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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另一个星佑

为什么努力的人总是比不过有天赋的人呢?为什么汗水与泪水浇灌出的花朵,终究难以企及那些天生就生长在沃土中的奇卉?为什么上天如此不公,不肯再多分给他哪怕一丝一毫、微不足道的恩赐?高乔的内心在无声地呐喊,那是一种混杂着不甘、苦涩与绝望的悲鸣,如同困兽在牢笼中的最后挣扎。

“为什么……为什么我就不行呢?”他最终垂下头,声音低得几近耳语,仿佛连说出这句话的力气都被抽空了。那挺直的脊梁似乎也弯了下去,承载着难以言说的重量。

野狼看着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亦是复杂。他走上前,拍了拍高乔的肩膀,语气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沧桑与无奈:“天赋,是与生俱来的烙印,是刻在命运基石上的纹路。这是天命,强求不来,也更改不了。”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这片破败的训练场,声音低沉下来,“况且,高乔,你扪心自问,现在的你,连我们这几个老家伙都难以逾越,又拿什么去面对外面世界那些嗜血狂暴、能力千奇百怪的魔兽呢?”

成为异能者,拥有超越凡俗的力量,看似风光无限,但其背后需要付出的代价,往往比想象中更加惨烈,有时是生命,有时是人性,有时是永无止境的战斗与责任。这些,并非每个人都承受得起。

……

一个月的特训时光,如同指间流沙,倏忽而逝。离别之日,终于到来。

那辆经过改装、看起来依旧有些破旧的公交车,如同一个沉默的钢铁巨兽,静静地停在云中训练营那标志性的、破败的公交站台前。夜无眠已经率先安静地坐在了靠窗的位置上,银色的发丝在车内昏暗的光线下流淌着冰冷的光泽,他拄着拐杖,目光平静地望向窗外那片永恒的阴霾,仿佛周遭的一切喧嚣都与他无关。

星佑则站在车下,与前来送行的众人告别。他换上了一套干净的深蓝色训练服,虽然依旧朴素,却显得格外精神。背上背着整理好的行囊,那顶暗红色的帽子依旧戴在头上,如同一点不肯熄灭的火焰。

野狼、玄风和胖子三位教官站在一起。野狼用力拍了拍星佑的肩膀,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信任:“放心去吧!小子!以你现在的实力,通过那个选拔赛绝对没问题!给咱们云中争口气!”

胖子教官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块脏兮兮的抹布,装模作样地擦了擦根本没有泪水的眼角,瓮声瓮气地说道,语气里带着真实的惋惜与祝福:“星佑啊……你这一走,可就没人再愿意认真吃我做的饭喽!不过……你还是别回来的好!外面天地广阔,努力往上爬,争取成为高高在上的异能者!到时候……可别忘了咱们这个破地方,别忘了我们这些老家伙啊!”他虽然总是用“美食”折磨大家,但此刻的祝福却无比真挚。

星佑用力地点了点头,眼神清澈而坚定,仿佛承载着整个云中的期望:“嗯!我一定不会忘!这里是我的起点,我永远记得!”

老大依旧站在他那栋小屋的屋檐下,远远地望着这边,花白的头发在微风中拂动,老花镜后的目光深邃而复杂,充满了无人能懂的忧虑与期盼。

其他人都道别完毕,星佑的目光落在了独自站在稍远处、双手插兜、别着脸的高乔身上。他走过去,真诚地说道:“高乔,我走了。你……保重。”

高乔身体僵硬了一下,依旧没有看星佑,只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语气别扭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服软与激励:“你……你比我强!这次去,千万别……别在第一轮就被淘汰了!不然……我看不起你!”这大概是他能说出的、最接近祝福的话了。

星佑闻言,非但没有生气,反而露出了一个阳光的笑容,如同穿透云层的第一缕光:“你放心!我不会被淘汰的!我绝不会辜负大家对我的期望,也不会辜负你的!”

最后,星佑看向一直抱着手臂、笑眯眯的君皓轩。君皓轩只是对他挥了挥手,露出一个一如既往的、带着点玩世不恭的灿烂笑容,并没有多说什么。

直到公交车载着星佑和夜无眠,缓缓启动,消失在道路尽头那浓得化不开的昏暗之中,君皓轩才伸了个懒腰,对着野狼等人说道:“好了,热闹看完了,我也该离开这个不见天日的鬼地方了。诸位,有缘再会!”

说完,他帅气地打了一个响指,同时吹了一声清亮的口哨!下一刻,他身旁的空间仿佛泛起一阵水波般的涟漪,一辆线条极其流畅、造型炫酷、通体漆黑如墨、泛着冷冽金属光泽的重型机车,如同从虚空中跃出般,凭空出现在众人眼前!机车引擎发出一声低沉而有力的咆哮,仿佛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

君皓轩长腿一迈,利落地跨坐在机车上,戴上一个造型同样酷炫的黑色头盔,对着身后惊呆的众人比了个再见的手势。随即,他猛地一拧油门!

“轰!”

机车如同脱缰的黑色闪电般疾驰而出,强劲的气浪掀起一股巨大的尘烟,将站台上的几人笼罩其中。待尘烟散去,早已不见了他那潇洒不羁的身影。

“真是……风一样的男子!”跑得快喃喃道,眼中充满了羡慕。

“真酷。”连溜得快也忍不住低声赞叹。

云中训练营,随着星佑、夜无眠和君皓轩这三人的离开,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活力与色彩,再次恢复了以往那种死气沉沉、日复一日的模样。跑得快、溜得快、高乔,他们的未来,似乎一眼就能望到头,被困在这片废墟之中。而星佑的未来,则如同通往远方的、未被探索的道路,充满了未知与无限的可能。

……

选拔赛的场地,设立在一座巨大的、已然死去的废弃城池之中。这里曾经车水马龙,霓虹闪烁,是人类文明繁荣的象征。然而,一场灾难性的保护屏障破裂事件,导致如潮水般的魔兽涌入,繁华顷刻间化为乌有,民众死伤惨重,只留下这片残破的墓碑,诉说着过往的悲恸。如今,这里盘踞着数量众多的低阶魔兽,异能者协会干脆将此地改造为选拔赛场,既能让预备役们体验真实的战斗环境,也能时刻警醒世人,屏障之外的危险从未远离。

通往终点的路线,在地图上标示得异常简单——一条近乎笔直的道路,贯穿城池的核心区域。然而,这条看似简单的路,行走起来却绝不轻松。道路两旁,是如同巨兽残骸般林立的破损高楼大厦。有的建筑被未知的力量从中间一分为二,上半部分如同被折断的巨矛,带着绝望的姿态斜靠在相邻的建筑上,或者直接坍塌在路中央,形成巨大的障碍。那些黑洞洞的窗口后面,时常会毫无征兆地亮起一双双反射着幽光的眼睛,竖立的瞳孔冰冷而残忍,死死锁定着踏入它们领地的每一个活物,如同最耐心的猎手。

一些建筑的外墙布满了巨大的爪痕或被酸液腐蚀的坑洞,残留着昔日抵抗的痕迹与异能者激战后的能量残余,散发着不稳定的波动。而另一些建筑,则在时光与自然的缓慢侵蚀下,被顽强的藤蔓与苔藓悄然覆盖,从裂缝中探出点点绿意,在这片死亡之地中,倔强地昭示着生命那不屈的、微弱的新生希望。

星佑警惕地观察着四周,阳光透过城市上空那层泛黄的、薄纱般的屏障(用于限制高阶魔兽闯入赛场),变得温和而缺乏热度,如同迟暮老人的目光,懒洋洋地洒落在断壁残垣与厚厚的、仿佛覆盖了城市尸骨的细沙之上。也照亮了那些从阴影中悄然现身的魔兽身上柔顺却危险的皮毛。

“你只管沿着这条路前进,我会在你身边护着你,清除所有障碍。”星佑对身旁拄着拐杖、步履平稳的夜无眠说道,声音沉稳,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那就多谢你了。”夜无眠微微颔首,语气平淡,金色的眼眸中看不出丝毫波澜,仿佛只是在接受一项理所当然的服务。

话音刚落,危机骤临!一道如同鬼魅般的黑影,伴随着一声尖锐的嘶鸣,从侧面一栋半塌的商场废墟中猛地扑出!那是一只体型堪比雄狮的巨猫,皮毛呈现诡异的蓝黑纹路,双眼猩红如血,充满了纯粹的杀戮**,比任何战争机器都要嗜血。它锋利的爪子划破空气,直取看似毫无防备的夜无眠!

星佑眼神一凛,反应快如闪电!他脚尖一挑,将地上一根锈蚀但尚且坚硬的钢筋抓在手中,身体如同离弦之箭般迎了上去!他没有选择硬碰硬,而是利用灵巧的身法,与巨猫周旋,手中钢筋或点或拨,精准地引导、偏转着巨猫的攻击,同时不断移动,巧妙地将这头凶兽引离夜无眠所在的路线,最终利用一处狭窄的断墙,将其暂时困住。

为什么只是赶走而非杀死?星佑心中存着一份来自孤儿院教诲的、对生命的朴素敬畏。只要不威胁到自身与同伴的安全,他更倾向于驱逐而非夺命。

然而,这里的危险远不止一处。刚刚引开蓝纹黑猫,右侧又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和低沉的咆哮!一头皮肤粗糙如岩石、体型庞大的变异犀牛魔兽,如同一辆失控的重型卡车,撞开残破的墙体,低着头,挺着那根闪烁着寒光的独角,猛冲过来!

星佑临危不乱,目光迅速扫过周围环境。他猛地蹬踏地面,借力跃上一段摇摇欲坠的阳台边缘,双手用力推动一块松动的混凝土预制板!

“轰隆!”

预制板精准地砸在犀牛魔兽的前方,坍塌的碎块与烟尘暂时阻碍了它的冲势。星佑趁机落地,拉起夜无眠迅速穿过这片区域。

还没喘口气,头顶传来尖锐的破空声!一只翼展超过三米、羽毛如同金属般闪烁着冷光的怪鸟,如同战斗机般俯冲而下,利爪直抓星佑的天灵盖!

星佑眼疾手快,瞥见路边一辆废弃汽车上缠绕着的、不知用途的粗韧绳索。他一个翻滚靠近,抓起绳索一端,在怪鸟俯冲到最低点的瞬间,猛地纵身跃起!身体在空中灵活地一翻,竟然精准地落在了怪鸟的背上!他迅速用绳索在怪鸟细长的脖颈上绕了几圈,双手死死拉住绳头,用力向后一勒!

“唳!”怪鸟发出痛苦的尖鸣,呼吸受阻,飞行轨迹瞬间变得混乱,不由自主地朝着旁边一栋布满窗洞的大楼撞去!

就在撞击发生的刹那,星佑如同灵猴般松开绳索,借助下坠的力量,在空中调整姿态,稳稳落地。他甚至没有片刻停顿,落地瞬间就是一个凌厉的侧踢,将一只不知从哪个角落钻出来、试图偷袭夜无眠后心的、如同鬣狗般大小的鼠形魔兽狠狠踢飞出去,撞在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

星佑如同一个不知疲倦的守护者,忙得不可开交,一路上根本没有丝毫喘息的机会。为了保护行动不便的夜无眠,他身上的训练服已经被魔兽的利爪和尖牙划开了好几道口子,露出下面结实的肌肉和浅浅的血痕。幸好,这些被投放在选拔赛道路上的魔兽,都是经过筛选的低级品种,否则,在没有异能辅助的情况下,星佑绝无可能如此轻松地应对。

那个略显单薄却异常灵活的身影,在前方不断奔走、跳跃、格挡、引怪,就像一颗充满活力的毛球,吸引了所有野兽的注意力。夜无眠安静地跟在他身后,拄着拐杖,步伐平稳得不可思议,仿佛不是在危机四伏的废墟中穿行,而是在自家的后花园散步。看着星佑为了保护他而拼尽全力的模样,他那线条完美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了一抹极淡的、意味难明的弧度,仿佛在欣赏一场有趣的戏剧。然而,那双金色的眼眸深处,却依旧是一片化不开的冰冷与无情,如同万古不化的寒冰。

他相当安全地走在这条危机四伏的路上,哪怕拄着拐杖,那份从骨子里透出的、睥睨众生的气质也丝毫不受影响。

星佑很强,他的强大与他的善良,在此刻形成了奇异的正比。在这个弱肉强食、危机四伏的世界,强大是生存的基石,越强大越好。而善良……善良在某些时候,或许是闪光的人性,但更多时候,它会是这个世界里,最奢侈也最危险的原罪。

夜无眠近乎冷酷地思考着。总有一天,这个善良到甚至不愿轻易夺取魔兽性命的少年,会为他此刻的坚守付出沉重的代价。然而,如果他能在付出代价、见识过世间最深的黑暗与残酷之后,依然能够守住内心深处那份纯粹的善良……那么,他或许将成为这个世界真正等待的、唯一的天命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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