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二级火箭爆炸,但一级火箭的回收异常成功,相当于总分100分的发射任务完成了70分。在商业火箭领域属于相当亮眼的表现。
发射大厅里的人们开始相互握手、庆祝、安慰、鼓励。
但当有人想上前祝贺火箭总设计师时,却发现他的脸上明显不快。
于是庆祝的氛围悄悄散去。
庄永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幕。
安悟离脸上写着遗憾,遗憾二级火箭没有撑到最后。但他的遗憾是装出来的。
庄永已经确定,安悟离希望看到二级火箭爆炸的场景。
但他不明白为什么。怎么会有火箭设计师希望自己的火箭爆炸?
想到爆炸,庄永心中突然一紧。趁着没人注意自己,他悄然退出发射大厅。
走出大厅,庄永正巧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身影一看他靠近,立刻向后转,朝着远离他的方向迈步。庄永赶忙追上,一手搂住对方的脖子。
“雷队,你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了吧。咱们俩也算是患难之交了,我请你喝两杯。”他大言不惭道。
“谁和你患难了?而且我工作时间不喝酒,我们基地就没有酒!”雷志嫌弃的扒拉开他的手。
“雷队怎么还嫌弃上我了呢?没酒喝那就喝茶,没茶就喝水。雷队这次功劳这么大,他们在里面庆祝庆贺,没人想到感谢你。那至少得让我感谢感谢你吧。”
雷志斜眼看他:“庄主任有话快说!别在这儿演乱七八糟的戏,我可欣赏不来。”
庄永大笑:“那我就直说了。雷队,带我去看一下那两个□□。”
雷志瞬间冷脸:“你想干什么?”
庄永正色道:“我想看看□□里有什么线索。”
发射随已结束,但扫尾工作还要持续近一天。发射大厅里有一半的人还要继续工作,直到天黑才能休息。
安悟离就是一路埋头工作,直到晚上才被宇飞拉着来到活动大厅。这里即将开始一场庆功宴。
别看凉夏基地地处戈壁中心,后勤工作一点也不含糊,这一点从庆功宴菜品的丰富程度就能看出来。
活动大厅被临时改造成宴会厅,几十张大圆桌间隔排开,足以容纳数百人。
圆桌上摆的满满当当,都是厨师组结合地方特色和航天主题开发的菜色:除了地方特色的手抓羊肉、基地自己的蔬菜大棚培育的彩虹色蔬菜拼盘、兄弟基地在盐碱湖里培育的对虾之外,还有摆在迷你火箭回收台造型盘子里的酱牛肉、模拟星驰三号二级火箭飞行轨道的烤馕、以及基于星驰三号设计的火箭造型芋泥蛋糕。
“你好歹吃两口吧,”宇飞把安悟离按在自己身旁的餐椅上,“我让财务出了血本来支持基地做这次庆功餐,咱们功劳最大的总设计师一口都吃不上可不行,而且——”
他凑近安悟离耳朵,暧昧气氛让同桌的其他人都下意识避开目光:“你这么瘦可不行,我心疼。”
“宇总,公共场合。”安悟离不动声色的坐正,开始夹菜吃。
不远处的另一张桌子上,庄永正饶有兴趣的盯着两人看。
“庄主任,你怎么还有心情吃呢?发现这么重要的线索,咱们得赶紧上报啊。”身旁的雷志不解道。
就在不久前,两人一起重新检查了被搜查出的两组□□。这二者的材料和性质截然不同,但庄永硬是从中找到了相同点。
被拆除后的两枚炸弹内部结构,在强光照射之下,发出同样的光泽。这说明,这两枚□□有可能来源相同。
也就是说,原来还猜测是两股不同势力埋下的□□,现在却发现它们可能来自同一股势力。
庄永眼睛继续盯着安悟离,手却不紧不慢的将杏皮茶送进嘴里,“雷队,稍安勿躁。你不是已经派人加急把引线样本送去省里了?你能做的都做了,现在就只能耐心等待。还不如趁着时候吃点东西,这个羊肉真是不错啊。”
“不错个屁!我那只是送检而已,但这个发现得报啊。你要是不报,那我来这个电话。”
“哦,你打吧。”庄永放下茶杯。
雷志惊讶:“你不怕我抢功?”
“这有什么好抢的?”庄永从座位上站起,“雷队想要就给你吧。”
说完他便朝安悟离那桌走去,因为正好看到宇飞起身去别桌社交。
安悟离刚打算放下戒备吃口东西,一个压迫感极强的身影就在一旁坐下。
他不满的扭头看,正对上一双真诚的眼睛。
“庄主任……”不满变成小声嘟囔。
庄主任笑眯眯:“安总,忙这么多天,终于能安心吃上一口饭了,没想到还要被我打扰,是不是挺烦的?”
“还好吧,庄主任也没怎么打扰。”
“那就是有点打扰了?”
安悟离矜持:“一点点而已,庄主任不用自责。”
“哈哈哈,安总也是爽快人。不过我有件事情想不通——”庄永刻意停留一秒,想引起对方注意。
安悟离低头认真剥虾。
庄永倒也不介意,继续说:“我想不通的是,安总一看就是绝对凤毛麟角的顶尖人才,在任何地方都是被人捧起来的精英,为何要屈尊于一个对自己动手动脚的镶金垃圾?”
安悟离差点被刚进嘴的虾噎道。他缓了缓,看向身边人的目光带上一丝认真:“庄主任看来很了解宇总。你们之前很熟吗?”
“严格来说不熟,你也看出来了,他对我的态度可不怎么样。”
“彼此彼此吧。”
庄永轻笑:“安总,你和宇飞的关系是你自己的事,但我听说,三年前你加入宇飞公司的时候,他的公司一无所有,而你是航天系统里的明星新人。你甚至是他给投资人看的PPT里最重要的公司资产。”
安悟离无动于衷:“那又怎样?”
“所以你为什么离开系统,选择加入恒宇航天?”
安悟离放下餐具,认真看向庄永:“庄主任知道这么多事认识这么多人,怎么可能不知道我为何离开航天系统?”
庄永哑口。他发现自己真的不知道。
难得碰一鼻子灰,庄永觉得这种体验还挺新鲜。他识趣的让安悟离安静吃饭,自己则去找了另外一个人打探情报。
“庄主任,我挺尊重您的,但您这样一直让我说别人闲话,我是真的不愿意。”陈晖也是刚坐下没吃几口东西,就被庄永拉到了大厅外。
“陈总,我也不是八卦的人,我这样问你,肯定有我自己的原因。而且我相信你,知道你说出来的信息不会有主观的添油加醋,所以我希望你毫无保留的说出来。当然,涉及到个人**的部分,你可以不用讲。”
庄永还是那么有说服力。
陈晖无法反驳,叹了口气:“有时候我觉得,命运这东西真的挺让人无语的。”
她指的是安悟离的命运。
陈晖第一次见到安悟离是十年前的一次发射任务。那时陈晖还在隔壁省的国家最大发射基地,安悟离也只是航天系统里无数精英新人中的一员。
但很快,他就从一众精英中脱颖而出,成为被更多人关注的新星。他开始担任更高一级的职位、承担更大的职责、获得更多的成功。人们都说照这种进度,他很可能成为系统内最年轻的火箭总设计师。
直到三年多前,安悟离在一次测试中失误造成严重爆炸,一名同事当场身亡,安悟离则黯然退出系统。
“爆炸?”庄永捕捉到关键词。
“对。往常测试或任务中出现爆炸,全系统都要认真学习爆炸原因,确保类似的状况不会再出现。但那次爆炸却被压了下来,细节不明,相关的人都对此三缄其口。”
庄永品味这背后的信息:“那位身亡的同事,你知道是谁吗?”
陈晖摇头:“保密。”
庄永放陈晖回了宴会,自己来到楼下空地吹冷风。
信息有些杂乱,他需要理一理。
安悟离担任总设计师、宇飞担任老板的火箭试飞任务中,收到了□□威胁。
安悟离积极配合搜寻□□,并且在已经找到两个□□的前提下仍然推动发射任务继续。
发射成功,一级火箭回收成功,二级火箭在即将到达海上回收点时炸成烟花。
爆炸时,安悟离的表情让人捉摸不定,但绝对不是遗憾与惋惜。
两个藏在基地的□□结构内部,在光线照射下有特殊的光泽。
这种光泽,是紫色。是他在不久前发射中看到的、如蝴蝶翅膀般闪耀的紫色。
是安悟离用特殊工艺在栅格舵上赋予的、光照下才能看到的紫色。
同样是这个安悟离,在三年前,正是因为一场爆炸事故,灰溜溜的从航天系统离开,加入了宇飞的公司。
“宇飞……”庄永低声念着这个名字。
“我果然没猜错,你还没有死心。”一个令他警觉的声音响起。不知何时,宇飞也离开了宴会,来到楼下。
庄永嘴角扬起一丝讥讽:“宇总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你什么时候才明白,这世界上讨厌你的人远远多于喜欢你的人。”
宇飞回以讥讽:“我明不明白无所谓,倒是你要早点明白,不要再有无谓的幻想,不要再出现在我附近搞小动作。”
庄永被这人的自恋气的笑了出来:“你真的大错特错,我对你没有任何的幻想好不好?”
“没有幻想?没有幻想为什么分开三年了,你还是想办法找到了我?”
“我?我找你?”庄永真的生气了,不觉音量增大,“你有什么优点值得我费力找的?是你用自信伪装起来的自卑?还是你只有3厘米的宝贝?”
宇飞正要发作,突然瞪大双眼看向一旁。
刚从正门走出来、被迫听到最后那一句的安悟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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