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几日的阴雨，把琴房衬得格外安静。木质琴键吸了潮气，按下时带着些微滞涩的闷响，像藏着没说出口的话。林星沉翻找乐谱时，从琴柜最底层拖出个落了薄尘的纸箱，里面除了几本专业书，还压着个泛黄的文件夹，封面用钢笔写着“陆屿”，字迹比现在青涩些，边角被磨得发毛。
“这是你的旧东西？”他抱着文件夹走到陆屿身边，指尖拂过封面的折痕，带起一点灰尘。
陆屿正在电脑上修改《星野》的编曲，闻言抬头瞥了眼，指尖在键盘上顿了半拍：“嗯，高中时的，好久没翻了。”
林星沉轻轻翻开，里面全是手写的乐谱，有的页面沾着淡淡的咖啡渍，有的被红笔圈改得密密麻麻。最前面一页没有标题，旋律线条带着少年人的莽撞，尾音却拐着点不服输的倔强，像黑夜里瞎闯的风。“这首是……没完成的？”
“刚学作曲时写的，”陆屿接过谱子，指尖在音符上轻轻摩挲，指腹蹭过纸面的粗糙纹理，“那时候总想着写点‘厉害’的，堆了一堆复杂和弦，反而不知道要表达什么。”
林星沉看着他专注的侧脸，想起陆屿偶尔提过的高中——父母不支持学音乐，一个人在琴房练到深夜，被老师说“没天赋”时的挫败。他抬手轻轻握住陆屿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过来：“现在听来，很有劲儿。像……像你那时候，明明慌得很，却还是硬撑着不肯放弃。”
陆屿转头，眼底泛起柔暖的笑意，像雨后天晴的光：“那时候太急着证明自己，反而少了点沉淀。不像你，写的旋律里总有种干净的勇气，不管什么时候听，都觉得心里亮堂。”
他突然指着谱子上一处杂乱的和弦：“你看这里，我那时候觉得越复杂越高级，其实简单的搭配反而更打动人。就像……”他的目光落在林星沉脸上，语气软下来，“就像我们现在这样，不用刻意，就很合拍。”
林星沉的心轻轻颤了一下，低头看着两人交叠在谱子上的指尖，突然提议：“我们把这首改一改吧？加一点你的沉稳，再留一点我的明亮，说不定会很好听。”
陆屿挑眉，眼底浮起期待的光：“好啊，试试。”
两人并肩坐在钢琴前，窗外的雨淅淅沥沥敲着玻璃，琴键声混着雨声在房间里漫开。陆屿调整着和弦，把复杂的段落简化，添了些低沉的低音线；林星沉试着在间奏加入一段哼唱，像星光穿过云层时的轻颤。偶尔有分歧，比如一处转调的处理，林星沉想柔一点，陆屿想沉一点，只需对视一眼，便会默契地各退一步，试着融合彼此的想法。
改到副歌时，林星沉突然停下，指尖悬在琴键上：“这里加一段钢琴独奏怎么样？像……像心里的话终于说出来的感觉。”
陆屿笑着点头，指尖按下和弦铺底：“你来弹，我跟着你。”
林星沉深吸一口气，指尖落下，旋律从滞涩渐渐变得流畅，干净的音色裹着陆屿沉稳的和弦，把旧谱里的迷茫都酿成了释然。雨停时，曲子终于改完，最后一个音符落下，余音绕着琴房转了两圈，才轻轻散去。
陆屿拿起笔，在标题栏写下“星野”两个字，字迹挺拔：“就叫这个名字吧，你的星，我的野。”
林星沉看着那两个字，脸颊慢慢发烫，却忍不住弯起嘴角，指尖轻轻碰了碰“星”字：“好。”
傍晚收拾乐谱时，林星沉从文件夹夹层里掉出一张老照片。照片有点褪色，少年陆屿坐在一架旧钢琴前，穿着洗得发白的白衬衫，头发软软地搭在额前，眼神青涩却明亮，嘴角带着点倔强的小弧度。“你那时候好乖啊。”他举着照片打趣，声音里满是笑意。
陆屿眼疾手快地抢过照片，耳尖微微泛红，故作镇定地塞进兜里：“别笑了，都多少年了。”
“不笑不笑，”林星沉凑近他，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脸颊，眼底闪着狡黠的光，“就是觉得，能看到这样的你，真好。”
陆屿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像盛着碎掉的星光，心里突然变得软软的。他抬手轻轻捏住林星沉的下巴，低头在他额上印下一个轻吻，带着点雨后的微凉：“以后，你的每一刻，我都不想错过。”
林星沉的心跳漏了一拍，抬手捂住额头，那里还残留着陆屿的温度。他抬头看陆屿，对方也在看他，眼底的温柔像化不开的水，把整个琴房都泡得暖暖的。窗外，晚霞正透过云层慢慢铺展开，给房间镀上一层橘粉色的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安静又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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