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的人群,手臂如同钢铁森林般整齐举起,紧握的拳头仿佛要捏碎无形的枷锁。震耳欲聋的“必胜”口号如同汹涌的潮水,一波高过一波,在暮色沉沉的林间空地上反复回荡,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每一张被篝火映照的脸上,都燃烧着压抑太久的怒火与破釜沉舟的战意。他们与科研部之间,早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所有人都明白,这将是一场用鲜血与生命铺就的、几乎看不到归路的血战!
人群逐渐散去,各自进行着战前最后的准备,或是与亲友做最后的告别,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压抑与最后的、带着绝望气息的狂欢。星佑心中充满了巨大的困惑与不安,他快步追上正要离开的顾倩,急切地拉住她的衣袖,声音带着颤抖:“顾倩阿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些人……难道都是从天忌孤儿院出来的?你们真的要去攻打科研部?”
顾倩停下脚步,看着他眼中尚未散尽的茫然与惊惧,轻轻叹了口气。她拉着星佑,穿过喧闹的人群,走向这片临时营地边缘的一处高地。那里有一棵极为高大的古树,枝干虬结,仿佛一位沉默的守望者。顾倩身手矫健地攀上树干,星佑紧随其后。两人坐在粗壮的枝桠上,脚下是逐渐被夜色笼罩的营地与远方那片危机四伏的旷野。
“看见那边了吗?”顾倩抬起手,指向远方。在朦胧的暮色与遥远的地平线交界处,一道巍峨高耸、闪烁着微弱能量光芒的灰色巨墙,如同神话中分隔天堑的壁垒,沉默地矗立着,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那道围墙,它防御的,不仅仅是外面荒野中游荡的魔兽,更是将我们这些被他们视为失败品、废弃物的异能者,彻底隔绝、囚禁、乃至驱逐在这片被遗忘的土地上!”
她的目光收回,落在脚下这片在黑暗中轮廓模糊的土地,声音里浸满了苦涩与沧桑:“你再看看我们现在所在的这片区域。这里,曾经是魔兽盘踞的巢穴之一。我们最初被像垃圾一样丢弃在这里时,只有寥寥数人,伤痕累累,异能不稳,面对凶残的魔兽,几乎没有任何反抗之力,只能在绝望中挣扎求生。后来,像我们一样被抛弃的‘同伴’渐渐多了起来,我们抱团取暖,用血与泪,用无数同伴的尸骨,才一点点从魔兽爪牙下争夺出这片狭小的生存空间,建立起这个简陋得只能勉强遮风挡雨的聚居点。”
星佑顺着她的指引望去,那道隔绝一切的屏障依旧散发着冰冷的光晕。他心中充满了疑问:这些人是如何穿越那坚固的屏障来到这里的?如果屏障有异常,科研部为何毫无察觉?他们被屏障阻隔,又如何能攻打进去?但所有疑问最终汇成最核心的一个:“你们……为什么会被驱逐?你们不是异能者吗?”
顾倩脸上浮现出一个冰冷而扭曲的笑容,那笑容里包含了太多的痛苦与嘲讽,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骇人。“为什么?因为我们,是科研部那项肮脏计划的……第一批试验品。”她的声音低沉下来,仿佛在揭开一个血淋淋的、被刻意掩埋的伤疤,“他们制定了一个名为基因改造的绝密计划,妄图通过将魔兽的基因与异能核心强行融合进人类体内,人工制造出更多、更强大的异能者,以应对日益严峻的魔兽威胁,而我们这些无父无母、无人问津的孤儿,就成了他们眼中最理想的实验材料!”
她的语速加快,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恨:“他们将那些狂暴的、不属于人类的异能基因,像植入芯片一样,强行嫁接到我们幼小的身体里!然后,又将我们放回孤儿院,像观察小白鼠一样,记录我们的成长,等待我们觉醒,一旦我们展现出异能的迹象,就会被立刻抓回那个地狱般的研究基地,关进冰冷的实验室,抽血、切片、连接上各种可怕的仪器,进行无休止的**研究!直到他们确认我们控制了异能,或者……彻底崩溃、死亡!”
顾倩转过头,用一种混合着深切同情与某种近乎癫狂的、扭曲的认同感的目光看着星佑,仿佛在说“看,你终究也和我们一样”。
“第一批试验品的效果极不稳定,很多人承受不住基因冲突,直接在实验中自爆身亡,活下来的,不是精神彻底崩溃,就是变得如同魔兽般狂躁嗜血,无法控制自己的力量。科研部眼见我们失去了研究价值,就像处理废料一样,将我们这些残次品无情地丢弃出了屏障之外,任由我们在魔兽横行的荒野中自生自灭!而他们,则拿着用我们的痛苦和生命换来的冰冷数据,继续对孤儿院里新一批无辜的孩子,进行着这惨无人道的实验!”
她伸手指向脚下这片土地,声音尖锐起来:“天忌孤儿院那所谓不详、被诅咒的名声,根本就是科研部为了掩盖真相而刻意散布的谣言!他们就是要让所有人都厌恶、远离那里,这样,就没人会关心那些孩子的去向,没人会追问他们最终去了哪里!”
星佑被这骇人听闻的真相冲击得浑身冰冷,微微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无意识地用手指用力抠刮着粗糙的树皮,指尖被磨破,渗出血珠,木刺深深扎入皮肉,带来尖锐的疼痛,他却仿佛感觉不到。
“所以……你们聚集在这里,就是要……去攻打科研部?”他的声音干涩而颤抖。
顾倩的目光再次投向远方那道象征着囚禁与不公的屏障,眼神锐利如刀,充满了刻骨的仇恨:“没错!如果不是科研部拿我们做这些丧尽天良的实验,毁了我们本该拥有的人生,又把我们像垃圾一样扔到这地狱般的绝境,让我们每天都活在提心吊胆、与魔兽搏命的恐惧之中,我们怎么会变成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她的情绪激动起来,声音带着哽咽与无尽的恨意,“当年我的异能失控暴走,他们连尝试救治都没有,直接把我扔出了屏障!我在荒野里被魔兽围攻,失去了这半张脸,手脚也几乎被咬断!如果不是姜循大哥带着人及时赶到,我早就变成一堆白骨了!我在那个地狱般的基地里潜伏伪装了这么多年,用假死才换来一丝生机,又冒着巨大的风险,一点点救出更多像我们一样被遗弃的同伴……如今,我们已经忍够了,也等够了!是时候让他们血债血偿了!”
“可是……科研部的实力太强大了,你们这样去,根本就是送死啊!”星佑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
顾倩猛地转过头,眼中燃烧着近乎疯狂的火焰,愤恨地低吼道:“那又怎么样?!难道就因为敌人强大,我们就要永远忍气吞声,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苟延残喘吗?!再等下去,我们都老了,死了,这血海深仇难道就这么算了?!明明做错事的是他们,承受所有痛苦和磨难的却是我们!命运凭什么如此不公?!我们凭什么不能回去讨一个公道?!我们凭什么不能发泄这积压了十几年的怒火?!难道就任由科研部的阴谋继续下去,让孤儿院一代又一代的孩子重复我们的悲剧吗?!不!绝不!就算是死,我们也要用这残破的生命,在他们坚固的堡垒上,撞出一道裂痕,让他们付出代价!”
这些被苦难与仇恨彻底扭曲了人生的人,已经被怒火点燃了灵魂,抱着必死的决心,也要向那高高在上的施暴者,发出最后的、最惨烈的呐喊。
顾倩看着星佑那依旧带着稚气与善良的脸庞,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带着一丝复杂的情感:“星佑,你小的时候,我还抱过你。你是院里最单纯、最善良的孩子,看到小花小草被踩坏都会难过半天,我救你出来,只是不忍心看你继续留在那个魔窟里,被他们一点点榨干、摧毁。如果你能理解我们的痛苦,感受到我们心中的恨,我们欢迎你加入,一起向那些刽子手复仇。如果你做不到……阿姨也不怪你,只求你,不要阻拦我们。”在她眼中,星佑始终是那个心软的孩子,他不该被卷入这场注定血腥的复仇,但他有权利知道这残酷的真相。
说完,顾倩利落地滑下树干,身影很快消失在昏暗的营地光影中。
星佑独自一人留在高高的树冠上,无力地低下头,用沾着血迹和木屑的手捂住了脸。他不希望看到这些与他有着相似根源的人们去送死,他比谁都清楚科研部拥有的恐怖力量。但顾倩那决绝的语气,姜循眼中那燃烧一切的战意,都让他明白,任何劝阻都是苍白无力的。他想不到任何办法能够帮助他们,拯救他们。
温热的泪水从指缝中溢出,混合着血污,滴落在粗糙的树皮上。他头一次感到如此撕心裂肺的无能为力。就算他是A级异能者,拥有罕见的天赋和近乎不死的自愈能力,在此刻,他依然只是一个渺小的、无法改变任何事情的普通人。
天忌孤儿院里那些温和的工作人员,那位总是带着慈祥笑容、耐心教导他们的院长奶奶……她们知道这一切吗?她们……也是这巨大阴谋中的一环,是沉默的帮凶吗?
之前围剿场中火鸟的悲壮结局,已经让他固有的世界观产生了深深的裂痕。如今,顾倩揭露的这血淋淋的真相,更是将他曾经相信的一切彻底击碎、崩塌。那个他视为家园、充满温暖回忆的孤儿院,其背后竟然隐藏着如此黑暗与残酷的真相?!
为什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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