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昨日一闹，如今叶轻寒的身份，以及与藏剑山庄结盟的来龙去脉，很快便人尽皆知。
与叶轻寒同进同出的沈砚初，这几日殃及池鱼，也感受了此生从未见识过的冷眼与恶意，仿佛整个世界都站到了对立面。
于是，沈砚初尽量不带叶轻寒出门，每次出门都用捆仙索将他捆牢，生怕他受到刺激，再惹出什么事来。
但叶轻寒的承受能力显然在沈砚初的预期之上。
面对人们憎恶的眼神，叶轻寒的神色情态与之前毫无变化，根本没受到任何影响。
众人的尊敬欣赏，或是厌恶憎恨，对他来说，并无不同。
今日是决赛之前的最后一场半决赛，沈砚初运气很差，几乎每轮比试都匹配上各门派有望夺冠的高手，因此每一步都走得比他人更加艰难。
但他手持君子剑，一步步从荆棘遍布的荒野中走了出来，一路过关斩将，无人可挡，所向披靡，顺利进入了半决赛。
沈砚初的实力，所有人都有目共睹，这一场武林大会的最终赢家，似乎已经有了归属。
沈砚初带着叶轻寒出现在演武场的时候，众人先是投来敬慕的神情，但在看见他身后的叶轻寒后，一瞬间目光就褪去所有温度，堕入冰寒。
数不尽的憎恶和仇视如一阵阵拍打而来的黑浪，将两人围得密不透风。
而这一切的恶意，都来自于叶轻寒身上背负的“红莲教”三个字。
沈砚初垂下眼快步走过，而叶轻寒一如既往地挺直背脊，面带不屑，不紧不慢地跟在沈砚初身边。
沈砚初安顿好叶轻寒后，先一步走上比武台，台下响起稀稀拉拉的鼓掌声。
接着，他的对手也翻身上台，朗笑一声，大张旗鼓地挥舞着长枪，挽出一连串华丽夸张的枪花。
一时间，台上金光闪耀，金玉绸缎和金枪寒光交织在一起，令人目不暇接。
沈砚初这一场比试的对手是夏侯青。
沈砚初深吸一口气，面色渐渐沉淀，神思凝聚，目光沉静，再没有任何杂念。
“藏剑山庄沈砚初，请。”
“铮！”夏侯青横扫金枪，金色八瓣莲瞬间绽放，“岭北夏侯青，请。”
夏侯青抢先发起攻势，金枪大开大合，进攻猛烈，如同狂风暴雨，整个比武台都洒满飞溅的金光。
而沈砚初的君子剑犹如这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随波飘荡，仿佛随时都会被掀翻。
乍看之下，似乎沈砚初正被金枪步步紧逼，无处可躲，很快就要覆没在这不可抵挡的灭顶天灾中。
但在无人发觉的微末之处，他手中那支穿梭在金色浪涛中的白色小船，已经不知不觉撕开一道裂缝，直指核心。
这条缝隙出现的时候，没人反应过来，连夏侯青也沉浸在自己舞出的金色巨网中，忽视了这道缝隙。
除了驾驶着小船的沈砚初。
“哼。”
台下，叶轻寒发出一声急促的轻嗤，嘴角裂开，露出一个兴奋至极的笑容。
沈砚初轻轻吸了一口气，君子剑在层层浪涛之下，闪过一道刺眼寒芒，剑刃劈开金网，倏然刺出，发出一声锋锐清亮的剑鸣！
不知何时，君子剑尖前，波涛退避，已再无阻挡！
一剑开天门！
“嗡！”
极速刺出的君子剑发出刺耳的蜂鸣，雪亮剑芒之下，金网破碎，金光消散，夏侯青手中长枪瞬间被劈飞，厚重巨大的剑压席卷而来，逼得他连连后退，堪堪停在比武台的边缘，只差半步就要摔下去。
“胜者，藏剑山庄，沈砚初。”
沈砚初收回长剑，快步走到夏侯青面前，伸手将他拉了回来。
夏侯青眼里热烈的钦佩几乎要化成实体：“你的君子剑好厉害！比在一旁看着厉害很多！”
沈砚初微笑说道：“夏侯公子的枪法也千锤百炼，精湛绝伦。”
两人的比试结束得很快，高手过招，胜负往往就在瞬息之间。台下都是习武之人，自然能看出他们的实力远远凌驾于大部分人之上，即便是身为败者的夏侯青，也让人难以望其项背。
尤其是沈砚初的君子剑，所有观战之人都在心中默默演练，最后只能绝望地发现，无论如何抵挡，自己都接不住他的最后一剑。
台下的庆贺声逐渐热烈起来。
接下来，只剩最后一场决赛，就能决出武林盟主。
而这场比试的双方，正是沈砚初和沈清河父子。
夏侯青下台后，沈砚初还留在台上，平复着微微加快的心跳，专注准备下一场比试。
在众人的注视下，沈清河缓步走上台，站到比武台中央。
“诸位，砚初刚刚结束比试，已非全盛状态，为了公正起见，我建议让他修整一日，明日再决出胜者。”
沈清河面向众人，朗声说道。
沈砚初闻言，先是一怔，惊愕地转头看向身旁的沈清河，然后又飞快地垂下眼，掩去了表情。
其他人听到沈清河的话，露出理应如此的敬佩神色。
“沈庄主高风亮节，我等钦佩。”
“沈少庄主这几日的确辛苦，能修整一日是最好的。”
“沈少庄主年少有为，沈庄主也沉稳担当，藏剑山庄有您父子二人坐镇，中原武林何惧外敌！”
沈清河一一微笑回礼，然后侧身看向沈砚初，问道：“砚初，你意下何为？”
沈砚初抬头说道：“全凭庄主安排，多谢父亲。”
沈清河道：“既然如此，你就快回去休息吧，明日一早，你我父子再决胜负。”
沈砚初恭敬应下：“是。”
沈砚初走下台，示意叶轻寒跟上他，便往听泉轩的方向走去。
叶轻寒不解问道：“你根本不需要休息，为什么要推到明日再打？”
沈砚初没有回答，只是低声说道：“父亲自有他的思量，我只需听从他的安排便是。”
两人回到听泉轩，沈砚初没有像往常一般在小院中练功，而是走到里间，随手抓了一本书，坐到床边的软塌上，将书拿在手中快速翻动。
叶轻寒也找个角落坐了下来，但他被绑住的上半身僵硬无比，只能直挺挺地靠在墙上。
沈砚初一手捧着书，一手撑着额头，窗外的金黄日光透过枝叶，洒在他低垂的眉眼上。
他的视线虽然投在书本上，但眼神里却没有神光，就这样低着头，久久没有翻页。
沈砚初没有说话，叶轻寒也不出声，两人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对坐着。
寂静的沉默，在房中蔓延。
窗外的日光渐渐暗淡，变得昏黄，没有点亮烛光的屋内只剩一片暗影，早已看不清书上的文字。
叶轻寒被绑得太久，血液都不流通了，稍微一动，浑身就酥酥麻麻地刺痛。
往常两人一回房，沈砚初就会解开捆仙索，可今日坐了大半天，他还是没有任何动作。
叶轻寒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默默地挪了挪屁股。
沈砚初听到声响，突然回过神来，他抬头看了看叶轻寒，合上手中的书，起身放回了书架。
“过来。”他对叶轻寒说道。
叶轻寒起身走到沈砚初身前，转过身将被紧紧捆住的双臂递到他眼前。
沈砚初伸手搭在绳索上，用力拉了拉，然后又打了一个死结。
“……”叶轻寒咬牙冷声道，“你做什么？”
沈砚初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捆仙索，确认每一处都捆得结结实实，才又坐回榻上。
“今夜是十五。”他望着窗外刚刚露出头的圆月，低声说道。
叶轻寒皱眉道：“那又怎样？”
沈砚初没再说话，但他的呼吸却慢慢急促起来，变得轻重不一，杂乱无序。
叶轻寒察觉到他的异样，探究地凑近，沈砚初皱起眉，不适地向后退去。
冷冷清清的月光下，沈砚初的面色显得异常惨白，他额上浮起一层冷汗，浑身轻微地一阵阵抽搐，连视线都变得恍惚起来。
叶轻寒靠近的身形化作晃动的虚影，沈砚初用力眨了眨眼，却依旧什么也看不清楚，体内层层叠叠涌来的剧痛令他眼前一片片发黑，视野越来越模糊。
“唔。”沈砚初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吐出破碎的痛苦低吟。
【滴，主线剧情已触发，请玩家进行选择——
沈砚初经脉受损，每月十五都会内力失控，经脉剧痛。他现在正在遭受剧痛的折磨，你将如何应对？
A.为了沈砚初打破约定，出门求助
B.留在这里，温柔地安慰他
C.你特殊的经脉正好能为沈砚初疏通内力，缓解痛苦，提议帮助他减轻病症】
叶轻寒眉梢微挑，不紧不慢地挨着沈砚初坐下，语气中带了几分冷笑：“你经脉也有问题？”
沈砚初感到叶轻寒的体温贴着自己，想要向后躲开，浑身上下却没有一丝力气，他整个人都像被利刃一刀刀切割开一般，散成无数碎片，除了血肉传来的剧痛，什么也没剩下。
叶轻寒的声音仿佛从远处飘来，如梦似幻：“你的经脉是怎么伤到的？”
沈砚初早就没了思考能力，听到有几分熟悉的嗓音传来，他张了张嘴，思绪飘忽了一会儿，才气若游丝地说道：“……我出生时，母亲遭到魔教上任教主叶无双的刺杀，重伤殒命，我的经脉也受到重创……我父亲赶到后，与山庄长老联手剿杀叶无双，将我从鬼门关救了回来……但出生时的重创已造成不可逆的伤害，每逢十五之夜，我就会内力失控，经脉剧痛。”
说完这大段话，沈砚初最后一丝力气也随之消散，他只能瘫软在榻上，无助地仰着脖颈，濒临窒息般大口喘息，浑身冷汗浸透衣衫，冰冷潮湿的布料仿佛锁链般缠在他身上，把他往深渊底部拖曳而下。
叶轻寒冷眼看着，说道：“你知道自己今晚会发病，所以提前把我捆住——你怕我趁人之危。”
叶轻寒声音中的冷意令沈砚初浑身一凉，他突然恢复了几分意识，吃力地转头看向他：“我只是担心，你出去伤害他人。”
叶轻寒垂眼看着沈砚初狼狈不堪的模样，突然冷笑一声，双臂轻轻一震，身上的捆仙索瞬间崩裂，散落下去。
沈砚初双眼微微睁大，十指下意识地弹动了一下，却没能挪动半分，只能躺在塌上，眼睁睁看着叶轻寒挣脱绳索，站了起来。
沈砚初感到叶轻寒冰寒入骨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脑中闪过无数思绪，最后只嘶哑着声音说道：“记着你与我的约定，不可离开我的视线。”
叶轻寒冷哼一声，后旋着肩膀活动筋骨，故意发出令人齿冷的“咔咔”声。
沈砚初被痛苦折磨得意识模糊，但仍然强撑着一口气，死死盯着叶轻寒。
叶轻寒抓起一旁的巨剑，在房中慢慢踱步，从左走到右，又从右走到左。
沈砚初的目光紧紧跟着他，一瞬不离。
最后，叶轻寒一步步走到沈砚初塌前，在他眼前缓缓抽出巨剑，清冷寒光倾泻而下，落在沈砚初脖颈之上。
沈砚初盯着叶轻寒，眸色漆黑，却没有惧怕神色。
叶轻寒问道：“你不怕我杀了你？”
沈砚初轻声说道：“你不会。”
叶轻寒冷笑道：“你怎么知道我不会？”
沈砚初没有说话。
叶轻寒深吸几口气，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又说道：“你知不知道，我很讨厌你？”
沈砚初不知想到什么，眉眼竟然舒展几分，说道：“我知道。”
“啧。”
叶轻寒终究还是没做什么，只是皱紧眉头，用力将巨剑收回剑鞘，又坐回原来的位置。
沈砚初侧过头，叶轻寒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煎熬痛苦的漫漫长夜，除了冷冰冰的月光，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守在他身边。
即便他面色发黑，眼神不善，浑身不耐烦，但他的存在，便是这绝望永夜中的一丝温暖。
【滴，沈砚初好感度增加10分，目前好感度-20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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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快意江湖之正邪两立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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