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个花姐对我比对别人好一些,可是我是看不上她的,怎么说呢?这个人太能作,太过的高高在上,把人家工作人员就当做奴仆一样,吆来喝去的。奇怪的是,那些冷冰冰的护工,对花姐却格外的小心谨慎,甚至有些唯唯诺诺。不过这种局面很快就打破了,很快大家就发现,这个花姐无非就是个说大话,使小钱的。于是便没有人再搭理她了,任凭她一个人叫嚷。这个花姐看起来很健康,其实底子都是虚的。每天都要吃大量的药,心肝脾胃肺,没有一个是好的。因为住的近,经常听到她半夜痛苦的声音。这里补充一句,在这里我并不能够休息好,夜深人静的时候,各种呻吟声不绝于耳,听得人心惊胆寒。养老院真的不是一个好地方,这里住着的都是有各种病痛的人,想在这里长期住下来,就得有对别人的病痛不理不睬的本事,练就铁石的心肠。可惜,这些不适合我,我早就决定住满一个月就离开。
花姐和护工的冲突逐渐升级,每天都是叫骂声不断,大家对这种事情都已经习以为常,基本上都是充耳不闻,日子久了,这个花姐也逐渐开始消停了下来。
一天晚上,吃过饭休息了很久,我就站在一楼和二楼楼梯的拐角处,和墙壁玩贴贴。就是和我熟悉的那位老人教我的养生方法,据说可以锻炼腰背,还有腿。我就那样傻傻的站着,就看到花姐出来了,她是准备下楼梯。在她的后面,那个姓崔的护工急匆匆的走来了。只见她抬头向左右张望,没有看到有人,居然猛地朝花姐推了过去,花姐没有一点防备,直接从二楼滚到了一楼,尖叫着倒在地上,不停的呻吟。如果不是及时捂住嘴,我几乎要惊叫出声。再看那个姓崔的护工,就跟没事人一样,也没有下楼,直接向旁边的房间走去。我知道我看到了不该看到的,赶紧也回了屋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花姐才被大家七手八脚的弄回她的房间。她的头磕破了,腰和腿都受了伤。她就那样被丢在床上,无人过问。连饭都没有人给她送去。这样过了两天,花姐便开始哀求护工,花钱让她们给他做一些事情。真的就像那位老人说的那样,护工们拿她的钱,却并不给她办事。就比如说,她拿200块钱给护工,想要吃上点饭菜,人家给他拿来的,还不够喂猫呢。就算是这样,她也是狼吞虎咽的吃下去。他的药用完了,拿钱给护工,护工收了钱,却并没有给她带来药。没过多久,这个花姐的钱好像就被榨干了,护工们就没人搭理她了,任由她在床上痛苦的呻吟。偶尔在花姐快被饿死的时候,又会给她端来饭菜,里面的东西都是没法形容的。求生的本能迫使花姐不顾一切的吃下去,那些护工肆无忌惮的笑着,看的我胆战心惊。心里想着还不如直接把她饿死呢,这样无休止的折磨,何时是个头?其他没儿没女的老人,也都是有一顿没一顿的,没有人给他们好脸色,生活能够自理还好,一旦像花姐这样卧病在床,基本上就只能等着死。而且大家还不敢反抗,听大家私下里讨论,花姐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没儿没女的老人,不会有人过问,把你的钱榨干了,也就是你该死的时候了。
夜静更深之时,听着大家的呻吟声,我仍然难以入眠。这些天的所见所闻让我感到压抑,这些护工,并不是每个人都像那个姓崔的一样心狠手辣,可是在这种充满异味和病痛的工作环境下,没有一个人的心情是好的。对有儿女的老人,他们不敢怎么样,无儿无女的老人就成了他们发泄的对象,尤其是那些卧床的老人,真的都是活活饿死的。若是不识相,在你快饿死的时候,会给你送来些吃的,就这样让你徘徊在生和死之间,用以发泄他们工作的辛苦和郁闷,我从来都不知道,人性竟然可以残忍到这个程度。有的时候我也想,如果是我呢?我是护工,能够做到什么程度呢,天长日久,恐怕我也好不到哪里去吧。工资不多,工作又脏又累,时间久了,自己会不会也这样变态呢?
正在这里胡思乱想,一阵尿意来袭,我下了床,去厕所方便回来,路过花姐房间的时候,花姐轻轻的叫我,
“妹子,你进来,陪我说说话!”
如果是白天我是不敢进去的,随时都会被人看见。不过晚上护工们都下班了,于是我就走了进去。
“妹子,你把那镜子递我,我想看看我现在的模样!”花姐满怀期待的说。
我找到了她说的镜子,递给了她。
花姐对着镜子照着,
“想不到,最后我却落得了如此的下场!”花姐流着眼泪说。
“你不是有钱吗?别再舍不得了,给他们一些,让他们上点心,你也能好过些!等好了,才能从长计议呀!”我劝说她。
“我已经没有钱了!要是有钱的话,我也不可能来住这个破养老院!我都是装的,其实我并没有多少钱!”花姐呜呜的哭了起来。
“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没有结婚,没有生孩子。要是有个一儿半女的,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你不是挺有钱的吗?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花完了?”
“我哪有什么钱呀! 我这辈子就是混过来的!男的也好,女的也好,没有家,没有责任,怎么可能去好好挣钱呢?都是怎么舒服怎么过的。过度的放纵,把我老早就掏空了,如今已经是强弩之末了,没想到还要遭到这些人的虐待。落到了这般田地,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妹子,告诉那些年轻的孩子们,该结婚的时候一定要结婚,一定要要孩子。否则的话,我的今天就是他们的明天!”
花姐的话听的我心里酸酸的,没办法为她做更多,悄悄的把自己吃的苹果给她拿了一个,
“吃吧,别让人知道是我给你的,我可不想让人从楼上推下来!”
“你是怎么知道的?”
“ 我正好看到!当时我正贴墙站着,那个姓崔的没有看到我!可是我也不敢吱声,我要是吱声了,一定没办法活着走出这里! 对不起,花姐!”我低声说。
“这不怪你!换成我也会这么做的。”花姐一边拼命咬苹果,一边说。
之后她又问我要了一个苹果,全都吃的连苹果核都没剩,才心满意足的让我离开。那笑眯眯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让我觉得胆寒。
第二天,吃中午饭的时候,我听到了花姐大声的叫喊,
“那个姓崔的妹子,你快来呀!我有好东西给你。”
“你要是还有的话,早就拿出来了,还用等到现在?”姓崔的护工显然不相信花姐的话。
“我是真有,没有的话你不给我饭吃,你看行不?”
姓崔的护工还是没有抵挡住诱惑,走了进去。过了一会儿。就听到了杀猪般的惨叫声,不一会儿很多人都冲了进去。我也过去看,只见姓崔的护工倒在血泊里,脖子被划了一个大口子,正沽沽的流血,出气多,进气少,眼见着是活不成了。花姐的脖子也在往外流血,她的手里还攥着玻璃的碎片,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已经软软的倒在那里了。
这是一目了然的案情,花姐打破了镜子,用玻璃片抹了姓崔的护工的脖子,同时也抹了自己的。我知道,如果深究起来,一定会查到玻璃片的来源。警察就会知道是我把那镜子递给花姐的。就算警察不追究,养老院的这些人也不会放过我的,于是我给女儿打电话,说这里发生了命案,我害怕,顺理成章的让她接我回去了。
“越是仔细的观世间音,越能够发现一些丑恶!”在我坐在车上假寐的时候,那声音忽然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观世间音是什么?”
“ 那是一个公众号啊!”
“这世上怎么可以有这样坏的人呢?”我心有余悸。
“其实他们也没有多么坏,只是生活的环境太糟糕了,也太辛苦了。换成任何一个人,都可能成为他们那样的人。同样的,把他们放在别的工作环境中,他们也会和你我他一样温和善良!环境造就了人! 不过那个姓崔的还是太过的心狠手辣了,最后把自己的命搞没了。也算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听了那声音的话,我的心里非常不是滋味。确实把我投在那种生活环境里,我也不敢保证自己始终都是好的,让我去端屎端尿伺候老人,我也是不愿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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