希涟说，“只要能赚钱，只要能实现阶级飞跃，你想怎么拍都可以。”
希尔突然觉得自己的便宜小叔还挺好骗的，他瞥了眼希涟，换了种问法：“那小叔你不喜欢拍什么类型的短视频？”
希涟想了想，才说，“没有不喜欢的，脱光了都可以。”
希尔嘴角一抽，下意识接了一句：“脱光了就不能过审了。”
话音刚落地，便见希涟长腿一跨，竟径直从他那台冷冻舱里一脚跨到了希尔的冷冻舱里。
希尔吓出双下巴，“小叔你干吗？！”
希涟右膝曲卧，左膝抵在希尔双/腿/间，上半身微微前俯，粉发散落在他肩背、和希尔身上。
“小虫崽，你还真想过拍我脱光的视频？连不能过审都知道。”
希尔除了一开始的被希涟的举动吓一跳之后，现在淡定的一批。
他稳若老狗地拍了拍希涟的肩，“小叔你别动，维持这个姿势。”说完，他也不管希涟什么反应，打开光脑开始拍照。
希尔关掉自动拍摄系统，不停地挪动光脑主摄，寻找最有感觉的角度。
“保持这样就行吗？”希涟维持着这个动作，嘴巴却是不停地说，“这样拍出来好看吗？会不会像一只癞蛤蟆？”
“小叔这样超级出片”
“很好看！”
“非常帅气！”
希涟唇角上扬，显然被希尔的彩虹屁夸得心花怒放。
希尔手动对焦到希涟唇角和下颌，精准捕捉到这抹笑意。
可这个矜持傲娇的笑不是他想要的那种风格啊……
希尔眨了眼睛，问希涟，“小叔，你能对着光脑主摄露出一抹邪恶霸道的笑容么？”
希尔疑惑，“邪恶……霸道？”
“对。”希尔现在不敢上饼状图，怕把希涟给整疯了。所以选了比较简单的霸总笑。
在星网冲浪了快一天，希尔大约摸清了网友们的偏好。
受到噬渊纪年雌虫雄虫对立的影响，虫域中仍然是雌虫偏多，雄虫偏少。
雌虫一向强悍，强悍的虫对尊贵柔弱不能自理的雄虫早已司空见惯……这个时候如果出现一只极具攻击力和侵略性的雄虫呢？
雌虫选择关注这只全星网上第一只霸气侧漏的雄虫难道不是情理之中的事吗？
这么一来，流量不就来了。
至于后续有嗅觉敏锐的雄虫跟风模仿……说句实在话，希尔压根儿就没把跟风的虫放在眼里。
他脑子里的创意拍都拍不完，完全没有这种后顾之忧。
希尔算盘珠子打得啪啪响，脸上却是分毫不显。他继续引导希涟笑出霸道邪恶的笑。
“小叔，你把光脑主摄想象成你最爱的虫，”
希涟按照希尔的话，把正怼着他拍的光脑主摄想象成希榕哥。
希榕哥是他最爱的虫，当初如果没有希榕哥收留他，他早就……
希尔盯着光脑显示屏里的粉发雄虫突然变得深情的眼神，暗叹希涟有天赋。
他继续引导，“但这只虫呢他非常不听话，偏要和你对着干。你让他往东，他偏要往西。”
希涟不由地想起当初他让希榕哥不要去和别的雄虫约会，等他成年后再作榕哥的雄主；但希榕哥不听他的，执意用在战场上拼命厮杀、好不容易攒下的所有积分去换取和雄虫约会的机会……
光脑显示屏里的希涟像是换了只虫一般，前一秒还深情的眼神却在下一秒变得很凶很狠，其中又蕴含着遗憾和不甘。
希尔在心里直呼干得漂亮，开口说出最后一段引导词，“十年之后，你不再是过去那只软弱无能的虫，现在你是一只能量巨大的成功雄虫。”
“现在你终于把不听话的他抓了回来。但他依旧在顶撞你，和你唱反调，不听你的话。”
“此刻你看着那只自己失而复得的心爱的虫，看着他色厉内荏的模样，你笑了……”
希涟脑子里想的则是：他把希榕哥从Psi星域接回家。现在他已经不再是十七年前的那只软弱无能的小雄虫，他能赚到钱，能养活榕哥和他的小虫崽。
他不允许希榕哥再去找做危险的工作赚钱。
但希榕哥不听他的，偏要去。
看着希榕哥色厉内荏的模样……希涟笑了。
光脑显示屏中，希涟唇角扯出一抹冰冷的弧度，粉眸深处翻涌着令虫捉摸不透的深意：三分薄凉、三分残忍、两分不怀好意、两分孤注一掷。
希尔顿时惊为天虫。
他还没想着给希榕上饼状图呢，这家伙反倒无师自通了！
“收工！”希尔打了个响指，眉飞色舞地看着希涟，“小叔不是我吹，你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虫！太有天赋了！”
希涟起身，单手撑着冷冻舱，一跃而下。
“是吗？我真的这么有天赋？”他有些不敢相信。
“当然!”希尔真不是吹彩虹屁，“这是我的真心话。”
希涟唇角止不住的上扬，谦虚道，“我也没那么厉害，主要是对你说的话太感同身受了。一时入了戏就这样了。”
希尔正在处理刚拍好的视频，随口问道，“喔，是吗？”
“是呀，把你说的那只虫想象成希榕哥，我的情绪顿时就……”
希尔在光脑上戳来戳去的手猛地一哆嗦，整只虫都石化了。
他缓慢地转动僵硬的脖子，看向希涟的目光三分焦灼、两分失望、一分纠结、三分惊愕和一分被好朋友背刺的微妙。
“小叔，你……我……”希尔打断了希涟还没说完的话，他痛心疾首：“我……我把你当小叔，你……你却想当我雄！父！”
希涟先是：“？？？”
反应过来希尔的意思后：“！！！？”
希涟被希尔气得险些岔气，他红着眼睛怒骂，“小虫崽你胡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说要做你雄父了？！”
这话要是传到希榕哥耳朵里，他非得掉一层皮不可。
希尔一脸无辜，“你刚才亲口说的，把我引导词里的那只心爱的虫想象成了我雌父！”
“你喜欢我雌父可不就是想当我雄父的意思么？”他小声蛐蛐。
“！”希涟气得精神力乱窜，险些异化出骨鞭。
“我把希榕哥当亲哥哥！是亲虫之间的爱！又不是雌虫和雄虫之间的那种感情！”
“……好吧”希尔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对不起小叔，是我先入为主了。”
希涟没好气地瞪了眼希尔，警告小虫崽，“你这话以后千万别当着希榕哥的面说出来，不然我们都得完蛋。”
希尔不明所以，他虚心请教，“真有这么严重吗？雌父不会当真吧？”
希涟是真怕这小虫崽没轻没重的瞎说，耐心地和他解释：“十八年前，就是你还没出生的时候……”
“希榕哥想用攒了半辈子的积分去换取和雄虫约会的机会，我当时还小，不懂事。”
“觉得希榕哥赚钱不容易，为什么要把在战场上用命换来的积分拿去换和雄虫约会的机会。“
“我那是时想着我也是雄虫，也可以和希榕哥约会，而且我还不要希榕哥的积分。”
“然后我就把我的想法告诉了希榕哥……”
希涟说到这里就没说了，他脸上难得有些羞赧，“都是我年纪小不懂事惹出来的事端，你以后千万别再希榕哥面前提与相关的任何事！”
希尔强忍笑意，故作严肃地点点头，“我明白，我知道，我保证不提。”
希涟觉得挺尴尬的，赶紧转移话题，“你快剪视频吧，我……”
“叮——！”希涟的光脑突然响了，他扫了眼，和希尔说，“是一条未知ip 的语音通话申请。”
希尔沉吟道，“可能是有虫刷到小叔的视频，想找小叔谈商业合作的事。”
希涟闻言，他关闭**模式通，过了这条通话申请。
“你是希涟吗？”
希涟：“我是希涟，你是哪位？”
“我是榕哥的战友，丝特。”
希涟神色一变。
希尔也暂停了手中剪辑的工作，竖起耳朵。
Psi星域，「功勋归处」某个隔间内。
丝特看着光脑显示的正在通话的界面，声音沙哑，“榕哥他、他丧失了继续活下去的意志，报名了“贡献计划”里的**教材项目……”
说到这里，他再也忍不住哽咽出声，话语早已失了逻辑，“你们快劝劝榕哥！快救救他……”
“榕哥在战场拼死拼活熬了几十年，赚的积分、星币全部都给你们用了。”
“榕哥付出了那么多，不该是这样的下场啊……”
“你们不知道，榕哥现在躺在隔间的木板上，跟一只死虫没两样。”
“他现在真的熬不住了，求求你们快救救他……救救他！”
丝特知道希涟远在另一星域，赶过来时可能已经来不及了；但他就是想做些什么，来为一辈子都在拼命的榕哥做些什么。
“赶不过来的话，给他打通讯也可以……”
丝特低声道，“榕哥应该很想念他的小虫崽吧。”
*
通话结束后，狭小的经济舱内陷入压抑的平静。
希尔才穿过来一天，都没见过原主的雌父希涟。希涟对他来说就是一个陌生虫。
虽然刚才丝特绝望的话语让他大为触动，但他对希榕的感情与希涟这只曾和希榕相依为命过的虫的情感不是一个层级的。
他见希涟失神地愣在原地，一动不动，好似一个失去灵魂的精致布偶。
希尔收回目光，冷静地分析现状：星舰需要十星天才能抵达希榕所在Psi星域。让他们立刻出现在希榕面前是不可能做到的。
那只能通过星网传达他和希涟的宽慰与关心，再联系丝特帮忙照看希榕。
这些事都可以晚点处理，眼下最重要的是怎么让希榕主动撤回“贡献计划”里的**教材项目。
而与希榕有关系的所有虫里，说话分量最重、同时在希榕心里分量最重的自然就是原身——现在是他。
思及此，希尔避无可避。
他在通讯列表里找到希榕的账号，申请了视频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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