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几年，各省各地都在打造城市特色文化，宁城也不例外。只是比起那些文化底蕴深厚的城市，宁城的文化有些浅薄了，不够具有吸引力。
前两次文化节，活动主要聚焦于现代科技文化，还请来了不少二次元。但是效果不太好，除了本地人以外，无人在意。
赵蕾在排练室里面细细给她们讲着：“今年的话，宁城文旅打算把传统文化与现代化融合在一起，活动策划交给澜江文化传媒公司负责。据说是要排一个大型古典舞群舞，那边的人要看看我们团的舞蹈风格适不适合。”
“所以接下来，每个人都认真跳，我要录视频发给负责人，那边觉得可以的话，我们就可以参加这次文化节的表演。”
沈行云感冒还没彻底好，她吸了吸鼻子，思绪开始神游。
交了一部分房租后，她手里钱不是很多。前几天接了一个表演，拿了两千的提成，如果能够接到文化节表演的话，接下来两个月房租应该不用再愁了。
……
当晚回去，沈行云做饭时，发现家里没多少米了，油也需要再买。
她动作一顿，忽然叹了口气，“虽然为了钱这么想好像有点儿那啥，但是我现在真的很需要钱，这样好像也没什么吧。”
给自己短暂洗脑了下，沈行云抬起手，盯着手腕上的红绳。破天荒对着红绳祈愿，“让我多接些演出，让我多赚点儿钱吧。”
说完之后，她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
因为当初接过这条开光红绳时，是用来保平安，祈福转运的。
不是让她祈祷能够赚钱的。
不过都已经这么求了，沈行云厚着脸皮继续道：“你会保佑我的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祈祷有了效果，两天后，赵蕾宣布结果，澜江决定与她们合作。
这对于整个青岚舞团都是个好消息。
赵蕾话锋一转道：“不过，这个群舞要我们和另外一个舞团合作演出，大家加油啊！”
沈行云眼皮跳了跳，似乎预感到不好，她不确定问了句：“是华姿吗？”
赵蕾讶异，笑：“你怎么知道？是华姿啊，她们舞团的人跳舞都很厉害的，大家一定要好好表现！”
沈行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好像这段时间，不想再见到的，好的坏的，通通出现了。
晚上被拉进了一个名为“文化节古典舞演出”的群，一个人发了第一条消息。
J：［大家好，我是江怀光，主要负责这次活动策划，与大家沟通细节。如果有什么创意和想法可以跟我说。愿合作愉快！］
与大多微信头像不同，他没有用风景照和人物照，头像是纯白底，黑色线条勾勒出一朵小花，涂抹水彩般的粉色。
沈行云点开瞅了一眼，发现就是普通且简单的简笔画，只是在花茎右下方写了遒劲的一个“江”字。
是江怀光。
群里也附和了几句合作愉快，夹杂着乱七八糟的表情包，气氛还算活泼。
紧接着，底下出现了一个熟悉的风景照头像，沈行云一眼就认出，是华姿的团长郑康。
一连发了好几条。
Mr.郑：［很荣幸和江经理合作！］
Mr郑：［我之前看过江经理好几场策划的活动，既有趣又有内涵，在网上引起的热度还不小，不愧是Z大的高材生！］
Mr.郑：［相信我们这次文化节在江经理的策划下，肯定也能达到非常好的效果，群里的各位都是沾了江经理的光。］
沈行云看了那几行话，鸡皮疙瘩瞬间起来，记得当初在华姿时，沈行云三番五次被郑康教导应该怎么说话，要低眉顺目，要面带微笑，哪怕领导说错了也不要纠正，这样是打领导的脸。
她也不算是不会说话，她有自己的思想，可以清晰表达。但总是被人纠正，被人贬低，导致她每说一个字都小心翼翼，久而久之，也就真的觉得，自己就是不会说话。
她与人说话会很紧张，总是出差错，越是出差错，就越是逃避与人交流。
对于郑康的“捧杀”，江怀光轻飘飘地回：［这并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每个人都很认真的完成，还请郑团长不要说这种忽略群体贡献的话。这次文化节表演，主要还是看各位的演出，我个人的力量很微小。］
很快，郑康回了条消息：［是我措辞不准确，不过江经理年纪轻轻，真的是很厉害了，大家也很厉害哈哈！］
看到他的消息，沈行云甚至能够想到他僵硬的嘴角，拍马屁没拍好的尴尬。
想到这，她没忍住弯了弯嘴唇。
群里此刻多了些消息。
那些之前窥屏的人都冒了泡，也有些在问江怀光关于活动方面的问题。
江怀光回得很细致。
看着那个小花头像时不时的冒出来，莫名觉得有点萌。
有人在群里问：［江经理，你的头像是自己画的吗？］
江：［嗯。］
那人不确定地问：［是四叶草吗？］
沈行云一愣，这不是朵花吗？
她点了点江怀光的头像，打算仔细看一眼。
然而下一秒。
“Lucky girl拍了拍江的脑袋问怎么是空空的。”
与此同时，江怀光回了上一条消息。
江：［嗯，是。］
手误拍了拍江怀光那条消息非常突出。
沈行云神情僵硬。
过了一秒，对方发了一条消息。
江：［？］
沈行云硬着头皮：［点错了。］
以为这样就能带过这一茬，过了大概半分钟，江怀光轻飘飘的甩了一句话：［如果大家想看我朋友圈，可以加我好友，虽然是半个工作号，但不加好友是看不了的。］
沈行云眼睛像是被烫到了一样，迅速挪开视线，她真的是点错了，但也不太好解释，突然点他头像干嘛。
而且他说这话，就显得她好像是为了看他朋友圈视奸他。
但是她真的只是为了看头像啊啊啊啊！！
算了，越解释越奇怪，沈行云决定放弃挣扎！
群里琪琪很兴奋：［哈哈哈哈哈真的吗？那我就先加了！］
姜圆：［哇！那我也加！多条人多条道！］
琪琪：［小姐姐，请问你会使用量词吗？］
底下调侃起来，氛围和谐。
没人再注意沈行云方才的手误时刻。
沈行云拿着手机，在添加到通讯录这行犹豫。分手后没多久，她就把江怀光的联系方式全部删除了。
现在加回来，这行为应该也不奇怪吧？大家都在加。
但是，话又说回来。
也没到必须加的地步。
沈行云揉了揉自己的脸，一呼一吸变得烦躁起来，她忽然觉得自己很奇怪。有点搞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头脑风暴半天，沈行云也没有行动，想了想还是算了。
-
第二天，沈行云看了看昨天群里的消息。江怀光通知今天统一到华姿排练，会有专门的老师过来教她们。
沈行云昨天晚上没怎么睡好，早上出门时浑浑噩噩，漫不经心地，困得不行。
骑着电瓶车，路过一个大爷。
他嗬嗬几声，朝旁边tui——
刚好吐到开着电瓶车飞驰而过的沈行云身上。
开过几米之后，沈行云余光一瞥。
衣角处沾染着一坨黄腻腻的东西。
“……”
她的瞌睡马上没了，平静地掉头回家。可能是没睡好，她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内心的烦躁也因为无力而泄去。
可能最近有点顺利，所以让她稍微倒霉一下，人不能只走好运不走坏运吧？
好在出门早，沈行云只晚到了几分钟。
到华姿楼下，赵蕾给她发了条消息，让她来二楼尽头的一间排练室。
沈行云匆匆赶到时，人差不多都到了。本来这也没什么，因为她看到好几个女生还站在外面，代表还没正式开始排练。
可一进去，郑康忽然注意到了她，阴阳怪气地呵笑了一声，“这不是沈行云吗？你的架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大啊，就只差你了。”
沈行云脚步一顿。
排练室宽敞而又明亮，原木色的地板，色调温馨柔和，前面铺展一大块练功镜，清楚照出几人的身影。
除了赵蕾和郑康外，她并不认识其他人，可也能从对方的形体动作看出，他们都是前来教导的老师。
在这样的场合，她没有任何优势，也完全是她理亏，她低下了头，“不好意思，今天早上有事在半路上耽搁了，下次不会了。”
毕竟是自己团里的人，赵蕾挥了挥手：“行了，也没多大事儿，你先去那边等一会儿吧，江经理去接另一个老师了，可能还要等几分钟。”
沈行云听从赵蕾的话，正要往旁边走，郑康忽然说，“我想起个事儿，也不知道赵团长知道不知道？我还是沈行云的前团长呢！她在我们团里真是厉害啊！”
他刻意把“厉害”二字咬得很重。
沈行云神情有些难看。
赵蕾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也是个人精，她配合地笑了一声，不咸不淡道，“是吗，那我还捡到宝了。”
沈行云紧握着的手心松了些许。
外头传来了动静，江怀光和一个男人推开门进来，原本在外面闲聊的女生也跟在后头进来了。
江怀光穿着白衬衫，身形高大清瘦，面容清隽迷人，他推门而入。而他身后跟着的男人，则是一身黑，外面套着复古牛仔衣，模样拽拽的，眼皮薄而锐利。
沈行云发现，黑衣男人好像就是那天她去休息室接水遇到的人，他当时在跟人打电话，好像就是江怀光吧。
一切看似不经意的事情忽地连了起来。
江怀光在前面站定，微微一笑：“大家应该都认识我了，我就不用再自我介绍了吧？”
不知谁唱反调，小声说了个“要”。
江怀光似乎有些讶异，他抬了下眉，随后弯眼，“如果不认识我也没关系，毕竟后面跟你们接触更多的是这几位老师，我现在给大家介绍一下吧。”
沈行云默默听着江怀光的话，简单理清了各位老师的名字和职责。
黑衣男人名字叫做林渝，负责艺术指导，也就是调整她们的动作。
旁边的三位老师都参与编舞，一位叫做李红，一位叫做王旭东，一位叫做周沁。
介绍完之后，江怀光似乎还有其他事情要做，而赵蕾和郑康则是礼貌的送他出去。
江怀光一走，就能感觉气氛似乎变了不少，几位老师瞬间进入紧锣密鼓的准备状态。
沈行云很久没上过类似的舞台，搞得也紧张起来，之后排队列，跟着老师练舞。
另一边。
三人一同下楼，气氛有些安静，江怀光似随口提了句：“你们团里有什么好苗子吗？”
赵蕾：“就上次，您应该都看过了，我们团里比较好的是冯念微和沈行云。”
“我们团里的好苗子那可就多了。”郑康无不骄傲，想到什么，他忽然怪笑说，“赵团长，你们团里的那个沈行云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啊。”
话音刚落，他似乎感觉江怀光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可等他再仔细看，江怀光神情依旧温温和和，好像是他的错觉。
江怀光像是来了兴致一般，眼皮敛起，静待倾听的姿态，他气息悠悠，“看样子是有故事？”
赵蕾勉强笑道：“不知道郑团长什么意思，反正这姑娘在我们这儿是挺好的。”
郑康啧了一声，他语气夸张地道：“她可厉害了呢，谁敢惹她？”
“团里没有人不讨厌她的，人傲气得很，我想劝劝她呢，你们猜怎么着，她直接把酒泼到我脸上！”郑康一脸害怕的模样，可眼底不见半分畏惧，他笑着摇摇头，“反正我是供不起这尊祖宗，赵团长最好也小心点儿，一旦不顺着她，下次你就是我这么个遭遇。”
赵蕾默默听完，也不发表什么意见，顺着敷衍点头：“是吧。”
郑康还想大说特说，此时已经到了一楼。三人停了下来，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江怀光捕捉到关键词：“酒？”
他轻轻的咬着这个字眼，淡笑了一声，了然道：“陪酒吗？”
郑康的脸色凝固，几秒后，他生硬地笑，“当然不是啊，普通酒局而已。”
江怀光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别紧张，我只是随口一说。”
见他神情柔和，郑康的心放了下来：“没有紧张，只是被这话吓到了。”
有些东西，虽然是大家默认的，也都心照不宣。一旦拿到台面上说，就像猫踩了尾巴，瞬间应激。
江怀光扯了下嘴唇，神情淡了下来。
离开华姿后，他上了自己的车，没立刻发动，眼神放空了几秒钟。余光瞥见阴影晃动，他偏头，望着大榕树垂坠而下的气根，随风吹动，空中兀自飞扬。
与记忆中飞扬旋转的身影重叠。
江怀光又想起郑康所说的话，他的唇线绷直，眼神暗沉了下来。记忆中的沈行云，身体再不舒服她都要上台，为了跳舞，她好像什么都能忍受，好像一切都是值得的。
如果不是完全戳到底线，她会撕破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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