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几宴拿着手机要上楼，被陆纵青拦住，“什么电话不能在这直接接？”
手机持续振动了一会，陈陆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仿佛宿舍里就只有他们俩。
其实没有僵持多久，等那三人在楼梯口决出浴室优先使用权后，落败的明绪和向南就往客厅沙发里一躺，向南热情的招呼陆纵青过来和他们两一起三排。
陆纵青转过头，应了声好。
陈几宴拿了钥匙，匆匆几步离开了宿舍。
他刚一走，向南就催着陆纵青开游戏。
陆纵青掏出手机，说电不够自己回房间充一会。
好像他和陈几宴总是因为手机没电吵架。
他记得之前就有一次，自己录综艺，那会已经是凌晨一点了，他信誓旦旦和主持人骄傲地说，自己打的电话一定会有人接。
因为一天二十四小时，陈几宴从来不会漏接他的电话。哪怕是半夜三点给他打电话，陈几宴都会接
之前有一次他们两单独出外务回S市的前一晚，陆纵青玩手机到很晚，突然想和陈几宴确定一下第二天是几点起床。
接通电话的第一句，是陈几宴咬牙切齿地问陆纵青，“现在是凌晨三点半，陆纵青你打我电话最好是真的有事。”
陆纵青心虚：“陈老师，我想请问一下，明天早上我们几点起床比较合适？”
他又很快补充了一句。“这算有事吧。”
陈几宴气竭，“算吧。六点半起床，我叫的七点半的车。还有什么事？”
陆纵青飞快的接了一句没事了就挂了电话。
在陆纵青的概念里，他和陈几宴之间好像从来没有过任何关于个人的界线，不光是他这样觉得，所有人好像都是这样默认的。
不管参加什么综艺亦或者是回答什么问题，他两的首选一直是对方。可偏偏那天陈几宴手机临睡前没充电，关机了。
等到第二天一大早陈几宴就出了外务，群里陆纵青还在和其他人聊天，他就没当一回事，也没主动去问。
那会陆纵青也还小，他以为是陈几宴故意不接自己电话，所以主动和陈几宴冷战了好几天，后来他才知道那天陈几宴睡得早，手机恰好忘记充电。
那次和好的代价是一盒新鲜的榴莲还有陈几宴专门找代购买的一双跑鞋。
那次之后，陆纵青也反省过是不是自己气性太大了，陈几宴却说，“是我的话，我肯定也会生气。”
话虽如此，陆纵青还是觉得自己应该稍微注意一下，后来他就很少半夜给陈几宴打电话了。陈几宴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毕竟大多数时候他们都住在宿舍，要找谁喊一声就完事了，打电话那都多余。
那时候的陈几宴和现在的陈几宴还是同一个人吗？
陆纵青不确定。
他把手机插在床头的插头上，自己坐在床头想了很久。
作为爱豆，有很多高压线是不能碰的。他们以前一起训练的伙伴里，就有因为谈恋爱或者私联粉丝被清退的。
从小就被公司里的老师三令五申，不能做出有违爱豆守则的行为，在陆纵青的少年时代时代抽烟喝酒逃课乃至于谈恋爱都是不被允许的。
他见过那些为了他们奔赴千里的粉丝，他见过她们的真心，陆纵青发自内心的认可自己的身份，因此更加清楚哪些事情是自己不能跨越的禁地。
可是现在，他最要好的朋友他最在乎的哥哥，犯了一个在他看来不能接受的错。
陆纵青想把这件事告诉明绪，站起身走到卧室门口，落在门把手上的手像是突然脱了力，他不敢把这件事让明绪知道。
明绪知道意味着明绪会和自己一样纠结犹豫，胆颤心惊。二十岁的陆纵青脑子里浑浑噩噩，觉得有些迷惘。
他发现，尽管他们和陈几宴形影不离，但其实，他是不了解陈几宴的。就好像，他不清楚自己的面容和指纹是什么时候被陈几宴删除的一样。
向南在楼下喊他下楼吃水果捞，他说自己晚点去。
陈几宴拍了张榴莲的照片给他，“新到的，我挑了一个开出来好多，待会给你带回来。”
陆纵青没回。
过了好一会，他才打开房门，楼下果然都没人了。
他一个人坐在客厅里，有点饿但是完全没胃口。
当年那个练习生因为谈恋爱被清退的事发生后，陆纵青连着好几天做梦都梦到自己谈恋爱被发现的事，每次醒来都觉得心有余悸。
他当然知道，圈子里也有很多人在谈恋爱，只是他没想到陈几宴会是其中的一个。
客厅里的摆钟敲了十下的时候，陈几宴推开了大门。
灯亮起的时候，陆纵青坐在客厅里一动不动。
“阿青，你怎么坐在客厅，他们呢？”
“他们上去了。”陆纵青说。
陈几宴拎着水果放在餐桌上，“你先过来吃，我去叫他们。”
“先放着吧，你过来，我有话想单独和你说。”
陈几宴的动作一僵，他近乎有些狼狈地开口，“我有点累，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
“也可以去我房间说，现在才十点。”陆纵青站起身，走到陈几宴跟前。
陈几宴拒绝道，“晚上我不想聊天。”
“那就听我说。”陆纵青冷着脸，声音里都带着寒意，仿佛他才是冬夜里外出归来的那一个。
“你是不是谈恋爱了？陈几宴。”陆纵青问。
陈几宴沉默着不说话，陆纵青以为他是默认了。
“你是不是疯了，你明明知道我们不可以谈恋爱。你明明应该比谁都清楚啊。”陆纵青的鼻子突然有些酸楚，他们曾经站在楼上亲眼见过那些女孩追逐自己的身影。
“她为了一个可以更好见到你的位置，在栏杆旁轮流打地铺两天，扛着梯子凳子在一座座陌生的城市穿梭，要紧盯通告要提前约车规划，要比你提前一步去你将会出现的地方，她们那么狼狈，却还是愿意付出她们能给予的全部时间精力，甚至明知即便是这样也不一定能见到你一面。但是为了这一点仅有的可能，那些小姑娘还是不远万里来看你，你要谈恋爱你要塌房，你对得起谁陈几宴？所以你现在也觉得那些人的爱是理所当然的了吗？”
陆纵青说到哽咽，几次说不下去。
“就算不为她们，那你自己呢？是你说舞台是你的梦的，是你要拼尽全力也要留在舞台上的，陈几宴。”陆纵青压低着声音，可是愤怒却忍不住发泄。
他红着眼，不明白为什么陈几宴会变了一个人。
陆纵青还记得第一次他们站在真正意义的舞台上，那时候的台下还没有闪耀着自己应援色的灯牌。他们小心翼翼地张望，想在前辈们密密麻麻的应援中看到自己的名字。
他们还会经常去刷和自己名字有关的词条，看今天的粉丝数是不是比昨天又多了一天。
那个时候的陈几宴看到前辈塌房的消息时会很感慨的和他说，“阿青，等我们火了，我们一定不能这样，我要做一辈子的偶像，你也是。”
“陈几宴，在北城的嘶吼是你说要做一辈子的偶像的，你现在在干嘛？”
陆纵青声声质问，一字一句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一开始公司的选址其实不在这里，在北城，那是一座很冷的城市，他们挤在半地下室里练空调都没有，就这样挨着寒冷和艰难熬过了一年又一年。
“偶像？一辈子的偶像？”陈几宴却突然发火，急赤白脸地骂道，“那都是屁话，这个圈子就是这样，多的是人谈恋爱，多的是人塌房，那又怎么了，我又没有乱来。粉丝不知道就不好了。做偶像就不能有人权吗？”
“是她们给你的爱太多，才把你纵容成今天这样吗？圈子里乱来的人是很多，我只是没有想到你会成为其中的一个。”
在一开始知道陈几宴谈恋爱的时候，陆纵青只觉得不知所措甚至愤怒，但是在陈几宴说圈子里人都这样的时候，他才开始真正失望。
“陆纵青，你已经成年了，我拜托你别像小时候那样天真了。你以为粉丝喜欢你什么，你以为他们喜欢的是真正的你嘛？她们喜欢的只是镜头下经过剪辑的你，说难听点，你只是满足她们幻想的商品，一旦有瑕疵就会被换掉。谈恋爱怎么了，只要她们不知道不就行了。”陈几宴的语气深恶痛绝，他竟然不知道原来在陈几宴心里一直是这样想的。
陆纵青张了张口，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人攥紧了狠狠摔在地上，眼泪再也藏不住夺眶而出，陆纵青红着鼻子问道，“你在出道之前不知道这件事吗？你出道了名利双收了你开始嫌弃她们爱得是不真实的你了？陈几宴，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怎么变成这样？我受够了不行吗？我受够她们随随便便的就否定我，受够每次出门都要戴口罩眼镜！那些骂你身高不够骂你高考落榜的人一开始不也说爱你吗？陆纵青你装没看到那些恶毒的言语就不存在了吗？为她们做完美偶像？别犯傻了，陆纵青。”
因为最了解彼此所以知道怎么开口会扎人最疼。
“陈几宴，你现在说你受够了？当时站在舞台上拜托她们喜欢你关注你的人难道不是你自己吗？你现在开始觉得烦了，她们就开始有罪了！陈几宴，不是她们变了，是你变了。”
“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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