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听说了吗?老顾家又遇上大劫啦,他们家那个养子听说前段时间进医院了,好像病得还不清,医生都查不出病因。老顾他们也真是,亲生孩子早夭,好不容易走出来收养了一个,又出了这种事,该说他们惨还是邪乎呢。”
“谁知道呢,不过这两人也挺不容易的,老顾他妻子不是前段时间才刚从医院回来。刚出来一个,又进去一个——真是命苦咯。”
莫辞在医院待了一段时间后,整个人看上去气色好了一些,夫妇这才同意离开回家。将夫妇送回家之后,莫辞又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公司,有了先前那次事故,其他同事都知道了他家里的不容易,平日里多少都对他多关照了些。
休息一段时间之后他头疼的病症确有减缓,然而一旦开始长期工作,先前那种情况便又时不时发生,并且随着时间推移愈渐频繁起来。
终于在几个月后,老夫妇的一通电话将他从一汪寒凉深潭中拉起,冷风彻骨地将他从混沌中惊醒。
“小莫啊,在外面一定要好好照顾好自己,不要让自己太累了,有什么不舒服地记得及时去看,给我们打电话啊……现在天冷了,多添几件衣服,别以为年轻就什么都自己扛着,总不说话……不要忘记了你顾叔叔和俞阿姨,别忘了你的家。”
那天所有同事看到莫辞破天荒地准时下班出门,出门时回家最勤的几个员工撞见走出来的莫辞,都彼此不约而同,惊疑地看向自己的表。
他能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状况在一天比一天差,头疼的次数已经从一天一两次变成一天四五次甚至更多,各种诸如眼前发黑、心口闷痛、气喘不宁的症状也接踵而来。
虽然先前去过几次医院都没能找到原因,莫辞还是想再去尝试最后一次。
“你这检查出来都挺正常的啊,你说的那些症状也都乱七八糟的,看上去倒像是很多种病叠加在一起,除了工作过劳、压力太大我也找不到其他可能了。建议你去挂个精神科看看再说?”
“……不用了。”
“那要不再住一段时间观察观察,你既然说经常发作,那也是需要重视的,说不定是什么还没被发现的新疾病。”主治医生最终作结论道,“你放心,不管是什么病症,我们一定会尽全力医治你的。”
“嗯。”
要是平时莫辞一定会想说算了,但这次不知是医生眼中的信心太过坚定,还是老夫妇的话牵着他,让他有些不想放弃。
明明才二十二岁,可他却清晰感觉到生命的流逝,每分每秒,像是在提醒着他某件重要的、被他忘却的事,催促着他快点回忆起来。
他想活。他要活下去。
在医院的两个月几乎耗光了他的所有积蓄。
莫辞原本还抱有些希望,然而随着一天天不见成效的缓慢疗程,他逐渐清晰地认识到一个事实——或许根本没有人能救他,那些医生对他的保证也只不过是安慰剂,在病因未知的情况下,他们吊着他唯一的好处便是钱。
在想清楚这点后,莫辞当即便提出了要离院,却被医生以各种理由拖住了。
老夫妇原本想出其不意给莫辞一个惊喜,去公司看望他却得知后者已经两个月没来上班,经过一番打听才终于找来了莫辞所在的那家医院。
见当时莫辞正要去跟医生理论出院,刚出病房就被老夫妇围住了。其中老妇牵过他的手就道:“怎么的就又进医院了,也不给我们打电话。”
莫辞微微一愣,动了动唇,似乎有什么话要脱口而出,却又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
“手机欠费了。”莫辞想抽手却抽不开,只得微微别开了视线,语气生冷。
“你不是说过有什么事跟我们说吗?又一个人扛着,要不是我们找过来,你还打算瞒多久?”
莫辞却不为所动,淡淡道:“我没事。”说罢从老妇手心中将手抽了回去。
老妇见他这个态度,一时气急攻心,语气中已然带上些哽咽:“你实话说,上次是不是没治好。到底是什么病,只要能治我们都治,哪怕花光所有积蓄,也要治好你。到底怎么了、你告诉我们啊!”
老妇双目通红,呼吸骤然急促起来,悬在空中的双手抖得厉害,身体摇晃了一下,看样子几乎要昏倒过去。
莫辞才抽回的手僵在空中,下意识便要去扶老妇。
就在这时,一名医生闻声赶来,视线在莫辞和那对夫妇脸上扫过,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急忙上去拉着夫妇道:“阿姨您先冷静一点,有什么事坐下来慢慢说。”
被搀扶着在长椅上坐下,老妇却哽得说不出话了,旁边的老翁只好替她问:“所以这孩子得的到底是什么病啊,要多久才能治好?”
“这个……”医生斟酌了一下,道:“其实他这病不同寻常,我们暂时还没能找到病因。眼下的情况这位患者可能还要在医院久住,如果您相信我们,我们一定会尽全力寻找医治方法的。”
“那他现在情况……”
“您放心,他的检查指标一切正常,只是时不时会有一些症状反复,暂时是没有危险的。”
莫辞在旁边听着,默不作声。
他的检查指标自第一次检查起就一直是正常的,也确实是不是有一些症状反复,只不是“时不时”的频率越来越高而已。
所有证据都证明他身体正常,却只有他能感受到自己距离一个“正常人”越来越远,无论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他都像一个怪胎,与周围一切都格格不入。
没有人相信他是一个濒死之人,直到不久后他的症状真的开始在身体上表现出来。
“小莫,你相信我们。我和俞阿姨一直都把你视若己出,只要你不放弃,我们也绝不会放弃你的。”老翁字字沉重。
言罢,跟着医生就要去前台缴费。
“不用了。”一道声音将他的脚步拦在了原地。莫辞从长椅上站起来,黑白分明的眼眸定定地看向他,声音平静:“顾叔叔,钱你们留着生活,不要再管我了。”
“小莫!”
莫辞却道:“我每次回去都能听到邻居的闲话,他们说你们命苦不幸,有那么多孩子,你们偏偏选了我。我不会说话,不懂人情世故你们也从来不觉得我奇怪。可是邻里的闲话怎么一天比一天多呢?你们就没有过一天感到厌倦,感到后悔吗?”
“小莫,我们自从收养你,就从来没有想过后悔啊。”
“可是我后悔。”
他嗓音清冷得仿佛在讲无关紧要的琐事,视线片刻闪避了一下,再看向老翁时却像一洞深潭,只望一眼便觉寒凉刺骨。
“我后悔当初跟你们走,后悔过无数次。我……我听不惯那些人的闲言碎语,我对不起……我不想回去了,我们就此别过再也不见好吗!”
“你……你、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俞阿姨抬手指着莫辞,指尖几乎颤抖着发白,她抬手就朝莫辞扇去,却在即将碰到的前一刻又退缩了,指掌震颤着无力垂落,平生第一次通红的眼眶中没有流出一丝泪来。
莫辞其实更愿意那巴掌扇到自己的脸上,他一动不动,垂眸盯着地面。
忽然他听面前的老妇缓缓道:“小莫,你想家吗?”
莫辞整个人都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仿佛有什么记忆深处的东西被提起了一角,浮出水面。
老妇似乎是极轻地叹了口气,闭目,转身。
“那就去吧,去找你的家吧……”
一直看着老夫妇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莫辞才找回自己的知觉,垂在身侧的指尖泛着麻意。
那名医生在旁边目睹了全过程,此刻却也无奈叹气,摇头道:“何必这样。”
后面莫辞又在医院困了将近一周,终于在第三天的时候检查出了身体状况的异常。这次异常像是打开了一个泄洪口,紧接着所有指标都在短时间内接连偏离了正常水平。
“你的身体器官都已经开始出现异常病变的趋势,加上之前的那些症状,我们几乎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你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从现在来看剩下的时间可能最多只有一个月了。”
若是换作其他患者,指不定会质问医生“你们不是说会救我的吗”,可莫辞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却意外地有一种放松下来的感觉。
一锤定音,终于不再是只有他一个人知晓的煎熬。
后面的几天,莫辞愈发清晰地感觉到身体上的日益衰弱,这感觉就如同将他绑在刑架上每天鞭笞以提醒他的死期。
每过一天,没有多活了一天的庆幸,而是比前一天更甚的恐惧,那种恐惧如同倾巢的蚂蚁般一点一点地啃噬着他的心脏。
一周后的清晨,莫辞没能就着生物钟醒来,让他从昏迷中惊醒的是一道自走廊传来的争吵声。
“你以为你是科学院的就高人一等就能草菅人命吗?走走走,这里是医院,这里不欢迎你!”
“不是——我只是想找志愿者参加实验,又没强求。你不能让我问问他们的意见吗?”
“哼,会接受做你这种荒唐的实验就怪了,你不能去找只猴子吗?再说这个点患者都还在休息,哪里容得你胡来!”
“都说是休息时间了,你作为值班医生不还在这里大声喧哗?”
那名医生被噎了一下,脸色顿时变得极差,却还是不得不收敛了音量,冷冷道:“反应这里不欢迎你,还请你另寻他处吧。”
荼京盛皱了皱眉,似乎很不理解他这种动不动就赶人的行为,解释道:“你就让我宣传一下,这种芯片移植以我们研究院的技术有百分之六十以上的成功概率。而且我已经在动物身上试过了,只是想确认它在人类身上的效应,如果我这个实验成功的话就算脑部病变的患者也能救回来,最好是那种快要不……”
那名医生冷笑了一声,打断了他的话道:“不是你这也太能编了吧,有这精力还不如去攻关国家前沿技术。不陪你闹了,慢走不送,我还要去巡视……”
他说着转身朝一侧的病房走去,谁知话未说完,余光就瞥见旁边一间病房门被从里面打开,一个穿着病服的人影从里面撞了出来,脚步不是很稳,从他身边掠过时很明显地晃了一下,却没有片刻停留,径直朝着他身后的方向道:“我参加!”
就是说,这个芯片啊,就是啊,就当它是万能的,能起死回生的(牛逼)
感谢观看啊啊啊,好不容易清明假期多码几章,感谢坚持到这里的小伙伴了。待会儿晚上更新就是在修前面几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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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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