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时初几乎是被人推下车的，低头看鞋面上全是脚印，但她此刻无心在意这些，她加快脚步，直到回家写下把那串数字写下才松了一口气。
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周时初照例洗完衣服煮好饭等奶奶回家。当初想着她上学，合同一次性签了三年，不知道奶奶会怎么和张婶说？张婶会答应吗？
六点半乔老太才回家，她依旧打包了店里没卖完的菜回家，周时初看她神情淡然，并未开口询问，直到饭后她正要去厨房洗碗，被乔老太拦了下来。
“小初啊，你放着吧，我一会洗。”
周时初并不情愿，“奶奶，我很快洗完，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啊？”
要比起执拗谁也比不过周时初，乔老太只好帮着她把碗筷拿进厨房。
“我跟你张婶说了转店的事，她蛮乐意嘞，就是小宋明年六月要高考，她还在犹豫，咱们也不能强人所难，所以小初，我想着我身体还可以，我就先干到六月，等她家里事情都落定了我们再和房东说改合同的事。”
“张婶知道咱们的难处，平日她也帮了我们很多忙，我在店里很轻松的，小初你别担心我。”
周时初边洗碗边听乔老太说话，只觉平时很少听到她这么小心翼翼说话，扭头去看，只见奶奶手里正拿着一个白色的盒子，周时初心里一跳。
乔老太笑着看她，“我说我来洗，你偏要洗，快擦了手过来！”
祖孙俩眼睛都亮亮的，乔老太递给她盒子，眼神示意让她自己拆开，是一部手机。
周时初下意识地要拒绝，乔老太并不给她机会，从桌上拿起剪刀递给她，“老板说不退不换哦。”
泪水早已顺着眼眶流下，周时初在奶奶期盼的目光下打开了手机盒，是新式的手机，有屏幕、有摄像头，乔老太慢慢擦掉她脸上的泪，“你这傻孩子，哭什么，这是你张婶陪我去挑的，你快看看你喜不喜欢！”
话毕，乔老太又进屋拿出来电话卡，“我俩去电信公司都办好了，算是我的副卡，咱俩一月交一份话费就行，现在这越来越方便了，她说装上就能用，你快试试。”
周时初从乔老太手边又接过了电话卡，却不急着开机，翻来覆去把说明书看了好几遍，“奶奶，怎么这么突然？你也没跟我商量一下，再说，我平时也用不上的。”
乔老太早就预料到她会这么说，直接拿出了预先准备好的说辞，“小初，你也大了，有个手机跟你同学联系起来也方便，再说，万一下次再遇到这样的事情，咱们俩也好联系。”
她惯是知道什么样的话才能说服她，周时初当即哑口无言，终于在乔老太的催促中按下了开机键，两人凑在一起研究了快半个小时，周时初还打开摄像头给她们俩拍了一张照片，新手机的第一张照片。
周时初看着手机里两人的合照，她脸上还挂着泪痕，奶奶在一旁开心地笑着，她想如果她有超能力，一定要让时间停留在这一刻。
乔老太吃完药就去睡觉了，周时初躲进房间继续鼓捣新手机，抬头看见镜子里笑得呲牙咧嘴的自己，周时初暗骂了一句虚伪，按开手机给李怡君打去了电话。
“喂，哪位？”
话筒里传来李怡君烦躁的声音，周时初忍住笑，“在写物理吗？”
李怡君登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周时初？是你本人吗！”
“是我是我，是我本人！怡君！我有手机了！奶奶给我买的！这是我的手机号！”
李怡君的惊讶不输刚看见手机盒的周时初本人，“什么！恭喜你！！这下我就可以随时联系你了，怎么样？很开心是不是哈哈哈哈。”
“是的！”周时初正抱着手机傻笑，突然看到了桌边她写在纸上的赵一珩的手机号，“不对...…”
“你手机没有欠费啊！”
嘟---嘟---嘟---------
挂断了！这是什么意思！周时初拿起纸条盯了好久，犹豫再三还是按下了拨号键。
“您拨打的电话无法接通，请您稍后再拨...”
在忙？隔了几分钟她又拨了一遍，一阵忙音传来，周时初正感叹赵一珩不愧是日理万机的人，突然，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从话筒中传了出来，周时初眼疾手快火速关掉了免提。
“喂？”
嗯，惜字如金的文豪。
“嗨？”
“嗯？周时初？”
“嗯，是我。”
随后就是漫长的沉默，周时初没想到跟他单独说话这么尴尬，还是赵一珩先开了话头。
“这是你的号码吗？李怡君刚在□□上说你有手机号了，你第一遍打过来我还以为是广告推销，抱歉。”
周时初注意力全放在了李怡君身上，“你和怡君有直接的联系方式？”
对面顿了一下，“是的，陈柏乐给我们三个拉了群，等你注册好让她把拉你进来。”
周时初想起李怡君在公交车上的话，“那个，可以问一下你们今天的物理作业是什么吗？”
赵一珩从未见过话题跳转如此迅速的人，但还是一一回答，“当然可以，今天上课做了小测，所以老师没有布置课后作业。”
周时初终于确定她被李怡君摆了一道，欠费是假的，问作业也是假的！可惜，电话已经接通，她必须硬着头皮继续说。
“哦哦，今天放学我听陈柏乐说老段午休时间把你...逮住了，你没事吧？”
赵一珩对周时初主动打电话过来这件事本就不可思议，更何况接通电话后她拐着弯问了这么多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他毫不费力地想多了，这是关心吧？
可是他拿光盘照镜子这件事实在丢脸，好在老段给他挑的刺够多，“没事儿，他中午来巡视，我睡不着被他抓住了，说我头发太长，不过现在我已经剪短了，下周交份检讨就行。”
赵一珩摩挲着所剩无几的头发，何止是剪短，他直接剃了寸头。
想到白天周时初对他说的话，他马上起身想去找镜子，此刻他终于理解了为什么偶像剧如此执着地拍煲电话粥的桥段，她淡淡的声音从听筒只传到他一个人的耳朵里，和平时很不一样，震得他耳朵发麻。
“那就好，以后午饭少吃点吧，对肠胃不好，先不打扰你了，我先挂了。”
赵一珩：......
周时初神神鬼鬼的聊天方式让赵一珩一头雾水，他把号码存进通讯录，她怎会在今天用自己的新号码给他打电话？虽然听起来是他自作多情，但这关心确实是实打实的。
他只感到握着笔的手在发抖，卷子上的数字都变成了乱码，看不清理不顺，他索性拿纸出来写检讨。
可恶的老段，不就是照了一下镜子吗？可恶的陈柏乐，什么时候和她关系这么好了？
周时初并不知道挂断电话后他在戳小人，实在是赵一珩今天太反常，也不知道他哪找的，各个学校的联考卷都被他装订成册，起初她还以为只批注了一张卷子，周时初越看越觉得这恐怕不是一两天能整理好的，阅读部分每篇都有批注和答题思路。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涌了上来，她向来不怕面对恶意，但却不知道如何恰当地回应善意。
她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整理这样用心的数理笔记，再说，他可能也并不需要。周时初开始后悔最开始就不该主动去找他，但开弓没有回头箭，她能做的只有努力不辜负他这份用心的馈赠。
语文是她的瘸腿科目，但也不能因噎废食，理实班只招前四十，按照她目前的排名似乎是没有问题，但一旦去掉政史地，她的排名必会下降，为保证万无一失，数理化更需要她付出更多时间去练习。
书桌旁边放着一个便利贴，上面写着近两周的待办事项和一些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包括去医院取药、注册□□号等一些琐事，这样可以帮助她集中注意力，不至于写一会就分神。
周时初一直写到十点才写完练习册，她悄悄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回来继续看赵一珩整理的册子。
期末考试还有一个月，足够她细细看完所有卷子，夜已经深了，正对着她的窗子没有关，夜风吹散了倦意，周时初过完一套又掏出来课本复习了一遍必备古文才心满意足地睡觉。
第二天早上，周时初刚起床奶奶就准备好早餐和张婶去店里了，周时初从书桌下的柜子里取了五十块钱充饭卡，又把新手机也放了进去，她火速吃完早餐下楼，正好碰见刚出门的宋钊。
宋钊是张婶的二儿子，从小就和她一起玩，他成绩好也很会照顾人，周时初索邀请他一起去学校，宋钊推辞不下，只好提议让周时初坐在后座，周时初怕再推辞下去会迟到，只好按照他的方案来。
“小宋哥，你今天怎么这个点去啊？”
周时初离他很近，听得清他骑车上坡时的喘气声，周时初有点不好意思，把书包又往上抬了抬。
“昨晚写题睡晚了，今天早上赖了一会床，看你的黑眼圈，你也熬夜了吧。”宋钊扭过头看了一眼周时初。
“我这都不算什么，考前抱抱佛脚，哪能跟你们高三比呢。”
“我熬大半年就解放了，这样算起来还是你更辛苦。”
钊，有勉励之义，想来是寄托了宋叔和张婶沉沉的期许，周时初坐在后座看着宋钊清瘦的背影，对他说，“小宋哥，你要好好吃饭啊，身体可是革命的本钱。”
宋钊轻笑，“你也是，你也瘦了好多。”
周时初正欲说话就听见有人在特别大声地喊她的名字，扭头一看，是李怡君。
附中禁止男女生不正常交往，宋钊听见声音就停下了车，“马上到门口了，我先进去了，今天谢谢你。”周时初接过车点头跟他告别。
李怡君看见有人骑车带着周时初就已经够惊讶了，转过头来还是这么好看的两张脸，她马上闭上了嘴巴。
周时初推着车和李怡君一起往学校走去，“这位帅哥就是你的青梅竹马？比一哥帅啊，不对，他俩不是一个风格，赵一珩更张扬一点，但该说不说，你们俩站在一起很配！”
周时初赶紧澄清，“哪算什么青梅竹马，就今天出门碰巧遇见罢了。”
李怡君眼睛一亮，“那就是邻家大哥哥，这也好嗑！”
周时初看到她眼底的青黑，了然道，“昨晚又看小说上头了？”
“你可以去当侦探了好吗，徐向晴借给我一本新的，写得老好了，没忍住通了个宵，嘿嘿。”
李怡君说着还是一副意犹未尽的神色，“对了，你带你的新手机没？”
周时初往旁边瞟了两眼，摇了摇头。
“这样吧，老段这几天抓得紧，你也别带学校来了，周末你来我家吧，我帮你注册一个□□号！”
周时初点了点头，这正合她意。
周时初赶早来学校是想着多看一会儿书，李怡君纯粹是作业没写完来学校补作业，周时初知道李怡君属于有天赋的那种人，在考试上有自己的松弛感，她并没有扫兴说期末联考的事情，依旧和她在楼梯口分别。
第一个到班里的自然是周时初，得益于她是班长，掌握了开门大权，周时初给她泡了一杯浓茶，拿出本子开始复习单词。
她英语就听力不好，好在现在有了手机，晚上回去可以听半小时材料，加上她昨晚看阅读参考答案还真看出些名堂，周时初喝了一口热茶，觉得浑身都是暖洋洋的。
天空并未完全大亮，从窗外看出去还是黑乎乎的，第二个来的是余子明和徐向晴，周时初看见他俩一起来并不意外，上次运动会她早看出了端倪，但早恋为高中的框架所不容，她不会主动为他们惹来麻烦。
“周姐，早啊。”
徐向晴捏着一杯豆浆，打着哈欠跟周时初打了个招呼，就趴在桌子上开始补觉。
周时初失笑，她恐怕是被余子明硬拉来的，余子明自从进门就没有跟徐向晴言语，坐下后一直在写单词，周时初余光看到了他桌子左上角放着的和徐向晴豆浆一样的包装，周时初会心一笑，只觉得困意消散了大半。
让我们恭喜这个阻生齿拥有了自己的手机[让我康康]谢谢奶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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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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