栩麟笑逐颜开,清柠菀能感受到他声音更清脆了些:“谢了。”说罢便扬起双袖。
羽泽亦敞了敞双袖。
两人对立而站,火光中,分不清神色。
清柠菀忽觉这火候生得风向好像有点不太对?便直直打住:“当务之急,最应该想得是如何破解?至于故人叙旧什么的出去后再说。”
“不是说了么,等这雨停了。”
羽泽侧目一瞥,浮起淡淡笑意,“想什么呢?”便与栩麟双双收袖幻了石凳落座。
清柠菀讷讷哑言,觉得此话不无道理,也仿效着以法一探,却发现在槐树心封锁术下竟幻不出什么。心下有些讪讪,面上却坦然往枝干上一靠。
她定定瞧着眼前两位法术精湛的道友幻了一张云纹石桌,幻了棋盘,又悠悠摆了果干零点类的吃食,便开始下棋。
棋下一半还风轻云淡望她一眼道:“你为何不坐?”
清柠菀不甚在意地抱手。
“站着有益于锻炼身骨,本仙自幼便喜欢。”
这理由委实有点牵强,羽泽似笑非笑地点点头,两指携起一粒棋子落下。
火愈生愈旺,将整片土地罩得透亮,清柠菀可以清晰地看见槐树心中有一片湖,深不见底,不,是一面如湖水般的镜子,镜面折出粼粼银光。
一盘棋终,枝条不再新生。
栩麟落下最后一粒子,刚好堵上他的棋路,扬唇笑道:“你又输了。”
羽泽扶额轻笑着摇摇头:“这回该欠什么了?”
栩麟隔空将火苗掐灭,登时陷入一片暗黑,清脆空灵声慢慢混杂起风声:“嗯,我喜欢你屋里雕得那尊玉石花树。”
话毕,光影起,槐树前站三人。
清柠菀倚得地方落了空,小腿一阵酸麻差点没站稳,周遭已然复原。她抬头遥遥望,雨已停歇,一轮硕大的银月挂空。
银光如绸缎般软软倾洒,在这漫长寂寥的夜色中缀出漫漫星河。
“好美的夜。”
羽泽赞叹,还想诗情几句就被急急推开,最后化为一叹,“不懂欣赏。”
清柠菀可没功夫在这陪他闲言碎语的,只觉得晚了完了,急急揽了一片祥云火燎燎飞上空。
一路风驰电掣,再至玄岩莲已是更深露重。
清柠菀还觉自己聪明了一回,因着提前向飞猫门神悄摸打探了番,说是玄卿老儿未曾归来。
只不过那飞猫门神是最近新替上的,自是不知道这结界本就是设来为护族迎客而用,玄卿老儿平日压根无需从正门走。
清柠菀不知这茬,听了门神笃定无比的话便放心大胆地往门殿赶,一路上还在只手盘点着今日奇葩人奇葩事,未曾想一脚踏入身悬半空,抬头便见神色庄严肃然无比黑沉脸的玄卿老儿。
过了几日,清柠菀便焉焉早起去了书阁。
不得不说,玄卿老儿在唬人这方面还是有点本事的,那日对擅自出逃的清柠菀没有劈头盖脸一顿骂,只是语重心长重复一句:“小菀,女尊之位可不是儿戏,你既已身负重任,自当潜心修炼,才有本领守护玄岩莲守护这苍生……”
又将如何如何斩妖除魔,如何如何一己重振,如何如何煞费苦心,拉着她谈心谈到天明鱼肚白又到日落朝霞辞,整整一日,未了竟使出怀柔之策,说做人做仙贵乎赤诚之心,无论怎样都会尊重她的选择,若不愿有那么大压力也无妨,最坏不过是大业无人承,雪猫族覆灭罢了种种,道完老泪纵横,掩袖泣了泣。在他絮絮叨叨中,清柠菀良心倍感不安,过意不去,最终应承下了。
昨日方落了淅沥小雨,天沉沉潮湿一地,她心情便有些闷沉,含糊其辞地应付了沿路几位花花草草小仙们的嘘寒问暖,垂头一股劲地往前走,走至灵族。
灵族中有一灵泉,以其之气可滋养万物,而书阁便藏于那潭泉水之后。
其实三族本无书阁,各仙家中自有藏书,奈何各族之长均兼护凡要职,且灵族又统管凡人修仙后续之事,无书修心可不得。恰巧雪猫族、灵族、天族三族相连,由天族天尊朔琴为尊,故此便决定修一书阁,至于选址,朔琴思来想去,选了灵泉之后,泽被天地,洗涤尘心,专门为那些凡间修仙上来之人静心静神而设。
书阁外观皆以草木青竹为修,无余杂珍物粉饰,故此书香淡淡四溢,四季如常。但书阁内却藏无数奇珍异书,且每层楼内饰不一,一至九层品阶不一者所能接触到的藏书也不一。
第十层是专为三族继任者所留,自是请的玄女来教课。清柠菀虽还不是玄岩莲女尊,但依着玄卿那几百年大张旗鼓的宣扬,所有人潜意识间早已默认,只不过是程序问题。
她站在书阁前用千里真眼眺望,第十层之上还有一层,云絮漫漫,水晶彩光敛敛,一层天宫隐隐现出,天宫门前有两大犄角灵兽守护,那里自然便为法术禁忌类藏书,据说再往里去,便到了九楼阁。九楼阁由天族所护,其之神秘为常人所不知,而今只有天尊朔琴与其手下葶苧、神尊羽泽方可幻化出入口。
清柠菀收起真眼入了第十层,在高高摞起的书堆间缝里找了个空位落座。
其实也不用找,随意一处就是空位,四周静荡荡,只余几位应命前来打扫的小仙娥,清理完也离去了。
她恍恍惚惚从案几捞起册《凝神术》的卷轴便誊抄了起,执笔一顿一画,心绪随之起伏。
听闻东海人鱼族出了一件史无前例吸海妖的法器,特邀玄女前去指点,大抵要待上个两三日,玄女临行前将一堆术法书搬出捧到桌上让她凝心抄录,那堆书多久未有人看了,搁上桌噗出一圈灰。
一字落错,她拿出新纸,添了添墨,重新起笔。
听闻南山一赤鱬下凡历劫,被人诱去丧了心智,活活剥皮食肉,直到死之前还在愧疚没能想出法子复活心爱者死去的家人,劫后归来仍是惴惴不安,特来讨要雪莲花以安心神。
总归是术法得精,不然被人骗了去掏心掏肺还不知情地笑脸相待,她嗫嚅,譬如昨日便受人欺骗,法术施展不出桩桩。
手下重重研了磨,心底一澎湃怒意饱含,发誓一定要好好修炼,便开始奋笔疾书马不停蹄,直至最后一笔落下。清柠菀抖开笺纸,满足地瞧了瞧,嗯不错,字如其人,很是端庄。
浓浓墨香间幽幽飘出淡淡药草味。
窗外,几声焉焉鸾鸟鸣。
她将手中笺纸晾好,出门闻声找去。
阴灰的色调中,一晃火光交替刹得发白,那片天空之下的鸣声愈发消沉,最后化为低低呜咽。
清柠菀在一片百药园前停下,方寸几里氲氲散满,各类受了灵泉滋养本应簇簇生荣的果草花木此刻却稀稀烂烂东歪西倒,一只鸾鸟奄奄一息其间,哀叫后奋奋扑腾几次耷拉下了脑袋,五彩长尾被啄得稀碎,一地凌乱沾血的羽毛。
它背上有道细长撕裂开的口子,还有一只半化人形的小妖,正虎视眈眈盯着爪子下按住动弹不得的猎物,瞅见来者也不畏缩。
“你是何妖!为何杀戮?”
不知是哪家逃窜出来的怪鸮,清柠菀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先君子开口礼上一礼。
奈何怪鸮不君子,只动兵,爪子一松猛地朝她扑来。
清柠菀闪身躲让,心下一明正好可以练练方才习得的新法,这便沉心凝神目光紧锁,轻抬皓腕指尖交叠捻动,淡淡灵气流转而出,伴随心念的咒语一击即中。
怪鸮摇晃坠地又迅猛弹起直直冲来。
她随即换法试了好几种,怪鸮却如数吸入体内,妖力倒是愈发强盛,速度也愈发加快。
一道力气如闪电般横劈而来,清柠菀闪避不及,眼瞅狰狞的面孔逼近咫尺,怪鸮却“嗷呜”一声偏离方向撞在了她身后的桃树上,巨大震力摇得花瓣荡下数数。
瀑布银光随之投来,怪鸮惶恐地睁大眼,身体骤然缩小,最终化为一片羽毛幽幽吸入进一个透明的时光沙漏里,转瞬为白沙,沙漏里是数不清的黑沙和寥寥白沙,轻摇晃如浩瀚黑夜坠了点点星光,浮浮沉沉。
沙漏后,一张眉清目秀的脸俏然现出,眉毛弯弯,肤白如脂,是不期而遇的喜悦,是久别重逢的欢愉,蔺白修长的手指一勾收起沙漏,柔声道:“小猫,好久不见。”
还是记忆中那般温润如玉,清柠菀只觉一股暖流如冬日暖阳沐入心田,不安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
来不及寒暄,她随即近前查看了鸾鸟的伤情,鸾鸟紧闭双目伤得很重,斑斓的羽翼已然失了光泽,鼻息间还残余半线生机,她轻轻将血渍斑驳的它捧于手心,掌中缓缓运转灵力。
蔺白默契地配合施法为其疗伤,以指为杖从灵泉深处唤出一束水流升空,逐渐聚拢而来,与清柠菀的灵力汇合,化为一片雾气。
缭绕朦胧间,鸾鸟苏醒过来,又吃了几粒补灵之果,渐渐舒展开蜷缩的身体,它啄下一片五彩羽毛,衔到清柠菀手心,回头望了眼光秃的羽尾,似是哀痛地叫了一声,便提溜开翅膀急急飞走。
“那是什么妖?”清柠菀不知所以,视线从鸾鸟消失的地方收回,这才得空与这位小时一起读书作伴的朋友坐下沏壶花茶叙个旧,她摊开手心,上面是一方五彩羽毛。
“从西山跑走的人面鸮,妄想偷了灵药逃往凡间。”
蔺白递了只白桃给她,道,“鸾鸟的五彩羽毛自带化形隐身之效,若被不良者所利用,以假乱真甚至可以为非作歹。”在空中轻划,一条亮光化为水汽散向凌乱不堪的草木,“那只人面鸮盗完灵药竟还想偷羽毛,幸好赶得及把他收了。”
上期答案来啦:是白猫,因为黑猫(紧张)
嘿嘿,不过想了想,也可以是黑猫,因为黑猫(警长)把白猫抓了!
本期[猫爪]:一年之中哪一天的时间最长?[问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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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百药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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