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僵硬的,无法动弹。
意识像沉在深海里的一块锈铁,缓慢地、艰难地试图上浮。四周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让人作呕的甜腻气味,混杂着劣质纸钱燃烧后的焦糊味,直往我鼻子里钻。
我不是在自家的沙发上,一边刷着狗血连续剧一边吐槽编剧脑洞太大吗?那部叫什么《落魄公主惨死录》的剧,剧情简直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堂堂公主,被驸马骗心骗身,母族被屠,最后竟被一碗毒药送上西天,灵堂冷清得连只野猫都不肯来。
这编剧跟我有仇吧?把我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快乐卡拉米,安排成这么个冤种?
等等……毒药?灵堂?
一股巨大的吸力猛地将我拖拽,天旋地转,仿佛被扔进了滚筒洗衣机,混着无数破碎的光影和嘈杂的噪音。等我再度恢复感知,周围死寂得可怕,身体像是被灌了铅,沉重得不属于自己。
我努力想睁开眼,眼皮却像被缝上了。想动动手指,指尖传来的是木质粗糙的触感。
我……在哪儿?
“呜……公主殿下,您死得好惨啊……”
细微的、压抑的啜泣声在极近的地方响起,带着少女特有的稚嫩和绝望。
“荷花姐姐,娘亲……什么时候醒过来呀?蕊儿怕……”
另一个更小的,奶声奶气的声音响起,带着懵懂的恐惧和依赖。
荷花?蕊儿?
我脑子里“轰”的一声,炸了!
这不是我吐槽的那部剧里,那个冤种公主顾言曦的贴身婢女和便宜女儿的名字吗?!
强烈的荒谬感和求生欲让我爆发出巨大的力量,我猛地吸了一口气——胸腔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伴随着剧烈的咳嗽。
“咳!咳咳咳!”
哭声戛然而止。
灵堂里静得只剩下我粗重的喘息和棺材板因为我的动作发出的轻微“嘎吱”声。
“啊——!”荷花短促地尖叫了一声,随即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只剩下惊恐的抽气声。
“娘亲!”小女孩陈蕊的声音带着惊喜和不确定。
我艰难地,一点点撑开仿佛有千斤重的眼皮。视线先是模糊,然后逐渐清晰。
入眼是刺目的白。白色的帐幔低垂,白色的布条在微风中无力飘荡。我正躺在一口粗糙的薄木棺材里,身下垫着劣质的锦缎,硌得慌。空气里那股甜腻的气味更浓了,源头……似乎就是我这具身体?
“殿……殿下?您……您醒了?!”荷花扑到棺材边,一张清秀的小脸吓得惨白,眼泪还挂在腮边,眼睛瞪得如同铜铃,写满了难以置信和巨大的恐惧。
我转动僵硬的脖子,看向她。是个约莫十四五岁的小丫头,穿着素白的孝服,身形单薄。
“水……”我的喉咙干哑得厉害,声音像是破风箱拉出来的。
荷花浑身一颤,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去旁边倒了半碗凉透的茶水,颤抖着递到我嘴边。
冰冷的液体滑过喉咙,稍微缓解了那火烧火燎的疼痛。也让我更清晰地认识到——这不是梦。我,顾言曦,K星球的一个普通卡拉米,真的魂穿到了这个刚刚被毒死的大齐朝落魄公主身上!
借着荷花微弱的力量,我勉强从棺材里坐起身。灵堂果然如剧中那般寒酸,除了必要的白布和祭品,再无他物。空旷得能听见回声。只有一个荷花,和一个穿着小小孝服,约莫三四岁,粉雕玉琢却面带怯怯的女娃——陈蕊,我这具身体的女儿。
记忆的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冲进我的脑海。
顾言曦,大齐长公主,母后是已被打入冷宫的柳皇后,舅舅是镇国将军柳甄雄,因她牵连也已下狱。皇帝顾煜昏庸多疑,只信身边那个阴阳怪气的刘公公。而她,爱错了人,嫁给了那个表面温文尔雅,实则心狠手辣的驸马陈清扬!
就是他,亲手端来那碗“补药”,温柔地看着她喝下,看着她毒发痛苦,看着她咽气!
心底涌起一股不属于我的、刻骨的恨意和悲凉,那是原主残留的情绪。
我捂住胸口,那里还残留着毒发时的剧痛记忆。不,不完全是记忆。这具身体里,毒素似乎并未完全清除,只是某种原因,或许是我的魂穿?让生命体征暂时恢复了。一种虚弱的、附骨之疽般的隐痛盘踞在经脉深处。
陈清扬……他为什么要杀我?仅仅是因为我失势,成了他的绊脚石?还是……有更深的图谋?那碗毒药,是临时起意,还是蓄谋已久?
我看着眼前吓得瑟瑟发抖,却仍努力想扶住我的荷花,还有那个想靠近又不敢,大眼睛里蓄满泪水看着我的蕊儿。
原主是个蠢的,被爱情蒙蔽双眼,看不清身边豺狼的真面目,连累母族,最终凄惨死去。但我不是她。
K星球的社畜生涯别的不说,察言观色、权衡利弊是基本功。既然老天爷,又或者那个该死的编剧,给了我重来一次的机会,占了你的身体,用了你的身份,那么,你的仇,我来报!你的债,我来讨!
从今天起,我就是顾言曦。大齐的长公主,一个从地狱爬回来的复仇者。
对外,我需要还是那个或许软弱、或许愚蠢的落魄公主,降低所有人的戒心。对内……我必须立刻弄清楚自身的处境,这毒素的残留是个致命的隐患,还有陈清扬,他此刻在哪里?得知我“死而复生”,会是什么反应?
“荷花,”我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冷静,“我……‘睡’了多久?”
荷花一愣,显然没料到我会先问这个,讷讷地回答:“殿、殿下,您……您从昨日午后喝下驸马爷送来的安神汤后,就一直没醒……到现在,快一天一夜了。”
安神汤?呵,好一个安神汤!
“驸马呢?”我垂下眼睑,掩去眸中一闪而逝的寒光。
“驸马爷……他,他亲自去宫中向陛下禀报您的‘噩耗’了,还未归来。”荷花的声音越来越低,“府里……府里其他下人,听说您没了,都……都找由头躲懒或者跑了,只有奴婢和蕊儿小姐在这里……”
果然。树倒猢狲散。这灵堂的冷清,就是世态炎凉最真实的写照。
我轻轻推开荷花搀扶的手,尝试着自己站稳。腿脚依旧发软,那毒素的影响比想象的更麻烦。我必须尽快想办法解毒,或者至少抑制住它。
“娘亲……”蕊儿小心翼翼地挪了一步,伸出小手,想抓住我的衣角。
我看着这个小女孩,原主的女儿,也是陈清扬的骨肉。虎毒尚且不食子,可那个男人……我脑海中闪过剧透的片段——陈清扬,他会亲手杀了这个孩子!
心底一抽。原主对这孩子或许有疏忽,但那份母爱是真的。而我,既然接管了这一切,就不能让她重复剧情里的悲惨命运。
我蹲下身,这个简单的动作几乎耗尽了我刚积蓄起来的一点力气。我尽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柔和一些,伸手轻轻摸了摸蕊儿的头发。
“蕊儿不怕,”我说,声音放得很轻,“娘亲……只是睡了一觉,现在醒了。”
蕊儿睁着大眼睛,看着我,似乎在确认我的话是真是假。好一会儿,她才怯生生地扑进我怀里,小声地啜泣起来:“蕊儿怕……怕娘亲再也不醒了……”
抱着怀里软软小小的身体,一种奇异的感觉在我心中蔓延。是责任,也是软肋。
我必须保护好她。
“荷花,”我重新站起身,语气恢复了冷静,“把灵堂撤了。晦气。”
“啊?是!是!殿下!”荷花虽然还是害怕,但更多的是劫后余生的喜悦和一丝茫然,她连忙应下。
“另外,”我看向灵堂外昏暗的天光,声音压低,“我醒过来的事,暂时不要声张。尤其是……驸马回来,看他如何说,如何做。”
荷花似懂非懂,但还是用力点头:“奴婢明白!奴婢谁也不说!”
我走到棺材边,看着里面粗糙的木质纹理,还有那身明显是仓促套上的劣质寿衣。毒杀的线索,这身衣服,那碗“安神汤”的残渣,送药的人……每一个细节都可能藏着揭开阴谋的钥匙。
陈清扬,你没想到吧?我这颗你以为已经彻底拔除的棋子,又活了回来。
游戏,现在才刚刚开始。
这灵堂是我的终点,也是我的起点。从这口棺材里爬出来的,不再是那个任你摆布的顾言曦了。
毒素在体内潜伏,女儿需要保护,皇帝老爹昏聩,太子弟弟单纯,母族岌岌可危,前夫包藏祸心……这开局,真是地狱难度。
但,很有意思,不是吗?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翻涌的、带着甜腥气的恶心感。
钩子已经放下,陷阱也已感知。接下来,该我落子了。
(第一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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