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流转。
许言在许家无微不至的呵护下长成了清俊矜贵的少年,那份心软的天性,并未因优渥的环境而消弭,反而在家族刻意的“净化”下,发酵成一种更深沉、更无处安放的悲悯。他资助孤儿院,建立慈善基金,试图用金钱填补这世间的疮痍,却总觉得杯水车薪,心底的某个角落,永远回荡着那条肮脏巷口的风声和……那颗星星糖的味道。
而陈椒,则在泥泞里摸爬滚打,挣扎着长大。生活的重锤早已将他孩童时那点未泯的柔软砸得粉碎。他学会了察言观色,学会了巧舌如簧,更学会了用玩世不恭和尖锐的讽刺,筑起一道厚厚的心墙。他看透了世情冷暖,最厌恶的,就是许言那种高高在上的、带着施舍意味的“慈悲”。在他看来,那不过是温室花朵对窗外风雨的无知矫情。
命运的红线并未就此断裂。
十八岁生日刚过不久,一个阴沉的午后。许言陪同母亲前往一座据说极为灵验的千年古寺祈福。寺庙香火鼎盛,人来人往。在供奉着“长明灯”的偏殿,许言被一种难以言喻的窒息感攫住。那密密麻麻、灯火摇曳的长明灯阵,据说每一盏都代表着一个被家族珍视的男孩,灯油长燃,佑其安康。然而,空气中弥漫的并非檀香,而是一种若有似无的、令人作呕的甜腥气。殿内壁画斑驳,描绘着童子嬉戏的祥和场景,角落处却隐晦地画着女子骨髓被抽取熬油的残酷画面,壁画颜色暗沉,几乎难以辨认,却让许言瞬间手脚冰凉,胃里翻江倒海。
就在他心神剧震,几乎站立不稳时,手腕内侧传来一阵灼烧般的剧痛!他猛地低头,只见皮肤之下,一点幽青色的光芒骤然亮起,迅速蔓延、勾勒,最终凝固成一枚清晰无比、仿佛由内而外燃烧着的——青色灯盏印记!
与此同时,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在拥挤的人群缝隙中一闪而过。是陈椒!他穿着一身与这庄严古寺格格不入的旧夹克,似乎正被几个神色不善的壮汉追逐,动作狼狈却异常灵活,像一条在礁石间穿梭的鱼。在擦肩而过的瞬间,陈椒的目光无意间扫过许言因剧痛而抬起的手腕,看到了那枚刚刚浮现的青灯印记。
陈椒的瞳孔骤然收缩,脸上那副惯有的混不吝表情瞬间僵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惊愕、了然,以及……一丝许言看不懂的沉重与晦暗。他甚至来不及说一个字,就被汹涌的人潮和追赶者裹挟着,消失在大殿外的回廊深处。
手腕的灼痛渐渐平息,但那枚青灯印记却冰冷地烙印在皮肤上,像一个不详的烙印。许言的心沉了下去。那惊鸿一瞥间陈椒的眼神,比手腕的剧痛更让他心悸。他隐隐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彻底改变了。那颗多年前贫民窟的星星糖,似乎并非命运的馈赠,而是一道悄然系上的、通往未知深渊的锁链。
几天后,当许言独自在书房试图查阅古籍探究那青灯印记的来历时,房间的光线毫无征兆地扭曲、暗淡。手腕上的青灯印记猛地爆发出刺目的光芒,将他整个人彻底吞噬。再睁眼时,他已身处一片荒芜、死寂的废墟之上,天空是压抑的铅灰色。空气中弥漫着腐朽与骨髓燃烧的甜腥味。
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断壁残垣后缓缓走出,依旧是那副旧夹克,脸上却挂着与这死寂环境格格不入的、带着几分讥诮的笑容。陈椒看着惊魂未定的许言,眼神复杂难辨,他挑了挑眉,用那许言刻在记忆深处、如今却多了几分金属般冷硬质感的声音说道:
“欢迎来到‘众生渡’,许少爷。好久不见,你的……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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