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里了,茯苓师父说了里头的灵石你们可以随意取用。”杜天冬领着白星临和郁九霄两人到了济安所顶楼的一个小阁楼里,推开阁楼的木门,里面残留着灵力被召唤使用的痕迹。
这个阁楼是济安所的术师所使用的,他们会在这里通过卷轴或者传送阵,迅速转移到目的地,大大节省了路程奔波的时间。
郁九霄提出要去找主使人,倒是与白星临的想法不谋而合——鲁木生现在恐怕也在那未知的牢笼里。
解药只是起到缓和的作用过程,解决源头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
想通这个关节的茯苓二话不说便借出济安所最机密的阁楼,以方便他们前去。
临走前,杜天冬扶着门框,满脸担忧地叮嘱道:“你们千万小心,注意安全。”
白星临拍拍他的肩膀,扬起唇角笑道:“嗯,一起加油,你们可是大后方,更要注意安全。”
原本很是忧虑的杜天冬见他这副模样,心里莫名轻松了许多,轻轻跟对方击了个掌后,便扭头奔赴属于他自己的战场。
阁楼的门吱呀一声关紧。
郁九霄开始在地面绘制阵法,不同于其他术师需要使用特殊的法术材料,他随手取来一块能够显色的灵石便能用。
“这就是传送阵吗?”白星临挨着他蹲下,好奇问道。
“准确来说应该是一种追踪术。”郁九霄说道。
白星临顿时来了精神,“我听云策提到过,但他说他对追踪术不太擅长。”
郁九霄颔首,解释道:“追踪术有两种,一种是光系术师用的影子追踪,机动性很强,可以持续追踪百米范围内的人或者物品。另一种是各系术师都用的阵法追踪,这对阵法的能力要求较高,只要使用媒介就能够有效定位追踪地点,还能直接传送到目标所在位置。”
听起来一个像雷达,另一个则像是洲际导弹……
郁九霄看他一脸若有所思,便道:“你要是想学,我也可以教你。”
“技多不压身,我没问题啊,师父你尽管排课。”白星临果断点头。
言谈间,阵法绘制完成,放入灵石后,法力便开始运转。
只差媒介——鲁木生留下的那只空心木鸟。
白星临将它放在阵眼处后,阵法便散发出耀目的白光。
“来吧。”郁九霄站在阵内,朝他伸出手。
白星临二话不说伸手向前,顺便扣紧了对方的手指——第一次乘坐这种“特快专列”,能不系好安全带嘛!
地下室的一个充满着血污的牢笼里,鲁木生虚弱地躺倒在地上。
这里他太熟悉了,每当深夜他躺在家里的床上闭上眼后,就会被带来这里,有时是从他身上取血,有时是给他注射什么东西。
尽管他每次到这里都是昏昏沉沉的,却在一次又一次的试验中,他牢牢记住了这个地方。
这次他在大白天就从黑山街的家里被两个身穿黑袍的人带来了这里,还没等被盘问,身体便开始出现异变。
周围那些面孔模糊的人都在发出尖叫,他们喊着:“不可能,甲一号试验体怎么会也变成这样了!”
“新配方有问题!快、快去上报城主!”
仿佛是受到了共鸣,牢笼里的试验体们在同一时间开始发作。
谁也无暇顾及鲁木生了,把他关进牢笼后,便匆匆离开。
白星临与郁九霄两人便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一瞬间,白星临仿佛以为回到了霞浦镇的魇林。
野兽般的嘶吼声,混杂着血气的腥臭味,以及在黑暗中发出红光的眼睛。
不同之处只在于这里的“不死者”被困在一个个牢笼里,他们疯狂的眼神中夹杂着一丝求救的信号。
白星临一眼就看到了瘫倒在牢笼里的鲁木生,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因为此时的鲁木生半边躯体都已经异化!
他的左手变得比右手要粗壮一倍有余,紫黑色的皮肤似被撑开,从皮肤的纹路中不断涌出腥臭的脓液,而这些脓液所蔓延之处加速着他的躯体异变。
这种异变看起来更像是吞噬,鲁木生看起来十分痛苦,他伏在地上喘着粗气。
他看到白星临朝他走来,原本倒在地上的他挣扎着蜷缩起来,他用尚且完好的右手挡住自己的脸,试图遮挡可怖的身躯,他拼命祈祷着快点恢复正常,不要让白星临看到他这个模样……然而那一天的奇迹在此时并没有再次发生。
“不要再过来了!”鲁木生声嘶力竭地制止打算用风刃劈开牢笼枷锁的白星临。
听到这痛苦的喊声,白星临手中的动作一顿,忽然明白了什么,便拉着郁九霄一同后退了半步,低声说道:“好的,鲁大叔,你看看我,我就这样跟你说话,可以吗?”
鲁木生挪动着身子,背对着他们,哑着声音说道:“我没有什么要说的。你快走吧!”
好不容易通过追踪术追到这里来,怎么可能就这么走了,白星临急切地说道:“你送来的配方,我们已经拿到了,茯苓药师已经在制作解药,你跟我们一起走,喝下解药你就会没事的。”
鲁木生沉默了一瞬,喉间发出咯咯的声音,“拿到了就好,拿到了就好!我已经没有时间了,不用管我了。”
白星临听后恨不得把对方打晕直接带回去。
不等他开口,鲁木生的声音再度响起:“孩子,真的不用管我了,我早在三十年前被选为试验体的时候就应该死去的。”
“什么意思?”白星临愕然。
三十年前的试验体……寻常人在那个灵药配方下根本不可能活那么久。一旁的郁九霄注视着鲁木生的背影,开口道:“如果可以,希望你能给我们讲讲。”
“这是我最近才想起来的事情。三十年前,瀛洲城爆发了一次大规模的瘟疫,全城百姓死了一大半。死了那么多人,结果那只是一场试验而已。我在那一次试验中侥幸活了下来,但一直处于昏迷状态,直到两年前才醒过来。醒来后,我被他们安排住在黑山街的一个小房子里,我只记得我是个木匠,我似乎就是住在这么一个房子里的。可是已经三十年没有碰过木匠活的人,技艺早就生疏了,接不到活的我只好到就近的济安所找了份糊口的工作。多亏我选择了济安所,那里频繁出现前来寻求救助的试验体——当然,他们以为自己只是个病人,我每天看着他们,三十年前的事情就一点点重新回到我的脑子里。”
“我想起来我是甲一号试验体,我在黑山街的那个家早就在三十年前被他们用一把火烧掉了!烧得干干净净!”
“他们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其实我都听到了。他们窃取了神之血,想吸收神的力量获得永生,但术师只吸收了一滴血就爆体而亡。所以他们要用我们做试药的,不断地改良配方。”
“偏偏我没有死,我活下来了,所以我的血也被抽走了。每一次,我都看到曲修贤那个恶鬼般的人,他用那种看着一个完美作品的眼神看我。可惜的是,他并没能让其他人跟我一样,在接受了一次又一次的试验后仍然像个人一样活着。”
“但我很快也不会再像人了,错误的开始,只会有错误的结局。”
鲁木生喃喃地诉说完这一切,他忽然从胸口处摸出一块吊坠,他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糊,这块形如泪滴的吊坠陪伴了他很久,他仿佛透过它,看到了早已逝去的父母、惨死的妻女。
他的身体持续发生着异变,痛楚侵蚀着他的神智,他快撑不下去了,便挣扎着把吊坠扯下,递给白星临。
他始终低着头,他仍在害怕着吓到白星临。
但他不知道的是,他的右手也变异了,吊坠静静躺在那紫黑的掌心上。
“这是我小时候跟着父亲进山砍木材的时候捡到的。它原本是一枚大约一指长的乌黑甲片,我们捡到它的那一晚,在森林里过得非常安全,没有野兽敢靠近。父亲认为这甲片有神奇的守护之力,于是就把它打磨成吊坠,给当时年幼体弱的我佩戴。这甲片我从未离身,每次被注射了新药,我都能感觉到它在帮忙抵抗着异变。”
“你收着它吧,我已经,用不上它了。希望它能守护你。”
白星临将鲁木生摊开的掌心拢住,轻轻推了回去,“我不用,你留着,你会好起来的。鲁大叔,跟我们走吧。我们现在就送你回济安所。”
鲁木生固执地伸着手,“不,你收下它,这次我一定要保护好你。你好不容易长大了。”
忽然,牢笼里的试验体们发出了更加激烈的嚎叫。
鲁木生直接把吊坠往白星临身上一塞,“快走吧!我没有时间了。”
郁九霄拉起蹲在牢笼前的白星临,低声道:“走吧,他的确已经没有时间了。”
“不是这样的!没有时间,可以争取啊!我们怎么可以什么都不做就放弃呢!我们来这里不就是为了让更多人活下去吗?”白星临气急了,他气那城主视人命如蝼蚁随意践踏,气鲁木生平白遭受那么多苦难,气自己劝不动鲁木生离开。
鲁木生长叹一声,他摩挲着站起来,艰难地向前,靠在牢笼的栅栏上,轻轻说道:“已经争取了,所以我才能再见到你不是吗?我的洛芙。”
白星临握紧了手里的吊坠,“我不是……”
“除了我的洛芙,谁还会记得那只小木鸟呢。”鲁木生笑了,他脸上的腐肉扑簌簌地往下掉落。
“去吧,我的时间早就该停止了。”鲁木生说完便转身朝他早就磨得尖利的木刺处冲去。
他选择在他仍然为人的那一刻体面地结束自己的时间。
白星临的泪水无声滚落,他原本以为自己只是游历这个世界的路人甲玩家,拿着悬赏令的他只要好好完成自己的主线任务就可以了,只需要冷静地旁观他人的命运,让一切该发生的发生,该结束的结束。
但不是,每个人的命运都像一条小溪,终将汇入一片汪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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