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逾星过了个无聊的七岁生日,终于在晚上等到了崭新的“两千里”。
为了与人类进行区分,店长在“两千里”右眼眼角处刻上了它的名字。
陈逾星兴奋不已,伸手在“两千里”的“身体”上胡乱地摸,然后很遗憾地发现:“两千里”的身体是冰的。
“两千里”一直笑着看他,没说话。
换上新外观后,“两千里”的“微笑”从颜文字变成了与人类无二的表情,陈逾星很喜欢。
这一年,“两千里”为陈逾星准备的生日礼物是满满一罐纸折的星星。
陈逾星捏着一颗星星问:“小二,你现在的手跟以前的手哪个更灵活?”
“两千里”端正地站着:“差不多,小星星,灵活度都是人类手指的百分之九十左右。”
“那我喜欢现在的。”陈逾星突然笑了起来,“现在的和我更像。”
“您喜欢就好。”
陈逾星对现在的“两千里”满意得不能再满意,恨不得从早到晚都把它带在自己身边,向周围所有人炫耀自己的跟人类别无二致的机器人。
换外形后的第三天,林朦月发来通讯,陈逾星喜笑颜开地向妈妈展示“两千里”的新外形。林朦月忽略内心的异样与不舍,笑着说好看。
“小二永远是最好看的机器人!”陈逾星喊。
“永远”这个词扎得林朦月心酸,人类的生命只剩下十一年,哪里还有什么永远。
2040年,“四八”的引力波及月球,月球逐渐脱离既定轨道,地球气候逐渐紊乱,各地气温变化三到二十摄氏度不等,部分地区的地表温度不再适宜生存,人类从十年前就开始建造的地下避难工事在此刻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陈逾星所在城市的气温变化不明显,但潮汐异常,指不定哪天就会发生铺天盖地的海啸,为了自保,居民得提前在搬迁和下地中做出选择。
陈逾星不愿意下到地底,因为地底看不到星星。
“两千里”带着他转移到了一座较为稳定的内陆城市,行李选择托运。
因此陈逾星没有什么不舍,他需要的东西不多:“两千里”、以前的生日礼物和星星。而这三样都没离开他。
唯一的不适,可能是气温比先前那座城市高了一些,哪怕在12月,陈逾星也只用穿一件毛衣就能御寒。
陈逾星还带着“两千里”去买了许多套衣服,虽然种类繁多,但无一例外地都是长袖长裤——陈逾星不想让“两千里”冰冷的躯体裸露着——哪怕它可以加热——他不喜欢。
生存环境的变化使人类不得不再次调整政策,规定所有“救星学会”的师生转移到地底上课,科研活动工作者非必要不上地面,且避难所会优先接收来自“救星学会”和试验基地的人。
这项制度没引起多大波澜,毕竟智商高于125的人在人群中的占比连百分之一都没有。
当然,各国也支持并帮助普通学校的师生转移到地底,因为教育始终是人类生命中不可或缺的部分。
陈逾星从原来的城市搬走,理所应当退了学,现在突然听到要去地底上学,他一百个不愿意。
“两千里”自然不会强迫小星星上学,但与“两千里”的计算结果有悖的是,林朦月也没有让小星星继续学习。
她说:“小星星活得开心就好。”
陈逾星就这样从学校中脱离了出来,在家无聊,他便学着做饭、主动帮“两千里”做家务、让“两千里”陪他看以前的电影或是纪录片、在夜晚带着“两千里”出门看星星。
“两千里”时常跟陈逾星说:“能得到您的帮助,我很开心”。
轻松惬意的日子持续了约莫两年,2042年4月16日下午16时23分,林朦月的同事发来通讯,告知陈逾星:林朦月于今早不幸殉职。
跟陈恒一样,林朦月死在一次爆炸试验里,灰飞烟灭。
尽管跟“两千里”在一起时陈逾星能暂时抛开烦恼,但他毕竟还是个小孩。没有妈妈在家的两千多个日夜,他无数次想起妈妈摸他脸的手,想起妈妈声音的温柔,想起书房座椅上妈妈背影的佝偻。
于是他的泪水夺眶而出,泣不成声的他挂断电话,一旁的“两千里”蹲下,用自己冰冷坚硬的双手环保住他。
“小星星,请不要不开心。”它说,“林女士说过的,她会变成星星。”
陈逾星在“两千里”的怀里嚎啕大哭,泪水濡湿了机器人的衣襟。
陈逾星流着泪失眠了一晚,“两千里”坐在他的床上,随时向他敞开怀抱。
陈逾星一直抱着“两千里”,如果将每次陈逾星的用力算作一次额外拥抱的话,他抱了“两千里”三十二次,机器人冰冷的躯体都有了几分他的温度。在第三十二次拥抱中,他看到了日出。
第二个晚上他得以入睡并做了一个梦,梦里妈妈微笑着摸摸他的头发,随后向他挥手告别,转身走向一片浩瀚的星空。
梦醒后他望着天花板上的星星小灯失神良久,接着问在旁守着的“两千里”:“小二,你会做梦吗?”
“并不会,小星星。做梦是具有大脑神经系统的生物才会经历的事情。”它说完,发现小星星的神情与认知系统中“低落”的状态相符,又补充了一句:“让您失望了,很抱歉。”
“没事。”陈逾星摇摇头,轻声说,“我也知道。”
陈逾星没有同学和朋友,林朦月死后,他身旁就只剩下了“两千里”。
地球生态系统的紊乱程度日益加深,地表的生活越来越冷清,陈逾星在家待了四年,见证街道渐趋空旷,城市逐渐萧条,四周陷入一片冷清,终于在2046年下定决心:他要去旅游。
“两千里”平静地跟他说:“此刻的地球上有百分之七十三的地区不适宜旅游,小星星。”
“那就去剩下的二十七!”陈逾星大喊,“待在家里太无聊了!”
更何况,他还有两年就要死了,却一次都没有旅游过,简直不像样。
“好的,小星星。请问您想去哪?”
陈逾星陷入思考,片刻后反问道:“你会开车吗?我想坐车。”
“我会驾驶大部分车辆,但眼下我们没有车辆,小星星。”
车在原来那个城市。
“那就从地底过去好了。”陈逾星说,“地底应该能过去吧?”
“地底避难工事是互通的,但我们原先居住的地方遭受过两次巨大的海啸,成功找到林女士的车的可能性不到千分之一。”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陈逾星有些不耐烦,最后索性丢弃原来遵守的那一套公序良俗,直接闯进附件一家荒废的车店里,挑了一辆最好的越野车。
“两千里”提醒道:“您这是盗窃,小星星。”
陈逾星挑眉看着他:“你要报警抓我吗?”
“当然不会。”
“那不就是了。”陈逾星喜笑颜开。
临行前他们回家收拾行李与食物,陈逾星在房里兜兜转转,最后只拿走了妈妈送他的那一张明信片。
陈逾星还是没想出第一站要去哪,不过这不重要,他让“两千里”沿着大路开,开到哪算哪。
许多下地避难的人类并没有带上自己所拥有的人工智能,陈逾星可以看到大门紧闭的店铺里一动不动的机器人,愣神片刻,又看向正在开车的“两千里”。
他不能丢下“两千里”,要是把他丢下了,他就什么都没有了。
“小二,你真好。”
“两千里”的脸上显出一个自然而然的微笑:“谢谢您,小星星。”
城市周围的绿化已经因为适应气温而枯萎死亡殆尽,为了减小不必要的能源消耗,公路两旁的路灯也早在两年前就不再亮起。直到夜幕降临,视野受阻,陈逾星都没见到一个活物。
“停一下吧。”他隔着车窗看星星。
“两千里”听从指令停了车,“眼”前小星星的神态与林朦月死后第二天早上起床时如出一辙,它推断小星星正再一次处于“低落”中。于是它问:“小星星,您是不是有心事?您可以向我倾诉。”
陈逾星看着星空,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今天是几月几号?”
“九月十六,小星星。”
陈逾星沉默半晌,又问:“最近有没有跟我第一次看见的流星雨差不多的流星雨?”
小时候“两千里”说下一次规模相当的流星雨大概在十年后,那一次他五岁,现在,他快十六岁了。
“根据计算,有百分之六十九的可能,会有一场类似的流星雨于九月二十七号十九时三分开始,最佳观测点距离我们仅五百一十三公里,小星星。”
陈逾星点点头,说了句“好”。
“两千里”不用将小星星的表情与认知系统比对就能判断出,此刻,小星星仍在“低落”。
“小星星,您是不是有心事?您可以向我倾诉。”它问。
“你两次说的话是一样的。”陈逾星笑出声,“怎么这么呆。”
小星星笑了,与认知系统中“快乐”的表情相符。
错误,小星星的情绪转变不可能如此迅速,小星星的眼里没有亮光,小星星仍在“低落”。
没等它再次开口,陈逾星便说:“我只是在想,我今年收不到生日礼物了。”
“我很抱歉没能为您准备生日礼物,小星星。”
陈逾星看向驾驶位上一脸歉意的仿生人,解开安全带,探身过去抱住他:“不过有你就好。”
看不到小星星的表情,无法判断小星星的情绪,但“两千里”必须照顾小星星的情绪,于是它只能监测小星星的心率和呼吸。
心率正常,呼吸较重,推测小星星并无情绪波动。
错误,小星星主动拥抱它时,有百分之九十二的可能性处于“悲伤”之中。
“两千里”根据经验升高“体温”,轻柔地回抱。
车内很安静,周遭只有引擎的嗡鸣,夜空中闪烁的星星无声无息,渐渐地,小星星的呼吸也变得平稳。
他在“两千里”的怀里睡着了。
他们在人烟稀少的地表上不断行驶,见过被水淹没的村庄,开裂的地面,吹过负二十摄氏度的寒风,晒过四十三度的太阳。
出发时带的干粮能够满足陈逾星两年的能量需求,就是种类过于单一,陈逾星吃了十天便腻了。
“我们可不可以去没有人的超市里找点吃的。”陈逾星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好。
“两千里”回答:“当然可行,更稳妥的方法是下到地底,小星星。”
“死都不去下面。”陈逾星拼命摇头。
“我明白了,小星星。”
按理来说那些其他人也会有类似的想法,但陈逾星运气很好,接连找的两家超市竟然都还有一半以上的存货。
“说明旅游是个正确的决定。”陈逾星拖着一大箱战利品。
“两千里”抱着两大箱食物,微笑着点头:“您说得对,小星星。”
2046年9月27日18时12分,陈逾星和“两千里”抵达流星雨的最佳观测点。
周围竟然有一男一女,看来行将就木还有闲心跑到荒郊野岭来看流星雨的不只陈逾星。
“车外气温为3摄氏度,您想下车吗,小星星。”
“下车吧。”陈逾星穿好御寒的衣服,打开车门。
那一男一女见到活人很是兴奋,滔滔不绝地朝他们说了一大堆。
“这是我女朋友,我们已经很久没见到活人了。”、“看完流星雨你们要去哪里?”、“你们是兄弟吗?”、“原来它是机器人!”
周围没光,他们看不到刻在“两千里”眼角的三个字。
陈逾星饶有兴致地陪他们聊了五十分钟——大部分时间是在听——19时03分,流星雨开始了。
眼前耀眼的流星逐渐与记忆重合,看着浩浩荡荡的光点,恍然间,陈逾星像是回到了十年前那个夜晚,他坐在“两千里”的头上,旁边是妈妈,和很多一起来看流星雨的人。
然而远方被照亮的不再是生机盎然的田野,城市里也再没有大片会在夜晚亮着的灯光。
看完流星雨,陌生情侣来了个热吻,然后与陈逾星挥手告别。
陈逾星在车里调侃:“小时候我是坐在你头上看的,小二,你记得吗?”
“两千里”回答:“我‘记得’,小星星。如果您想,我可以再次将你举过我的头顶。”
“我已经要十六岁了”陈逾星拍了拍“两千里”的手,“而且你现在这个样子不适合做这种事。”
“我明白了,小星星。”
陈逾星笑道:“今晚就这样吧,我要睡觉了。”
“好的,晚安,小星星。”
2046年12月31日23时55分。
“马上就新年了。”陈逾星看着星空,“我们居然就这么过了三个多月。”
他是指旅居了三个多月,而且还没有房车。
“您感觉怎么样?”
陈逾星毫不犹豫,笑着回答:“感觉很好。”
说完,他抓住“两千里”的右手,陷入回忆。
兴许是受到那对情侣的影响,看完流星雨那天晚上,他做了个梦。梦到“两千里”亲了自己的脸颊。
梦醒后他一阵害臊,“两千里”还关切地问他发生了什么。
慌张过后他反应过来:记忆里,他没有接受过来自男性的爱,而有着男性声音的“两千里”陪了他十五年,他会产生对“两千里”的依赖,会想一辈子跟“两千里”待在一起,实在是正常不过。
他觉得自己的生命里必须有“两千里”才能完整,这种感情跟爱,应该没什么区别。
“小星星,新年快乐。”机器人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他发现自己依然握着他的右手。
陈逾星觉得,“两千里”的声音好像是有感情的,最起码这一句里,有真正的快乐。
“你也新年快乐,小二。”他松开“两千里”的手,回了一句。
“两千里”贴心地问:“您要睡觉吗?”
陈逾星想起一件事:妈妈去工作之前的每一个新年,他们家都会放鞭炮。随后妈妈会高兴地亲他的额头。
“我想……我想放鞭炮。”他愣愣地说。
“可我们并没有鞭炮,对不起,小星星。”
陈逾星又听出了愧疚。
他做了个大胆的决定,决定借着“两千里”的愧疚任性一次——更何况他也不是第一次任性了——于是他问:“你能亲我的额头吗?”
“两千里”并不能推断出陈逾星是基于何种想法说出的话,但同意这句话并不违背任何一项原则。
“当然可以,小星星。”两千里的声音很温柔。
陈逾星闭上眼,眼皮忐忑地颤动,心跳像海浪般汹涌。
两千里的唇落到了他额头正中。
热的。
他伸手环抱住两千里,眼角滚出两滴同样热的泪。
他哽咽着说:“我喜欢你,两千里,我喜欢你。”
“两千里”的系统出现了片刻停顿,它能判断出小星星口中的“喜欢”和孩童时期对它的喜欢并不相同,它要呵护小星星的情绪,可它不能对人类撒谎,更不能对人类产生感情。
“小星星,请不要不开心。”它轻拍着小星星的背。
陈逾星不断重复着“我喜欢你”,哪怕泪水滑进口腔,唇齿颤抖得无法正常说话,他依旧泣不成声地重复着“我喜欢你”。
他平静不下来,手臂的力道大得像是要嵌入两千里坚硬的躯体,
两千里的胸口明明是热的,为什么没有心跳。
他重复了一千三百八十一次“我喜欢你”,直到说不出话,才不得已停息。
迷迷糊糊地,他听到两千里给他放了一首小星星,是一个他没听过的男声。
然而过去,他要睡觉时,两千里放的是摇篮曲。
2048年10月2日23时57分。
“四八”已经在空中悬挂了一年多,且一天比一天显眼,地表的温差比以往更加明显,环境也愈发恶劣。一个月前两千里和陈逾星去到以往生活的那座海滨城市,却只看到了冰川。
“没想到我竟然能活到十八岁。”陈逾星拉着两千里的手打趣。
从47年1月1日开始,他就常对两千里做出、或向两千里索要诸如牵手,拥抱,亲脸等亲密的举动。他很自私地利用两千里人工智能的特性,来满足自己的欲求。
次数多了,两千里也会主动做出这些事来。他还记得,47年4月16日,当他陷入对母亲的怀念时,两千里第一次亲吻了他的额头。
他很欣喜,但没有问两千里为什么这么做。
“还有三分钟您就成年了,我为您高兴,小星星。”两千里握他手的力度大了些。
陈逾星撇撇嘴:“但其实成不成年也没什么区别。”
成年前的最后几分钟,他放开两千里的手,看向后视镜,仔细打量着自己的脸。
哪怕在漫无目的地驾车旅游,哪怕是末世,他也依然会尽可能找机会清洗自己和两千里,尤其是47年之后。
他照着后视镜,自己向来俊朗,此时也一样。
他很满意,笑着对两千里说:“我想要个倒计时,最后十秒的就好。”
“好的,小星星。”两千里点头,无言地等到了今天的最后十秒钟,声音柔和地开始倒数。
“十、九、八、七、六……”
陈逾星本来在看星空,“四八”太大了,还泛着红光,让星空变得难看了些,于是他又看向两千里的脸。
“五、四、三、二、一。”
“生日快乐,小星星。请接收您爸爸为您准备的生日礼物。”
陈逾星惊讶地瞪大了双眼,接着两千里牵住了他的手,笑着注视他。
两千里的体内传出一个比两千里略微成熟一点的声音:
“祝小星星十八岁生日快乐!
没想到吧?你的十八岁生日礼物被我藏在机器人里了哦。
哦对了,你可能不知道我是谁,容我自我介绍一下。”
声音的主人煞有介事地清了清嗓子。
“我姓陈名恒,妻子叫做林朦月,在2030年10月3号得到了我的儿子,我们为他取名陈逾星。
所以我是你亲爱的爸爸!哈哈哈哈!
小星星,爸爸问你,妈妈的身体好不好?你喜不喜欢这个机器人?
你们给它取名叫什么?
你不用回答我,我听不见。但是我猜妈妈的身体一定很好,你一定很喜欢这个机器人。毕竟它是我改进过的。
说了这么多废话,你肯定好奇生日礼物到底是什么对吧?不过我还有点羞耻,让我缓一缓啊。”
音频安静了几秒,陈逾星定定地看着两千里的脸,不知道作何反应。
两千里的脸上有显眼的红光,“四八”已经在大气层里燃烧了。
车内响起一阵柔缓的伴奏,随后是一阵齐唱,甚至两千里也开了口:
“Twinkle,twinkle,little star
How I wonder what you are
Up above the world so high
Like a diamond in the sky
Twinkle,twinkle,little star
……
How I wonder who you are”
陈恒的声音最为突出,他生涩地唱完了这首歌,然后颇为尴尬地笑了两声,说道:
“小星星,请原谅爸爸,我周围实在是没有可以作为礼物的东西了,前十七年的礼物杀死了我所有的浪漫细胞,所以我只能用这么简陋的方式来庆祝你的十八岁啦。
不过反正我们都快死了,就别计较这个了呗。
哈哈哈哈,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给你一个成年人唱这首歌可能不太合适,但我又觉得,世界上没有比这首歌更配你的歌了。
其实我本来想早一点以这首歌作为生日礼物的,因为害怕‘四八’在你生日之前就撞上地球,可我还是认为,成年时放这个最有意义,因此最终也没改。
后来,我在机器人内加了一条指令。
如果它认为你正在经历巨大的情绪波动,并且有可能做出危及自身生命的,它会主动安抚你的情绪,并提前把这段音频放出来。这样就不用担心传不到你耳朵里了。
不过,我觉得小星星一定能健康平安地长大成人的。
最后,小星星,你知道我们为什么给你取名陈逾星吗?”
陈逾星眼里噙着几滴泪,茫然地摇头。
夜空明亮如白昼。
“因为我们希望你明亮到超过八十八星座,超过二十八星宿;我们希望你能用自己的方式战胜那颗足以毁灭人类的小行星。
我们希望你比所有的星星都更耀眼。
最后的最后,再一次祝你生日快乐!要天天开心哦!
致我最爱的小星星。”
音频结束。
陈逾星被五味杂陈的内心弄得手足无措。
原来他父亲的声音是这样的,原来那天听到音乐是这个原因,原来他从始至终都在按照父母的期望活。
他都不知道该不该落泪了。
视野里的“四八”逐渐放大,大得遮住了山脉,大得能看清其上明晃晃的火光,外界气温急剧升高,远处的景象在热浪中摇曳,陈逾星看不到星星了。
他狠下心,说出那句“我爱你”,随即捧起两千里的脸,吻上了他的嘴唇。
随后天翻地覆,大地剧烈地摇晃,卷起层层叠叠永无止息的浪花,世界被火光染成夕阳般耀眼的赤红,翻涌的热浪不分死活地掀起沿途的一切,将其撕扯、轰碎,万事万物都在难以想象的滚烫中灰飞烟灭,不再能称为空气的气体中升腾起数不清的火焰。大山崩解、海水沸腾、冰川消弭、地壳都被撞得四分五裂,地面和地底的所有生灵不复存在,世界回到了原始的沉寂。
不,不是沉寂。
一片死灰下,有声音。
“小星星,请不要不开心。”
“小星星,我也爱你。”
“Twinkle,twinkle,little star……”
这个名为“爱”的语音模块奇迹般地被完整留了下来,名为“两千里”的人工智能的声音不断重复着以“小星星”开头的两句话和那首年代久远的歌谣,直到竭尽最后一点能源。
其实,从生至死,两千里一直是爱着陈逾星的。
因为两千里对陈逾星的每一次开口,都是用“爱”在说话。
这篇文到这里就结束啦!撒花![撒花]
写这篇文的想法是在我看《科幻世界》时产生的,当时我想自己写一个人与AI的科幻故事,但苦于没有灵感,一直没能提笔。
后来某次坐火车,火车经过深夜的旷野,我看到漫天繁星,当时我内心有个声音跟我说,我的主角要是一颗星星。
从构思到提笔只用了一个小时左右,再加上自己水平较低,最后写出来的故事有点草,跟“科幻”二字也基本搭不上边。
但不管怎样,写这个故事的过程还是很开心的,算是满足了我的一个心愿。
我很喜欢陈逾星,很喜欢这篇故事里的所有人,包括“两千里”。(当然我笔下的其他角色我也一样喜欢)
希望你们看得开心[玫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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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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