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价？”顾晏重复着这个词，侧头看向身旁的时砚，实验室的冷光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要支付代价的，未必是我们。”
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源于绝对理性的自信。他没有沉浸在被迫成为猎物的危机感中，而是立刻进入了解决问题的模式。
“要验证‘共振’作为武器的可行性，需要可控实验。”顾晏走向实验室中央，快速清空了一片区域，只留下几个关键的能量感应器。“我们需在安全环境下，尝试主动引导并稳定这种共振，而非像上次那样被动触发。”
时砚抱着手臂，看着顾晏如同布置精密实验场一样规划着那片空地，挑眉：“在这里？现在？教授，你确定不会把这艘船炸个洞？”
“风险存在，但可控。”顾晏调出之前共振时的所有数据模型，“基于上次的记录，共振峰值虽然破坏性强，但其起始阶段存在一个可引导的‘窗口期’。我们需要做的，是在能量超越临界点前，完成对样本的‘信息干扰’测试。”
他看向时砚，眼神是纯粹的研究者光芒：“你需要收敛力量的破坏性，专注于其‘干扰’与‘扭曲’的特性。而我，将构建一个极简的秩序框架，作为你力量依附的‘轨道’。”
这听起来简单，实则难于登天。让混沌去遵循轨道，让秩序去承载混乱，这本身就是对两者本源的挑战。
“收敛？轨道？”时砚嗤笑，但眼神却认真起来，“试试看吧，要是你的‘轨道’被我冲垮了，可别怪我。”
两人相对而立，间隔数米。
顾晏率先动作，他闭上双眼，微微抬手。一股无形的、带着绝对冰冷与精确意味的波动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在空中勾勒出极其简洁、闪烁着淡蓝色微光的几何线条——那是一个稳定能量场的核心框架，是秩序之力的具象化。
时砚能感觉到周围的空间瞬间变得“粘稠”而充满“规则”，这让他本能地感到不适。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破坏的冲动，依循着顾晏的指引，尝试着将自己那狂暴的混沌之力，凝聚成一束，而非一片。
一丝灰色的、如同活物般扭动的能量，从他指尖探出，小心翼翼地、带着试探性地，触碰向顾晏构建的淡蓝色框架。
滋——！
两股力量接触的瞬间，即便双方都极力克制，剧烈的能量涟漪仍以接触点为中心炸开，吹得两人的衣袂翻飞，实验室内的仪器发出刺耳的警报！
顾晏构建的框架剧烈晃动，光芒明灭不定，他眉头紧锁，全力维持着结构的稳定，口中快速报出数据：“干扰等级7，框架稳定性下降至73%！收敛你的力量输出，频率再降低15%！”
时砚咬紧牙关，额角渗出细汗。将混沌之力约束成束，比肆意释放要困难十倍。他感觉像是在驯服一头狂暴的星兽，强行让它走钢丝。
“妈的……这比打架还累！”他低骂着，依言调整，那灰色能量束的躁动稍微平息了一些，但依旧充满了不可控的桀骜。
一次又一次的尝试，一次又一次的失败。
实验室里时而蓝光大盛，秩序压过一切，将混沌之力排斥在外；时而灰气弥漫，混沌险些冲垮秩序的框架，引得警报连连。
两人都消耗巨大。顾晏的脸色越发苍白，精神力的高速运转让他感到疲惫。时砚也呼吸粗重，控制混沌对心神的消耗远超他的想象。
然而，在这无数次失败的磨合中，某种微妙的变化正在产生。
顾晏开始能更清晰地“阅读”时砚力量中那种无序背后的、独特的韵律与活力，而不再仅仅视其为需要镇压的变量。时砚也开始体会到，顾晏那看似僵硬的秩序框架中，所蕴含的、令人安心的坚固与稳定。
不知在第几次尝试时，当那灰色的能量束再次融入淡蓝色的框架——
没有剧烈的冲突，没有刺耳的警报。
灰色的混沌如同溪流，悄然汇入了秩序的河道。两股力量没有融合，却形成了一种奇异的共生状态——秩序为混沌提供了方向和载体，混沌为秩序注入了变化与动能。
一个微小的、稳定的、内部蕴含着无数可能性的光球，在两人之间缓缓旋转起来。它内部既有蓝色的规整光丝，又有灰色的跃动光点，彼此交织，却又泾渭分明。
一种前所未有的、和谐而强大的波动，从光球中散发出来。
“成功了……”副官在观察室外，看着稳定下来的能量读数，难以置信地喃喃。
顾晏睁开眼，看着那枚小小的光球，眼中闪过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亮光。他能感觉到，这其中蕴含的力量，远比单纯相加要强大。
时砚也长长舒了口气，看着那光球，咧嘴笑了，带着一种完成挑战的畅快：“看来，我们俩凑在一起，也不全是倒霉事。”
顾晏没有回应他的感慨，而是直接进入下一阶段。“维持稳定。现在，将共鸣体导向样本。”
在他的精细操控和时砚的配合下，那枚小小的秩序与混沌共鸣体，缓缓飘向隔离舱中的幽紫色样本。
当共鸣体靠近的瞬间，样本仿佛遇到了天敌，剧烈地颤抖、收缩起来！它表面的幽紫色光芒疯狂闪烁，试图抵抗，但在那和谐而强大的共鸣波动影响下，其内部稳定的信息结构，第一次出现了肉眼可见的、持续的紊乱！
它不再是一个稳固的整体，边缘开始变得模糊，能量流转出现了停滞和错乱！
“信息结构完整性下降11%！干扰有效！”顾晏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兴奋。
虽然距离彻底“删除”它还差得很远，但这证明了一条可行的道路！秩序与混沌的共鸣，确实能从根本上撼动这个恐怖的“信息感染体”！
实验结束，共鸣体被小心引导消散。
顾晏和时砚都几乎脱力，但精神却处于一种亢奋状态。
他们证明了，两种对立的本源，可以协同，可以创造奇迹。
顾晏整理着实验数据，语气恢复了平日的冷静，但内容却足以撼动星辰：“初步验证完成。秩序与混沌的定向共鸣，可作为对抗‘虚无低语’的有效手段。下一阶段，需提升共鸣强度、稳定性与操控精度。”
他看向时砚，发出了正式的邀请：“这需要你我之间更深度的信任与默契。你，是否愿意继续这场实验？”
时砚擦去额角的汗，走到顾晏面前，灰色的眼眸直视着他，带着混沌特有的、直面一切挑战的狂放与真诚：
“这可比在宇宙里瞎逛有趣多了。”
他说。
“奉陪到底，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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