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主！”
“庄主三思！”
“藏剑山庄怎可与魔教同流合污！”
众人闻言，面露不忿，大声怒喊起来。
沈清河站起身，走到叶轻寒面前，眼神冰冷地俯视着他。
“——不过，除了给砚初解毒，你还需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叶轻寒点点头，说道：“可以。”
沈清河转头命令弟子寻来一盒银针，说道：“以防有变，我要限制你的功力，用银针封穴。”
“可以。”叶轻寒没有迟疑，干脆利落地脱下中衣，露出苍白瘦削的上半身。只见他胸腹和腰背布满狰狞的伤口，鲜血淋漓，丑陋的疤痕纵横交错，盘踞在他薄薄的肌肉之上，就像一条条凶恶的毒蛇。
沈清河抽出一枚银针，说道：“第一个穴位，膻中。”
叶轻寒挺起胸膛，说道：“可以。”
第一枚银针深深扎入他的心口。
沈清河抽出第二枚银针：“第二个穴位，鸠尾。”
叶轻寒面上毫无疼痛之色：“可以。”
第二枚银针扎入腹部脐上七寸的位置。
“第三个穴位，神阙。”
“可以。”
第三枚银针扎入脐中央的位置。
沈清河走到他身后：“第四个穴位，大椎。”
“可以。”叶轻寒抬手将长发揽到胸前。
第四枚银针扎入他的颈后。
沈清河说道：“第五个穴位，命门。”
人群中传来一阵骚动。
叶轻寒面不改色：“可以。”
叶轻寒向前俯身，细窄的腰身伸展开，延成柔韧有力的弧度。
最后一枚银针扎入他腰后脊柱的位置。
【滴，沈砚初好感度增加10分，目前好感度-90分。】
沈清河松了口气，接过湿帕擦了擦手，走回上位坐下。
命门被封的滋味并不好受，叶轻寒趴在地上缓了一会儿神，才撑着地面缓缓直起腰。
沈清河说道：“结盟期间，你须由砚初全程监视，不得离开他的视线范围。”
叶轻寒的声音因为疼痛微微颤抖：“可以。”
不知何时，沈砚初已不自觉地紧锁眉头，他听到这里，不由上前几步，探究地看向叶轻寒。
叶轻寒强撑着抬起眼，与他对视。
青年面色苍白，唇角带血，额上布满冷汗，浸湿的发丝贴在他的脸颊，令他瑰丽清冽的面容平添几分破碎。
沈砚初的视线顺着青年滑落的汗珠缓缓游走，眼珠轻落，停在他瘦削肩窝里，那一枚鲜红欲滴的血痣上。
【滴，沈砚初好感度增加5分，目前好感度-85分。】
叶轻寒收回视线，扯过中衣披回身上，慢慢地站了起来。
他向沈清河问道：“沈庄主，条件说完了吗？”
沈清河点了点头。
叶轻寒转头对沈砚初说道：“沈少庄主，我这就帮你暂缓毒性，请你随我来。”
沈清河立刻制止了他：“不妥，就在这里解。”
叶轻寒说道：“我现在周身大穴被封，与普通人几无差别，沈庄主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沈清河皱眉看向沈砚初，沈砚初握紧君子剑，说道：“庄主放心，有我在，定不让他再玩弄手段。”
沈清河这才准许二人离开。
此时，屋内屋外站满了藏剑弟子，所有人都用憎恶的目光瞪着叶轻寒，恨不得在他路过身边时拔剑捅了他。
但再看见跟在他身后的沈砚初，又只能暗自忍下，不甘心地向旁让开。
沈砚初和叶轻寒回到听泉轩，叶轻寒捡起躺在地上的巨剑，然后扶着桌子坐下，说道：“坐到我旁边来。”
沈砚初依言走过来坐下。
叶轻寒接着说道：“借你的君子剑一用。”
沈砚初立刻用手按住剑鞘，剑眉下压，沉声说道：“你要做什么？”
叶轻寒说道：“我能做什么？我的剑上有毒，就借一下。”
沈砚初紧盯着他，略微松了手劲。
叶轻寒伸出手，飞快拔剑，寒光闪过，一道血痕出现在他另一只手的手腕上。
“为何自残？你——”
沈砚初话还没说完，叶轻寒已经用手腕堵住了他的嘴。
喷涌而出的鲜血立即灌进了喉咙。
沈砚初被血腥味呛得连连咳嗽，却被叶轻寒死死堵住嘴咳不出来，只能皱着眉吞咽进去。
叶轻寒估摸着药量，收回手臂，从衣摆撕下一条布条，简单缠在手腕的伤口上。
“咳咳咳！”沈砚初咳出几滴鲜血，月白长衫染上点点殷红。
“你究竟在做什么！”沈砚初喝道。
叶轻寒说道：“虽然七寸香加百日醉是剧毒，但只要摄入足够多的百日醉，毒性就会被稀释，延缓毒发。”
沈砚初皱着眉刚想说话，脑中却突然传来一阵眩晕，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起来。
叶轻寒的声音忽远忽近，幽幽传来：“不过，百日醉剂量过大，会有一些副作用……”
沈砚初心脏猛地一跳，他想握着剑站起身，却发现手脚都失去了控制，身体沉重无比，晃晃悠悠向后倒去。
叶轻寒快速绕到沈砚初身后接住他，冰凉的手指紧紧扣住他的肩膀。
浓郁的血腥味掩盖住淡雅檀香，青年低沉的声音贴着沈砚初耳边响起：“沈少庄主心也太大了，你真以为被银针封了穴，我就毫无反抗之力？一旦你失去了意识……”
叶轻寒的声音里满是冰冷的恶意，沈砚初浑身发麻，根本挣扎不得。
他只觉周遭的声音越来越远，叶轻寒后面的话淹没在虚无中，浓浓的黑暗吞噬了沈砚初所有意识。
……
一场醉梦，沈砚初从昏睡中猛然惊醒。
“铮！”
他握紧手边长剑，从床上翻身坐起，寒芒乍现，君子剑朝着桌旁的叶轻寒颈后挥去。
叶轻寒背对着他，没有回头，只是飞快侧身，躲过了剑芒。
沈砚初一击落空，没再追击，站在原地没动，杀气凛然地盯着叶轻寒。
叶轻寒转过头看他：“沈少庄主好梦，这一觉醒来看来精神不错。”
沈砚初握着剑寒声道：“我失去意识后，你对我做了什么？”
叶轻寒说道：“我要留着你和藏剑山庄结盟，不会对你做什么。”
沈砚初暗自运行内力，没发现有什么异常，但他却不敢放松警惕：“我昏迷的这段时间，你有没有离开这个房间？”
叶轻寒说道：“这里是藏剑山庄，我就算离开这个房间，又能做什么？你这么防备我，难道还想用绳子把我栓起来？”
沈砚初皱了皱眉：“我原以为你是真的为了抗击蛮夷欲与藏剑山庄结盟，却没想到着了你的道，被你下了毒。你用尽手段逼我父亲结盟，到底是何居心？”
叶轻寒不解地看着他：“我想要的结果是结盟，不管用什么手段，只要能达成这个结果就行了，有什么区别？”
沈砚初反驳道：“你用这般下三滥的手段，达成的结果怎么可能是正确的？”
叶轻寒脸色也冷了下去：“我劝说过，但没用。给你下毒，只是多一份保障罢了。”
沈砚初被他这副理所应当的坦然气得瞪大双眼，他沉默了片刻，脸色发沉，最后只吐出一声怒斥：“邪魔外道！”
“啧。”叶轻寒不耐烦地皱紧眉头，懒得再跟他辩驳，“你有空与我掰扯，不如赶紧去干正事，一刻钟前，有人敲你门让你去参加武林大会。”
沈砚初看了看窗外日头，发现已过巳时，连忙收剑回鞘，又看到自己衣衫上溅满了血迹，只得换了身衣服，然后对叶轻寒说道：“跟我走。”
叶轻寒背起巨剑，向沈砚初走去。
沈砚初这才发现他还穿着昨日的中衣，上面不仅浸染了血迹，还到处破损，根本不能出门见人。
“你也换身衣服。”沈砚初对他说道。
叶轻寒板着脸说道：“我没衣服。”
沈砚初回身去找衣服，递给他一件月白长衫：“你和我身量相近，穿我的。”
叶轻寒没有拒绝，直接扯掉身上的破烂，快速换上沈砚初的衣服。
人靠衣裳马靠鞍，叶轻寒穿上整洁板正的月白长衫，衬得他面如冠玉，气质卓然，仿佛换了一个人一般，突然从阴暗的刺客变成了芝兰玉树的翩翩君子。
沈砚初带着叶轻寒出了听泉轩，赶到藏剑山庄后的演武场，此时演武场坐满了人，场中的高台上人影交错，武林大会的比武已经开始了。
看见沈砚初两人姗姗来迟，许多人投来不解和探究的目光。沈砚初行事一向循规蹈矩，从不迟到，只不过和叶轻寒单独呆了一晚，竟然在武林大会开幕这日耽搁了重要时辰。
若是其他人就算了，偏偏他是沈砚初，是正道武林默认的下一任领头人。
除了藏剑山庄弟子，其他人都没见过叶轻寒，之前在客栈围攻他的人都负了伤退出比赛，如今见他挺拔板正的身姿，众人还以为是哪个武林世家出来的贵人。
窃窃低语在会场中四下响起。
沈砚初仿佛没发觉众人的窥视，目不斜视地带着叶轻寒走到主位下方，坐了下来。
叶轻寒也自然地坐在他身边的位置。
这时，一名藏剑弟子走了过来，冷着脸对叶轻寒说道：“这里不是你的位置，让开。”
叶轻寒没有说话，转过头瞥向沈砚初。
沈砚初神色不动，说道：“青叶，这一排都是长老们的位置，他们这个时辰没来，就估计还在闭关，不会来参加大会了。”
藏剑弟子青叶面对沈砚初，脸色没那么黑了，但语气还硬邦邦的：“师兄，话虽如此，但礼不可废，他是什么人，如何能坐长老们的座位？”
沈砚初神色温和，冲青叶摆了摆手，示意他放松一些：“无事，你做得对。青叶，劳驾你再拿一个蒲团过来。”
青叶扯了扯嘴角，说道：“是，师兄。”
少倾，青叶拿来一个蒲团，沈砚初谢过后，把自己的椅子向旁边挪了挪，将蒲团挨着放下，然后让叶轻寒同自己一并坐在桌后。
青叶见此，又不乐意了：“师兄！”
沈砚初拍了拍他的肩，低声劝慰：“不管他是谁，在其他门派面前，不能失了藏剑山庄的礼数。”
“可是——”青叶话还没说完，叶轻寒已经自顾自地坐在了蒲团上，仿佛两人的争执与自己毫无关系。
“师兄，你看他！”青叶愤怒地指着叶轻寒，气得声音直打颤。
沈砚初上前一步挡在他身前，说道：“好了，这里万事有我，你先去忙吧。”
青叶瞪了叶轻寒一眼，对沈砚初说道：“师兄，我相信你，可你一定要谨防小人，不要被害了去。”
这句话他故意没压低声量，但叶轻寒依旧稳稳坐着没动，一点反应都没有。
沈砚初笑了笑，说道：“你放心，快去吧。”
“……是。”青叶不情不愿地行了礼，转身离开了。
沈砚初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脸上的笑意淡了去。
叶轻寒说道：“原来你在他们心目中那么弱，随随便便就能被人害了去。”
沈砚初目不斜视，适才还温和的声音淬上了冷硬和冰寒：“他只是尽职尽责，与你无关。”
叶轻寒问道：“你怕我怀恨在心，会对他下手？”
沈砚初说道：“我没有这么说。”
叶轻寒说道：“但你是这么想的。他一个无名之辈，我杀他只会破坏联盟，于我无益。”
沈砚初皱了皱眉，叶轻寒语气里的漠然就像一把利刃，无差别地刺痛着所有靠近他的人。
沈砚初说道：“除了结盟，你难道就没有自己的想法？”
叶轻寒不解说道：“结盟就是我唯一的想法，还需要别的什么？”
沈砚初无意与他交心，也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叶轻寒冷冷接着道：“若不是因为要与你们结盟，我也不会与你费口舌。”
若不是为了结盟这个任务，他这辈子也不会和别人说这么多话。
沈砚初闻言，越发觉得叶轻寒不可思议，听他话里意思，他现在扎满刺、冷掉渣的说辞，还是他为了结盟不得已而为之的解释。
那要是不需要结盟，他会不会二话不说，拔剑动手？
沈砚初沉默片刻，终止了对话：“道不同，不相为谋。”
【滴，沈砚初好感度增加5分，目前好感度-80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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