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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温星河的日记(五)

-2027年3月21日-

旁听了关山的博士答辩,挤在她的一众师妹师弟堆里,看她在台上从容淡定地讲着。

因为听不懂内容,所以绝大部分时间里,我的目光都是随着关山的动作而转动的。

昨天晚上,关山做了个梦,一下从床上弹起来,把窝在她身上的蛋挞掀飞出去了。

我当然也醒了,不过我是被跳回床上的蛋挞踩脸踩醒的。

三月底的M市,白天已经相当暖和了,但深更半夜的,光是看着外面的夜色都会不自觉地缩起脖子。

我拨开企图往关山胸口钻的小猫崽子,挪了两下用双臂抱住关山。她的皮肤已经冷了下来,我听到她的心跳声,跳得很快,很乱。

“没事的,”我说,“肯定能通过的,不是一直都很顺利吗。”我以为她是在担心今天的答辩,所以这样安慰她。

我抱着她,而她把脸贴在我的胸口,没有说话。

我感受到一点湿润流进了我领口里,是关山的眼泪。

没等我做什么,她就主动脱离了我的怀抱,抬手把眼泪擦干。

然后她低头去摸蛋挞,一下一下地给她顺毛。

我那时还没清醒,半闭着眼睛,一只手拍她的背,一只手伸过去给蛋挞舔(小家伙最近很喜欢这么玩),突然听见关山开口对我说:“我梦见了我妈妈。”

我一下醒了,眼睛也睁大了,眼珠子和脑袋一起转向她。

她看我这幅反应过激的样子,反倒是勾起了嘴唇,靠在床头,淡淡说:“别这么紧张,只是个梦而已。”

紧接着,她又转头看我:“我想……让你听听我的梦。”

我瞄了眼时间,关山的答辩会定在早上八点,而现在是凌晨四点。这时候是最尴尬的时间点,听她讲吧,怕她没睡饱白天会犯困,不听吧,又怕她话憋在心里睡不好。

我明白这个梦对于关山的意义。这是她整整十八年的执念。哪怕她早已走出那座大山,从失学少年一路走到博士,她也从来没梦见过她的妈妈,那个用自己的命为她开出最初的生路的人。

所以,没什么可犹豫的,我点点头,打开床头灯,盘腿坐好,乖乖听她讲。

关山是很会隐藏情绪,用舒缓的语调讲述故事的。以前她做过一段时间的睡前故事博主,专门讲那些治愈的小短文,因为声音温柔吸了不少粉。哪怕是前段时间,和我讲她自己的过去时,她的语调也没有因为自己的情绪波动而出现太大的改变。

但是这一次,虽然嘴上说着这只是个梦,讲述的过程中,她却几度哽咽到说不出话来。

因为这和关山身上已经过去了的那些事情不同,不会随时间而淡化伤痛。只要她的妈妈一天没有入梦,那么她走得越远,反而越无法释怀。

其实这是个很短的梦,在梦里,她独自走在一条铺着石板的小路上。天边下着小雨,路上行人不多,有的打着伞,走在雨里,有的站在屋檐下,三两地站着等雨停。

关山原本也站在屋檐下,看着雨幕,伸长了手去接从屋顶滑下来的水滴,但一滴都没接住。突然,有人从后背猛推了她一把,她踉跄着向前倒,完全暴露在雨里。

她回头想回到屋檐下去,可前面突然出现了一个看不清脸也看不清身体的影子,用她根本无法甩开的力度拉起她的手,拽着大步她往前走。

雨点斜着打在她的脸上,打湿了她的衣服,她想要挣脱,然而走出好远都没能如愿。

在两双脚踩在积水上的清脆溅落声里,她听见了一个声音,遥远的,好像一阵风一样吹进了她的耳中。

就是在这一刻,那个影子消失了。她呆呆地站在路中央,循着声音的方向望去。

她看见了她的妈妈,年轻的越青溪。妈妈撑着伞,一步步走到她的面前,拂去她头发上的水珠,轻声叫她的名字。不是代表着轻视和痛苦的旧名字,而是由她自己为自己取的新名字:“关山,我的孩子。”

雨越下越大,母女两人漫步在雨中,没有打湿一丝一毫。

她们走得很慢,一边聊着今晚的饭菜,一边向着被雨雾朦胧了的前方走去。

直至身边人被大雾吞没,梦,彻底醒了。

“这样普通的场景,却只能出现在我的梦里。”关山说道,神情在灯光下显得越发落寞。

关山的妈妈在十八年前去世,她看不到自己的孩子长大,无法得知她的新名字,更不会知道她现在的模样。

和已经去世的妈妈同行,是关山一生都无法企及的奢望。而让妈妈看见如今的自己,是她用过去十八年的人生做的一场注定无法实现的梦。

所以这就是关山今晚如此崩溃的原因。她要让妈妈看见自己十八年来的努力,可她又清楚地知道妈妈已经死在了过去,她看不见任何东西。存在于心里的那个妈妈,不过是一道自欺欺人的幻影。

彻头彻尾的矛盾,让她所做的一切都像是徒劳。

讲到后来,关山已经无法再像一开始一样风轻云淡地坐着了。她像个孩子一样缩近我的怀里,眼泪一行一行地顺着她脸颊的弧度往下流,打湿了我的睡衣下摆。

而我也像哄孩子那样,轻轻地拍着她单薄的后背。

但这一次,我觉得自己能做的不止有陪伴。

“关山,”我说,“你有没有想过,你之所以这么久没有梦见你的妈妈,或许还有另一个原因?”

她愣了一下,缓缓摇头。

于是我接着说:“这些年来你过得太累了,对自己简直像是一场虐待,从来没有过让自己休息一下喘口气的时间。”

“这样的你,不是你的妈妈想看见的样子。不论是你心里的幻影,还是真正的她,都不愿看见。”

“你想要一步步往上走,让她知道你现在有多优秀。你马上要拿到博士学位,你的未来一片光明,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可怜巴巴的孩子了。

“可是关山你忘了吗,她想要根本不是什么文凭什么成就,她只希望你过得好。”

关山的呼吸猛地凝滞了,下一刻,更多的泪涌了出来。

我没有停下:“她不入你的梦,或许是因为——她心疼你,不忍心看到你疲于奔命的样子。”

“那么,”关山用力闭了下眼睛,把眼眶里残存的泪挤出去,努力地让声音听上去正常,“我今天又为什么能梦见她呢?”

“因为……”我停顿了一下,眨眨眼,“因为她是你的妈妈呀。”

“不论你在哪里,做什么,她都会支持你,鼓励你。虽然她不能到现场见证,但她也会送出自己的祝福。”

“关山,她希望你能满意这个由你自己创造的未来,希望你不再执着于过去,放下心里的执念,真正地朝前看。”

人活在世上,总需要支撑。这支撑可能是一个人,也可能是一口气,不论如何,总要是自己相信的,能让自己过得好的。因为没有什么是永恒的,只有自己才能永久地陪伴自己。

现实与想象,其实何必分得那么清楚呢。活在心里的未必是假的,关山这一路走过,她自己就是最好的见证。只要明白了这一点,就不必再向任何人证明什么。

我也不记得自己究竟说了多久,如果录下来,可能会絮絮叨叨活像蚊子叫吧。

不过我的这番话对关山有用,那就不枉我顶着本科学历的脑子给我亲爱的心理学博士(差五个小时毕业版)女朋友输出一水桶量的心灵鸡汤了。

关山重新睡着了,哭了好久但幸好看上去眼睛没怎么肿。大概睡得不太沉,睫毛还一颤一颤的。我没敢打扰她,轻手轻脚地下床,精准无误地揪住蛋挞的后脖颈,把它请出了我们的房间。

小家伙本来就精力旺盛,被关山叫醒之后索性就不睡了,刚才就一直在旁边上蹿下跳的,还几次爬到我的头上揪我的头发,把气氛破坏得死死的。我早想教训她了,只是还没哄好关山,腾不出手而已。

关山睡了,可我躺着她旁边,却是怎么也睡不着。

辗转了一阵子之后,我觉得这样不行,索性爬起来,悄悄跑到琴房,怒写两个小时歌,越写越兴奋,一口气就把之前一直憋不出来的半首写完了,录完了demo编完了曲,感觉自己从来没有灵感这么充沛过!

啊哦,话题扯得稍微有点远。让我们把注意力拉回来,放回关山的答辩现场。

过程出乎意料地顺利,关山本来就准备充分,加之她从来也不是会怯场的人,哪怕下头的专家问得再怎么咄咄逼人,她也都是不卑不亢地回答他们。

宣布授予博士学位的时候,我坐在台下,和关山对上了眼神。众人的掌声中,她的眼睛里闪着泪水,我也是如此。

没有人比我见证过更多她的努力,也没有人比我更懂得她的艰辛。

生在黯淡森林里的小树苗,需要耗费比其他人多十倍甚至百倍的汗与泪,才能向着阳光伸出枝丫。

想再写几句煽情的话,可到了这种时候总是词穷。

一切复杂的情感归纳起来,只剩下一句话:我的关山呀,我真的真的很爱她,也真的真的为她高兴。

千帆过尽,前路昭昭。

我的越博士,毕业快乐。

和她并肩走出会议室,不知什么时候就成了十指相扣。

天上响起一道闷雷,很快下起了小雨。我和她站在走廊边,她将手掌伸出屋外,细密的雨丝落在她的掌心里。

“我的梦里,也是这样的天气。”她松开我的手,走进雨里。

她抬头仰望薄薄的雨云,长长地舒出一口气,久久地凝视着灰色的西方。

一千六百公里,十四年。那是她的来时路。

“妈妈,”她轻声呢喃着,“你看见了吗?”

亮色的闪电划过,像是回应。

我走进雨里,没有打伞,只是站在她的身边,与她呼吸着同样一片潮湿而富有生机的空气。

这就足够了。

-2027年3月25日-

这两天折腾开分店的事情,昼夜颠倒,回到家都已经是凌晨了。

等我走进房间,却发现关山正站在窗边,静静看着窗外的黑暗。

“怎么还不睡?”我一边把她笼进怀里,一边问她。

“最近睡太多了,睡不着。”她回答道。

答辩完了之后,关山可算是卸下了重担,有时间好好放松一阵了。原本她还想跟我去店里忙活,被我强按在家里休息,严格按照正常人的作息走,每天都得给我睡足十个小时。

她执行得不错,我晚出早归,基本见到的全是她的睡颜。

“喝酒了?”她耸耸鼻子,问我。

“嗯,一点儿。”我点头,揪住领子闻了两下,“味道很重吗?”

“没有,挺好闻的。”她替我把衣领抚平,凑近闻了闻我的脖颈,头发刺刺的,弄得我脖子挺痒,心里也是。

“想看日出吗?”我正要抱住她,她忽然问道。

“好啊。”我倒还真没见过M市的日出,指指外面,“就在这儿看?”

她摇摇头,拉住我的手,带着我快步往外走:“跟我走。”

她开车离开了市区,在乡道上走了一段,然后拐进一条土路,直通海边。

幸亏是关山在开车,否则深更半夜的往这么偏僻的地方钻,就算是我弟我都会怀疑他要把我卖给运奴船。

“到了。”关山停好车,准备开门出去。

“等一下。”我一把把她拉回来,掏出放在车里的备用围巾把她裹得严严实实,然后才满意挥手,“可以了。”

不出我所料,一打开门,潮湿的寒气就扑到了我们脸上,带着轻微的海腥气,把我们的头发吹得乱糟糟的。

我把衣服拉链拉到顶以抵挡海风,开始四处打量。

这是一片礁石滩,应该没有开发过,到处都是嶙峋的黑色巨石。

海浪不断涌上石滩,拍打在石壁上,破碎的涛声在深处的洞穴里产生共鸣,长久地盘旋,好像野兽的低吼。

天已不像来时那样黑,灰蓝色的光从东边一路蔓延到海的尽头,越是往远处看,石头的尖角就越是夸张。它们锐利地刺向天空,好像一根根矗立着的尖矛,使人想起古战场。

肃穆而诡谲的景象,在黎明到来之前,仿佛整片天地都属于我们,是我们的王座,我们的秘境。

我明白这地方的意义了。

关山爬上了一块大石头,坐在上面,面朝着大海,脚下就是浪花。我很快也爬了上去,坐在她身边,静静等待。

整片海洋都在我们的脚下。

我翘着脚,看天一点一点地亮起,关山的眼睛也越来越亮了。

“星河,谢谢你。”她转过来,眼里的天光变成我的倒影,“谢谢你愿意陪我。”

我没应她,而是吹起了口哨,随心的旋律,听着轻快。

“像这样说走就走,很爽吧?”我歪头笑着看她。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叹出,站起来,脚踩在石头上,抬手解下发绳,奋力丢进海里。

海风吹起了她的长发,自由地飘着。

“是啊,”她看着越发明亮的天际,“我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

我也站了起来,对着海洋大喊:“那就继续疯下去——”

“去看日出日落,看潮起潮落,去看山看水看天看地,去追,去找,去拥抱一切你渴望的东西!”

“只要……只要你高兴。”

日出了,耀眼的橙黄驱走所有的黑暗,为天空覆上灿烂。

一行飞鸟从海上飞来,划过天际,很快变成一行黑点,消失在遥远的天边。

我不知道它们从何而来,又要去往何方,但我知道,它们是自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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