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放假了。
都说考试是黎明前的黑暗，其实不是的。
因为考试之后还要查分数，查完分数之后还有补课、一摞寒假作业、劳动实践作业、假期总结……林林总总算下来，将将一个星期的寒假几乎没有黎明只有黑暗。
白晚风提着一手的菜回家，筒子楼外的合欢树下已经有了不少的香火，光秃秃的枝丫上也被绑了一串串劣质的塑料灯笼。
洪黑和几个大人在筒子楼门口摆了张桌子，上面放了红纸，都在那里写春联。
“晚风，你过来。”洪黑举起炸毛的毛笔跟他招呼着，没注意到手上蹭上了墨，擦脸的时候脸上也蹭到了墨。
把右手提着的几提菜换到了左手，白晚风走过去看了一眼。
春联的品质参差不齐，有好有坏，摆在最上面的洪黑的春联就是好的那一批，因为他以前被他奶奶摁着学毛笔字，所以现在写春联也是一手的好字。
“岁岁平安福气满，年年有余合家欢。”洪黑又拿沾墨的手蹭了蹭鼻子：“怎么样，是不是很押韵？我写的。”
“擦擦脸吧，满脸的墨。”东家阿姨终于看不下去了，从口袋里摸出一团纸扔给他：“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跟小孩子讨表扬。”
毛荣又把底下自己那副春联给扒拉出来：“来看看我的。”
看着红纸上根本看不清是什么字的春联，这绝对是写得差的那一批。
白晚风辨认了一会，只辨认出一句喜气洋洋过大年。
在他还想继续辨认的时候，洪黑就把手上的毛笔塞给他：“你也写一幅吧。”
“那我写什么？”白晚风和洪黑对视一眼。
“刚刚那副对联已经用完了我毕生所学。”洪黑缓缓拿出手机，打开度娘：“有时候我们得学会寻求外物帮助。”
一群大人围着一个小孩一起看春联，左一句右一句的讨论着。
“这句好啊，就这句吧。”
“不要吧，太俗了。”
“这句这句，这句好，清新脱俗，艳而不妖。”
“你哪学来的词，好好说话。”
“这句好，虽然我看不懂，但是看起来文邹邹的。”
白晚风在他们的建议里左挑右选，指着其中一句问：“这个怎么样？”
忽然讨论声停了下来，定睛看着那对春联，陷入了沉默。
“你确定？”围在他身边的大人一起开口。
“这……”洪黑看着那春联：“好俗啊。”
“年年岁岁发大财，岁岁年年有今朝。”毛荣挠了挠他那茬新染的头发，还是西红柿炒蛋配色：“这……且不说押不押韵，就上联末字不应该是仄声?吗？这‘财’字也不是仄声?啊。”
“那就，年年岁岁福气好，岁岁年年有今朝。”白晚风提笔写下：“ 重要的是有今朝。”
所有人恍然大悟，等他写完放下笔后，东家阿姨就揉着他的头说：“好小子，肚子里有点墨水啊。”
只是，岁岁年年花相似，年年岁岁人不同。
洪黑想着但是没有说，看了一眼旁边佳人装饰着灯笼的枝桠，把白晚风从东家阿姨狂rua的手下救回来。
“干什么干什么，别把孩子头发揉完了。”洪黑笑骂着，推了推白晚风的肩膀：“你先上楼吧。”
白晚风理了理头发往楼上走，顺便打开手机看了一眼微信，按道理现在期末成绩应该改完发到班主任手机上了，每年这个时候卢漱玉一定会挨个发消息慰问。
果不其然，要挨骂了。
班主任：720，看着是很高对不对？
班主任：但是你想想你上次考试迟到加考试睡觉双Buff加持下考的721，再回来看看你这个720。
班主任：整整一分啊！小朋友。
班主任：来，告诉老师，你是不是和某个姓沐的小朋友谈恋爱了？
班主任：不然为什么监考老师都来找我告状，说你们两个差一点就进不了考场了。
班主任：我是说过，不想只给你们留下棒打鸳鸯的印象，但是能不能不要这么明目张胆，不然你让我很难办。
班主任：现在你不给我解释一下，我就真要棒打鸳鸯了。
风：没有谈过，我不至于对一个未成年下手。
班主任：哦，那好吧。
他刚要关上手机，【智障儿童欢乐多】就蹦出了消息。
Magician：收到老班的慰问了吗？
Magician：她骂了我一顿，说我不要脸，数学考个139还敢去游街炫耀，说昨天班班主任已经拿牛津字典和她打了300回合了，她的戒尺都要断了。
Magician：【突然娇羞点.jpg】
宇宙无敌美少女：啊！她夸我了，说我的语文进步了，但是英语有待提高。
宇宙无敌美少女：她让我给你补一下语文。@风
宇宙无敌美少女：上一条是余潇发的不是我。
J：她安慰我了，虽然我不太需要她一直提醒我是第二。
J：不是说所有人只记得第一名，谁会记得第二名吗？到底是谁说的这句话，出来挨打。
……
沐子归看着卢漱玉上一秒还在和颜悦色……
班主任（卢）：跳级上来还能保持在A30已经非常厉害了，简直就是除了晚风以外的挂逼。
班主任（卢）：听说你高二的时候经常登顶，不要因为落差太大而气馁啊。
7：好的老师。
下一秒画风突变。
班主任（卢）：小B崽子，你是不是在和晚风搞暧昧！
班主任（卢）：你是不是不想和他好好过，只想玩！
班主任（卢）：你是不是想吊着他！
7：不，不是，绝对不是。
班主任（卢）：你为什么不用感叹号！
沐子归默默撤回，重新再发一遍。
7：不！不是！绝对不是！！！
班主任（卢）：这还差不多。
班主任（卢）：虽然我不应该多管你们的闲事，但是沐子归。
班主任（卢）：晚风是一个非常没有安全感的人，在你不确定是否能与他共度余生的时候，我希望你不要耽误他。
看着卢老师的最后一句话，沐子归很轻的自言自语：“怎么会不确定呢，很早以前就确定了。”
不然他怎么会因为白晚风的一把伞就和父母出柜？
—
快过年了，这段时间是一整年下来打工人唯一的清闲时刻。
白晚秋走出市局，旁边跟着几个警员，她的手上是一小桶油和一袋大米。
“这天可真冷啊。”一个小警员对着手哈气：“等会儿去买过年的衣服一定要买厚实些。”
“那可不，趁这个年假我要赶紧回老家看我爸妈。”
“我也是，赶紧订好车票省的春运期间回不了家。”
“爸爸，这是儿子孝敬您的。”忽然一个网警伸手递给白晚秋一个礼盒：“不知道儿子今年是否有幸能得到king的签名呢。”
“不要，没机会，别想。”白晚秋冷漠三连。
自从上次白晚秋联系Wind帮忙做外援以后，这位暗网账号名为【Red 01】的网警，就坚信白晚秋认识Wind，从此就真的叫她爸爸了，虽然白晚秋一再强调自己的性别，但他还是坚持：妈妈不能乱认，但爸爸可以。
“小红同学，你能不能要点脸？”
“就是，不就是一张签名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有什么大不了的？那可是king的签名！”小红瞪了刚才说话的人一眼。
被瞪了一眼的技侦，翻了个白眼：“是是是，那可是king，横扫暗网两年——”
小红咬牙切齿：“三年。”
那个技侦气势不足地瞪了他一眼：“我知道我知道，三年，横扫暗网三年的暗网第一灰帽——”
小红撸起袖子：“现在是白帽子。”
那个技侦突然恼羞成怒，上手捂住他的嘴：“横扫暗网三年的暗网第一白帽子，无数黑客的信仰，一统暗网黑客的Wind。”
被捂住嘴的小红依然不死心，卸了他的手，用腐朽的声音说：“虽然我很想赞成你的说法，但事实上暗网还没有大一统呢！暗网黑客现在还分为两派。”
“我说统一就统一！”被卸了一只手的技侦实在忍不了了，把自己的手正骨掰好，捧住他的脸一扭，咔嚓一声。
“哈嗬嗬——”
“靠，你们怎么一言不合就卸手卸下巴的！”白晚秋震惊一整年，感叹道：“这就是毒唯吗？”
感叹着她又伸手把小红的下巴往上一推，咔哒一声，复原了。
“谢，谢谢白玉小姐。”小红瞪了那技侦一眼，活动了一下下颌，又真心实意地补充了一句：“但他不是毒唯，我才是，King不需要一个连他基本信息都记不全的暗网云玩家追随者。”
“……呵，当毒唯你很骄傲是吗？”
“就是骄傲怎么的，你king永远是你king。”
看着两个掐架到不知天地为何物的成年人，女警提议道：“白玉小姐新年的衣服买了吗？要不然跟我们一起去逛街吧！”
“不了，我得先去接我妹妹回家了。”白晚秋笑了笑。
“那我们送你去吧。”那个女警打开旁边一辆银色现代的门。
“好，谢谢。”
“甭客气。”
—
苏沫在一家品牌专卖店拿着两件裙子比划：“这件酒红色的好看呢，还是这件天青色的好看呢？”
“都不好看，大冬天的穿裙子，你不怕冻死在除夕夜吗？”坐在椅子上的白晚童木着脸说。
“要风度不要温度嘛，再说了，3.14有空调。”苏沫吐了吐舌头，然后对销售说：“这两件都给我包起来。”
“你怎么也不看看？”她走到白晚童旁边坐下：“我可是专门带你出来买新衣服的。”
“太贵，买不起。”
“你怕什么贵啊，你尽管挑，我付钱。”苏沫推了她一把：“你苏沫姐姐最不缺的就是钱。”
“我还没见过雇主专门给保镖买衣服的。”白晚童翻了个白眼，没错，她被苏沫带出来的理由是需要一个保镖。
“哎呀，所以你要珍惜我这么好的老板。”苏沫笑着说。
“打住。”白晚童看着手机上的消息：“我姐说要来找我。”
“她知道我们在哪吗？”苏沫凑过来看她的手机：“你给她发个实时定位吧，我们先去买奶茶。”
一家奶茶店门外，苏沫看都不看一眼饮品单：“焦糖奶茶，加西米露，脆**和烧仙草，五分糖常温中杯。”
“小罗刹，你想喝点什么？”她转头问白晚童。
白晚童看着各种各样的奶茶种类，不想看太久，随便点了一个耳熟能详的：“珍珠奶茶。”
“请问要几分糖，热的还是常温？”
白晚童难得有些局促地说：“……七分糖，热的。”
她们在奶茶店里才坐了几分钟，白晚秋就到了。
少女左手拎着一小桶油，右手拎着一袋大米，走进奶茶店坐在她们对面，把手上的东西放在桌上。
服务员立马上来询问：“请问需要喝点什么？”
白晚秋指了指白晚童：“和她一样。”
“那请问是几分糖，热的还是常温？”
“嗯……”白晚秋有些为难地看着饮品单。
“七分糖，热的。”眼见着白晚秋为难，苏沫就替她决定了。
“好的，请稍等。”
服务员离开后，白晚秋就笑着对苏沫说：“谢谢。”
“不客气。”苏沫端起焦糖奶茶敬了她一杯：“你是直接带她走呢，还是在跟我们逛一逛。”
“我想先和你聊聊。”白晚秋笑得温婉。
苏沫眯起眼看她：“我？为什么？”
“我先出去。”一旁被晾着的白晚童十分清楚自己现在不应该呆在这，起身就要往外走。
“等等。”苏沫拉了她一下，伸手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张购物卡再进她口袋里：“这家商场的购物卡，过年礼物，玩尽兴了再回来。”
白晚童没有拒绝的理由，但是她拿着那张购物卡只是走到外面的长椅上坐下，并没有离远。
白晚秋看着妹妹出门，脸上的笑更加假了：“你好，正式介绍一下，我叫白晚秋。”
苏沫看着她的假笑，也回了一个假笑：“公安第一狙击手白玉，久仰大名，我是苏沫。”
“你知道我会来找你。”
“我知道。”
文中“岁岁年年花相似，年年岁岁人不同。”出自刘希夷的《代悲白头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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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毒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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