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同签得异乎寻常得顺利,他提出的什么条件,张雨晴也没有反驳。
他看着最终修订好的合同,盯着签名落款的地方,手上的笔握了又握,看向了张雨晴:“张主编,我能再问一个问题吗?”
张雨晴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直说。
“我这书……我想知道,你为什么愿意自费出版。有可能,两万都赚不回来……”
“你知道不赚钱为什么还要坚持写出来?”张雨晴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反问。
他彻底放下了手中的笔,手心在膝盖上揉搓着。
“梦想总得有人坚持是不是?不然这个词,何必还存在呢?”张雨晴看着他揉搓着的手说着。
邱涵看了看张雨晴,又看了看杨浱樰,只不动声色地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
张雨晴看着发愣的杨浱樰笑了起来:“放心吧,我到底是个商人,不会让自己亏钱的。就看你愿不愿意签吧!”
杨浱樰没再纠结,拿起了笔签上了名字。
两万的转账直接手机转了过去,一切搞定,邱涵站了起来:“樰哥,你自己能回去吗?我送张姐回公司?”
杨浱樰点了点头,邱涵带着张雨晴出了包间,临到门口又交代着:“费用我都结了啊,樰哥,到家给我个信息,别总让人担心!”
出了门他就白眼看了张雨晴一眼:“张姐你吓死我了!这要是漏了陷,三木晨雪撂挑子了我们谁也担不起!”
说起来又有些愁眉苦脸:“樰哥要是知道了,二十多年的兄弟也不用再做了!我这都在干些什么事儿,真是!”
张雨晴只看着他好笑:“墨染只是心思细腻敏感一点而已,并不是不讲道理。”
邱涵按了电梯,他们走了进去:“我知道,樰哥以前很好的,只是这几年吧……真的是水逆……”
出了电梯,到了停车场的车上,车开走露出了一旁挡着咖啡厅,夏礼仁坐在遮阳棚下的一张桌子旁。
桌子上打开着一台笔记本电脑,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飞速地敲击着,看到两人离开,他手指停了停,盯着大门的方向。
杨浱樰很快出现在大门口,没有急着离开,他靠在了门边避人的角落,掏出了一支烟点上。
连着抽了两支烟,第三支从盒子里拿出来,晃了晃把空盒子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他想问题想的实在入神,烟头燃尽,烫到了指尖,他拿起来打量了半天,抬起了另一只手,指间的烟头往掌心按去……
“杨浱樰!”夏礼仁收起了笔记本,装进了包里,喊了一声。
夜晚的广场灯火通明,人也多,杨浱樰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咖啡厅门口的夏礼仁。
夹着烟头的手指迅速放到了背后,不着痕迹地扔进了垃圾桶,朝着咖啡厅走去:“你怎么还在这里?”
“等你啊!”夏礼仁笑着,“朋友早走了,我又路痴,不知道怎么回去,只能等着你带路了!”
杨浱樰看了看,桌上确实摆着两副咖啡杯。
“要不要坐会儿再回去?”夏礼仁问着。
“不了。”杨浱樰果断地拒绝了。
已经八点多了,回去得十点,明天他还要去工地。
工头帮了他不少,就算不做了,也该先过去说一说,把要紧的活帮着赶一赶,给工头几天的时间找新的人来。
他说不了,夏礼仁也没再坚持,提着包背到了身后,就跟着杨浱樰走过去。
广场这里是个公交总站,老远就能看到“BUS站”醒目的鲜红色荧光牌,在夜晚尤其明显。
很好找,路痴也能找明白,杨浱樰也不戳穿,他似乎也没有那么反感这种“巧合”了。
公交十分钟一班,上一班刚刚发出不久。
杨浱樰站在站台掏出了手机,充了两百的话费,又给电费卡缴了三百,想了想又打开淘宝,下单了一箱小面包和一箱泡面,他得为未来两个月做准备。
刚刚付完款耳朵后面传来一阵凉意,似乎贴了一个什么东西上去,他伸手摸了摸,又扭头看向了夏礼仁。
对方依然是笑得灿烂:“晕车贴,我也贴了!”
说着还拨了拨耳廓,给他看了看贴上去的小贴片,杨浱樰的目光只看到了那颗小黑痣。
到底哪里见过呢?他突然有点恼恨自己的脸盲了。
“这点堵车高峰期,公交卡顿更严重,估计路上得两个多小时才能回去!”夏礼仁解释着。
“谢谢。”他低声应了一声,手机揣进了兜里,看着缓缓驶过来的公交,排着队上了车。
晚上人多,比较方便的单侧坐他留着后面的一些老人和孩子了,走到了后面的双排坐上,夏礼仁坐在他的旁边,他没拒绝。
总是要坐人的,他宁愿是夏礼仁在旁边。
车子动了起来,刚出广场汇入主路卡顿得还不如他步行快,饶是贴了晕车贴,胃里也很快就不舒服了。
不过好在是没吃什么东西,涌上来的酸水勉强能压下去。
他扭头看向窗外,双目失焦,尽量让思绪飘远,不要想着自己是在坐车。
肩膀被人碰了碰,他回头,夏礼仁递过来一瓶水和两颗药。
“晕车药,要不要吃两颗?原本想着晕车贴就可以的,能不吃药就不吃……”
夏礼仁眼里溢着担忧,他担心吃药会加重杨浱樰的头疼。
现在看着他胃里难受到面色发白,额角沁汗,又有些后悔,早该在上车前就让他吃了这晕车药的。
杨浱樰盯着药,摆了摆手,现在这个状态,只怕是喝进去什么下一秒就能出来什么。
夏礼仁也没多劝说了,把药重新装进了小瓶里,水瓶拧紧了瓶盖塞进了包里。
杨浱樰刚准备扭头继续看着窗外,手就被人握住,他本能地回缩。
“别动。”夏礼仁声音不大,却不容拒绝。
一只手抓着他的手,另一只手修长的手指搭到了虎口处,按压了起来。
“听说按这里能缓解晕车,我可能要用点力,得你感觉到疼了才有用。”
搭在虎口上的手指指节明显,很长,也很白,在昏暗的车厢里依然发着光。
对比着他这只半个月的时间里布满了伤口惨不忍睹的手,忍不住想要收回藏起来。
对方紧紧抓住,没有松手,手指在一点点用着力,尽量绕过了他手上的伤口位置。
他的目光从手指移到了夏礼仁的脸上。
略显凌乱的碎发搭在额头,微微拧着眉,眼睑带着长长的睫毛一起低垂着,认真盯着虎口的位置。
车窗外缓缓后退的路灯,暖黄的灯光在棱角分明的脸上明暗交替。
高挺的鼻梁下,抿得很紧的红唇动了动:“这个力道可以吗?”
说着抬起了头,对上了他的目光。
他慌忙移开目光看向了窗外:“嗯。”浅浅应了一声。
车窗上映着两人的脸,玻璃影像里的夏礼仁正低着头。他偷偷地打量着这个人影。
夏礼仁真好看,比他好看。他想着。
按了大概二十分钟,杨浱樰的胃里舒服了许多,他拿过了手:“好许多了,谢谢。”
抽了抽,没抽出来。
“还在市区堵着,这会儿停了一会儿又得难受起来。过了大桥,车少些了我再停。”
杨浱樰也没有再坚持,他有点……
贪恋这双手的温度……
直到到站准备下车,两只手才彼此分开。
回家洗了澡,他翻开笔记本。
【即便是老鼠,也有属于自己的Tom猫。
我是阴沟里的老鼠,夏礼仁,你……】
笔尖在纸上停了停,笔锋一转,落下两个字。
【算了。】
句号刚刚画上……
“笃笃笃。”
合上了笔记本。
“笃笃笃。”
第二阵敲门声刚过,门打开了,夏礼仁好似没想到门能这么快打开,抬起的手,险些敲到了杨浱樰的脑门上。
杨浱樰看到了夏礼仁手上端着的砂锅。
“我熬了些粥,一个人是真不方便,做什么都能剩一堆!”
他的脚步早挪开了,夏礼仁端着砂锅,直接进去了,放到了桌上,手指在耳垂捏了捏,就去到了厨房拿碗筷。
“一起吃点吧,知道你可能吃不下,我剩的可不多,你呀,就帮我分担一点剩下的残羹就行。
不介意吧?”夏礼仁一边盛着粥,一边含笑看着他。
胃里确实还有些难受着,但不知为何,他想坐下来,喝上这半碗粥。
山药红枣粥,是养胃的,也是他爱吃的。
他拿着勺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舀着,看着吃得风卷残云的夏礼仁,目光游移到耳垂上的那颗小黑痣。
“夏礼仁,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夏礼仁放下了喝完了的碗,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一双笑眼看着他。
“怎么这么问?你看我眼熟吗?”
又拿起勺子进砂锅盛出第二碗。
杨浱樰迟疑着开口:“你怎么知道我爱吃山药,还有上次的清蒸鲈鱼……”
“是吗?”夏礼仁笑得眉眼弯弯,“要不说咱俩有缘呢?正好我也爱吃这些,你说巧不巧?”
杨浱樰盯着这张笑得极其自然的脸,什么也看不出来。
“欸、我第二碗都快喝完了,你这半碗要留到什么时候?”
他动了动勺子,把半碗粥喝了进去,胃里暖暖的,舒服了许多。
夏礼仁的心情似乎很好,洗碗、刷锅一直到出门都哼着歌。
他盯着关上的门,第一次觉得,这屋里,好像有点太安静了。
来到了桌边,重新翻开了笔记本,把“算了。”划掉。
【你,愿意做我的Tom吗?】
他盯着这句话看了半晌,外面工地上的探照灯又照了过来,光芒落到了他布满伤口的手上。
他手指蜷了蜷,把那句话又划掉。
【算了。】
算了,他是那样的美好,他是那样的阴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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