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伦在帝国的名望很高，不仅是因为他本身的能力，那张遗传自克里斯汀的好脸也出了大力气，阿诺德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也被他这张脸迷惑过。
看起来稚嫩年轻得很，实际上小小年纪就老谋深算根本不是那些雄虫能够轻松驾驭的类型——反而把身边的虫侍都管教得服服帖帖一句多余的话都说不出来。
给他挡桃花？艾伦倒是也说得出口，但阿诺德看着艾伦那双碧蓝色的眼睛也不敢说什么这种想法多不符合一个雌虫皇储应该有的状态。
准确来说，没有虫会在这个时候拒绝艾伦的要求，他看起来轻松潇洒，可眼圈却红着，好像马上就要哭了。
阿诺德想，也就在这种时候演技飙得最厉害，艾伦在会议上反而不会做出这样的神情，也是因为没办法这么做。
艾伦看阿诺德这副样子就知道他还是吃自己这套小手段，没有雄虫会不喜欢这样的雌虫——哪怕在现在的帝国雌虫更多地被要求强壮有力，能够有健康的头脑来完成自己在获得权力上的种种考虑。
艾伦盯着阿诺德，等着他点头。阿诺德不可能选择违背他，艾伦太清楚那样的教育下一个雄虫能够被规束成什么样。
“是，殿下。”阿诺德最终还是垂下头轻声道，“您想要怎样的雄虫？温顺的还是桀骜的？清秀一些还是更俊美的？”
艾伦却突然又觉得索然无味起来，阿诺德当然不可能帮他找能够越过自己的雄虫，虽然在这个帝国也没有哪个雄虫的出身能比阿诺德更好，同样，在容貌上阿诺德也是绝对的佼佼者。
所以为什么要费尽心思找其他的雄虫来替代他？
艾伦迷茫地想，可他又不想再看到阿诺德这样温顺的模样。对他来说，他的雄虫应该有着足够出色的能力，要自信要张扬，要撑得起皇室的威仪。
可怎样算是撑得起？艾伦不明白，能够有气势的雄虫总归是出身高贵的，可太有权势的家庭总会养出其他的想法，譬如控制他。
艾伦也不想要被控制，他总是想着一些对其他虫来说不算好的事情。
“您应该会认识合适的雄虫。”他最后笑眯眯地看着阿诺德，把所有的问题都抛给对方。
怎么办呢？艾伦懒洋洋地垂着眼皮想，阿诺德总是能够做到自己想要的那些事，所以就算他会觉得在这种时候也可以随便地使用对方也无所谓吧。
艾伦看着阿诺德的触须慢慢垂落下去，可怜兮兮地趴在发间，那个雄虫的神情也变得黯淡：“您明明并不需要那些雄虫，您甚至不会主动想着要和他们有肉/体上的关系。”
阿诺德抬起头，那双翠绿的眼睛里含着笑，含着泪，复杂的情绪冲撞着艾伦的心脏，难道每一个雄虫都这么情绪充沛吗？
艾伦不知道，他接触过的雄虫不少，但能够亲密的雄虫却不多，没有虫会觉得艾伦需要为哪个雄虫守贞，就像也没有人会要求克里斯汀少找几个雄虫。
他静静地看着阿诺德，叹了一声：“您总要让我有办法和其他贵族雌虫交代，您知道的，我需要一个雄虫来给他们当障眼法。”
所以这一次艾伦想要找一些出身中等的雄虫，要知礼节懂荣辱，不用太出挑，但至少不能出差错，不能再像之前的雄虫一样。
阿诺德沉默一阵，最后只是皱着眉头答应了艾伦的要求：“大概会是侯爵或者子爵家庭出身的雄虫，您能够接受吗？”
“您这时候已经有想法了吗？”艾伦眼皮一撩看着阿诺德轻声道，“我以为您会想得更久一点，拖延一点，至少不会这么轻易让我知道确实认识我想要的那种雄虫。”
“拖延有用吗？”阿诺德反问道，“哪有什么事是您得不到的？您想要雄虫就有的是雄虫想要爬您的床，您想要雌虫大概也会有雌虫想着办法给您欢愉。”
艾伦定定地看着他，好一阵才道：“您是个聪明虫，我知道我做的事大概会让您难过，但有时候不得不做。”
“其实没什么必须做的吧，殿下。”阿诺德平静道，那双翠绿的眼睛仍旧明亮，盯着艾伦的脸，慢慢地继续说下去，“您已经是帝国最顶端的那一群虫之一了，不过是因为……”
艾伦没有立刻打断阿诺德的话，只是眼神放空，那眼里空洞洞的仿佛灵魂都熄灭了似的。
从来没有雄虫会这样剖析权力能够给艾伦带来什么，又带走什么，艾伦自己都很少去在乎类似的事情。
准确来说，在乎了也没什么必要，他始终都要被拘束在权力的框架里，不可能真正自由。
全世界都没有无限度的自由。艾伦听到自己的声音，轻飘飘的如烟雾般散开，落到阿诺德的耳朵里。
阿诺德一愣，看着他，慢慢道：“是这样的，殿下，我们没有虫能够得到无限度的自由。”
哪怕是虫后陛下，也同样要面临那些政务的拘束。
艾伦说：“我想做一个明君，我想对这个帝国好一点，我希望我能够……”
“您能。”阿诺德打断了他的话，焦急地抬起头望着那双碧蓝色的如湖水一般的眼睛，“您一定是做得到的，我知道。”
艾伦想，看着阿诺德的眼睛，有时候是真的什么“不行”“不能”之类的话都说不出口。
阿诺德只是那样沉默地看着他，那双宝石般的眼睛熠熠生辉。
“我会做到。”艾伦终于叹了一声，道，“我会解决掉那些旧势力，我会努力为我们的未来提供保障。”
阿诺德没有回答他，只是仍旧仰着头，好一阵，摇了摇头：“您不用把我规划在您的未来里，您知道，我会自己努力站到您的身边来，不仅仅只是做一个能够让您高兴的虫。”
艾伦想，这是他想要的吗？这不就是他之前说的要一个平等相交的伴侣？
可为什么心脏紧紧地收缩着，带来的痛意却那么强烈呢？艾伦皱着眉，歪过头看着阿诺德。
阿诺德和其他雄虫的差别到底在哪？艾伦想不明白，他和阿诺德待在一起的时间那么长，也不知道阿诺德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除了格外的忠诚，格外的温顺，格外的让虫狠不下心。
艾伦想，大概这就是爱的一部分吧，一小片零碎的拼图。
他忽然笑起来，那笑显得那么快乐，阿诺德望着他，也慢慢地勾起嘴角：“殿下，您这样想着当然是最好不过的了。”
艾伦抬手揉了揉阿诺德的头发：“还是要委屈您，您是真的觉得这样是不错的选择吗？”
阿诺德那双绿眼睛微微眯起来，仍旧带着之前那样的傻气和单纯：“殿下高兴的话这就是一个好的结果呀。”
“傻阿诺。”艾伦轻轻叹息道，“您明明有自己的想法，为什么却不肯说呢？”
阿诺德愣愣地看着他，好一阵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还能说些什么。
艾伦看起来并不开心，总好像让他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难道……阿诺德去吻艾伦的手背，唇瓣贴着手上细细的血管，血液在其中的流动让阿诺德的触须慢慢充血立起。
虫族总是嗜血的种族，哪怕是雄虫也不例外，这种族群从诞生的那一天就有着同类相食的天性。
阿诺德忍不住在艾伦手背上咬了一小块伤口，艾伦的眉头皱得更紧，轻拍了一下阿诺德的头顶：“您这种时候怎么突然想起来要喝血？”
阿诺德一顿，牙齿从艾伦手上移开，那只白皙修长的手上落着一小点红，艾伦的目光就停在那里：“难道不可以吗？”
“这种事下不为例。”艾伦轻声道，也不明白这时候的纵容到底是从何而来——哪有雌虫会甘心被雄虫喝血？
“谢谢殿下。”阿诺德抹去唇边的血迹，慢慢站起来俯身贴近艾伦，“您有时候对我确实太过纵容，如果是其他雄虫，您大概是不会同意他们靠近您的。”
艾伦定定地看着他，半晌顺着阿诺德的头发慢慢往下捋，摸着阿诺德标准的肩胛，轻轻道：“我当然会纵容您，毕竟您才是从小陪着我长大的虫。”
“可是您看起来好像并不为这件事感到特别。”阿诺德慢慢道，声音压得极低，头也正好埋在艾伦的怀抱里，“您应该知道雄虫是一种很喜欢得寸进尺的生物，您应该呵斥我的。”
薰衣草的香气在阿诺德鼻尖萦绕着，艾伦紧紧地抱着他，几乎要把阿诺德融进自己的身体里一样的力度，好一阵才道：“您怎么总想着我要对您多么多么不好。”
“雨露均沾。”阿诺德轻声道，“殿下，您这样宠爱我，对其他的雄虫来说大概是要嫉妒的。”
“他们凭什么嫉妒。”艾伦低头吻了吻阿诺德的发，声音带着不解，“您自己都还没觉得我这样对您的状态并不好呢。”
“为什么要觉得……”阿诺德呆呆地抬起头看着艾伦，声音也同样浸得又苦又咸，“您明明知道我不可能为了自己去说其他雄虫不好，他们喜欢您，他们就是好的。”
阿诺德的执拗甚至让艾伦把眉头皱得更紧，拍了拍阿诺德的背脊：“您怎么总想着其他虫怎么样，您难道不应该想想我怎么样吗？”
阿诺德那副样子倒像是喝醉了。
艾伦看着他，那双绿眼睛里盈满了泪水，好一阵，艾伦终于不知道该怎么做了：“您怎么又要哭了？”
“没有、没有哭。”阿诺德低声道，“只是……”
艾伦抹了抹阿诺德的眼角，一片湿润，哑然失笑：“好吧，是您的眼睛太敏感，进沙子了。”
阿诺德点了点头，艾伦笑得更深，手指把玩着阿诺德头顶的触须，轻声道：“没关系，哪怕您在我面前真的哭了，我也不会说您什么的。”
阿诺德一愣，眼泪也停在眼眶里转着圈：“您总是这样，对其他虫也那么好，对我也那么好，我有时候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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