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市雨后的夜晚，潮湿的空气里混杂着浓烈香氛和酒精的气息。林砺坐在KTV包厢最深的角落，试图与周遭的喧嚣隔开。
她本不该在这里。
三小时前，经济学社社长那句“今晚定省级案例分析竞赛最终名单”的信息，像精准投放的鱼饵。她需要那个名额，那是通往奖学金、更好实习机会的阶梯。而代价是忍受这场毫无意义的社交。
她经过权衡，最终踏入了这个名为“联谊”的陷阱。
林砺缩在阴影里，尽量降低存在感，思绪却不受控制地飘向那个即将抵达的人——程雪卿。这条信息来得太巧，巧得像是精心设计的诱饵。是她吗？她又想干什么？
包厢门被推开，是程雪卿的味道强势入侵，瞬间盖过了浑浊的空气。裙摆扫过她磨损的牛仔裤，带着昂贵的布料质感。程雪卿俯身，香气如实质般压进她的呼吸。“让让。”声音一如既往甜腻，带着刻意的狎昵，“或者你想让我坐在你腿上？”
林砺抬起头，对上那双在迷离彩灯下更显妖异的桃花眼。好漂亮，怎么会有人的眼睛这么迷人。林砺直勾勾地看着对方，她想看看程雪卿接下来要做什么。
程雪卿满意地落座，大腿紧跟着贴过来。“别那么紧张，我又不会吃了你。”白嫩细腻的手掌，轻佻地落在她腿上。
林砺似乎已经对于程雪卿的肢体接触感到适应了，片刻的僵硬后她轻轻地拿开了对方的手。
人多，影响不好。
社长提出玩真心话大冒险，没有人反对，林砺也不会反对。
瓶口第一次指向她，她选的是真心话。
“我来问！”程雪卿的嘴唇贴着她的耳朵。“林砺，你喜欢男人——”她故意拖长调子，像猫在逗弄爪下的老鼠，湿热呼吸进入她的耳孔，“还是女人？”
多此一问，难道程雪卿不知道吗？
沉默片刻，她扭头，鼻尖几乎擦过程雪卿的红唇，直勾勾地对上那双挑衅的眼睛。“女人。”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只是厌恶被这样当众逼问。
林砺其实不喜欢把性取向摆在台面上来说，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虽然母亲离得远不可能知道，但是长期接受保守教育，她还是无法发自内心地认同自己，也耻于被人知道。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此刻她们的心隔着窗户对望，窗帘还未完全揭去。
腿上突然传来异样的触感，低头是程雪卿的金属鞋钉刮过脚踝。鞋尖划出的弧线，像一句未说完的挑逗，让人想跪下来接住它的落点，V字开口露出的脚背绷出的青筋若隐若现。
因为灯光和位置的原因，她们的动作不会有人看见。这种大胆的、秘而不宣的挑逗，很像是在偷情。
触觉和视觉感受让人心里发烫。林砺端起面前的啤酒猛灌一口，冰凉的液体也无法压下那股燥热。
程雪卿只需要轻轻一钓，她自己就会主动上钩。
瓶口第二次指向她，她选的还是真心话。
“你觉得我怎么样？”程雪卿声音蛊惑，她抽走林砺手中的酒杯。冰凉的指尖蘸起杯壁的水珠，轻轻抹在林砺干裂的下唇上。
这动作太过亲密，像在标记所有物。
“很漂亮。”林砺客观回答。
“就只是漂亮？”程雪卿逼近，气息再次拂过耳廓，“漂亮之外呢？你还觉得我怎么样？”她的身体几乎完全贴了上来，步步紧逼。
林砺的呼吸变得粗重，暧昧的灯光和疯狂的音乐很容易让人心猿意马、意乱情迷，她的防御在对方密集的攻势下摇摇欲坠。
“很大胆。”她勉强挤出第二个词，再次端起啤酒掩饰内心的翻涌。大胆到疯狂，大胆到令人窒息。
但是她很喜欢、也很着迷。
瓶口第三次指向她，她选的依然是真心话。短短九轮她被转到了三次，是不是过于倒霉？
“现在——”程雪卿身体前倾，将林砺彻底困在沙发夹角，彩灯在她脸上投下变幻的光影，“有喜欢的人了吗？”
五秒。十秒。林砺扭过头，避开那几乎要将她灼穿的目光。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有吗？有。
“……不知道。”声音低得几乎被淹没在喧嚣里。
“我替她罚。”程雪卿端起她面前的烈酒一饮而尽，“撒谎的人，才需要喝酒。”被她看出来了。
不想承认，但事实如此。林砺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掌心全是冷汗，衬衫领口因燥热被她无意识解开两颗。
这场交锋，她彻底落了下风。
瓶口终于指向程雪卿，和程雪卿一同进来的女人喊道：“大冒险！和右边的人十指相扣，对视三十秒！”
这种场合……太张扬了。她本能地想逃避。
程雪卿不给她机会，将她狠狠压在沙发上，十指和她相扣。明明看着很瘦，力量却大得惊人。
这种姿势会让人感到不安全和屈辱，林砺本能地挣扎抽手，指甲在挣扎中划过程雪卿腕骨上那道狰狞的旧疤。
“嘶！”程雪卿闷哼一声，指甲报复性地掐进林砺手腕内侧最柔嫩的皮肉，真是个小心眼的女人。
三十秒倒计时在飞快流逝。她们的眼睛只望向对方，掌心相贴，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狂乱的心跳。程雪卿再次贴近，那双饱满的红唇几乎含住林砺的耳垂，一字一顿，气息灼热：
“你、在、逃、什、么？”
好吧，她逃不掉了。
程雪卿起身时，手腕在往下滴血，暗红血液衬得白山茶刺青愈发妖艳异常，很漂亮，但是肯定也很痛。
“没事，不小心刮到了而已。”程雪卿笑得云淡风轻，从包里抽出一条丝帕递给林砺，“帮我。”
林砺接过手帕。报复的冲动瞬间涌起，她用力按向伤口，看着程雪卿痛得闷哼。她在惩罚程雪卿刚才的肆意妄为和大胆鲁莽。
只持续了几秒，她最终还是松了力道，沉默而仔细地包扎，打了一个利落的结。
程雪卿的指甲再次用力陷进林砺的手腕内侧，带给她新的刺痛。“疼才对，疼才能记住是谁给的。”她轻笑，语气平静得像在谈论天气，“你记住这里的疼是谁给的了吗？”
疯子。疯得很性感，占有欲也很可爱，林砺不认为自己有Masochism，但是程雪卿的施予，让她的血液开始燃烧。
“里面是不是有点闷？”程雪卿的指尖离开伤口，带着暧昧的暗示，沿着林砺小臂凸起的青筋缓缓上移。
她倾身，主动靠近程雪卿耳边：“是有点闷。要不我们出去走走？”正好，她有些问题也想找程雪卿问个清楚。
程雪卿向她伸出手：“好，我们出去走走。”
·
消防通道的声控灯奄奄一息，空气里是灰尘和陈年涂料的味道。程雪卿走在前面，高跟鞋的声音在空旷中回响，林砺不紧不慢跟在她身后，心脏却在胸腔平稳有力地跳动、加速。
就在程雪卿扶住冰冷墙壁的瞬间，林砺动了。
她拽过程雪卿的手腕，将对方狠狠地压在冰冷的水泥墙上，灰尘簌簌落下。
“程雪卿。”她就不拐弯抹角了，“你是不是喜欢我？一直招惹我？”这个问题在她心里盘踞太久，此刻终于破土而出。
林砺需要答案，她不喜欢不确定的东西，就像解题一样，每一个步骤都要清楚明白。她也需要终结这长期以来萦绕着她，占据着她的思绪、侵入她的生活的悸动。
声控灯彻底熄灭。绝对的黑暗吞噬了一切。
程雪卿在黑暗中嗤笑出声。
“是，我喜欢你。”她的声音大方坦荡，语气危险又迷人，“喜欢到想看你跪着求我爱你，喜欢到想把你囚禁在我的身边，听你每天都念我的名字，喜欢到想吃了你让你变成我身体的一部分——”
不是普通的玫瑰花，程雪卿就像是一支黑巴克玫瑰，有着深红近黑的厚花瓣，表面如天鹅绒般哑光，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她的刺细而短，容易被人忽略，在伸手触碰的瞬间，才会知道美丽外表下危机四伏。
林砺如何解读程雪卿的话？病态、疯狂、浓烈、充满诱惑。就像是等待开启的潘多拉魔盒。
程雪卿的膝盖猛地撞击林砺的小腹，剧痛让她瞬间卸力。
对方一个狠厉的反身，将她狠狠掼在墙上，冰冷粗糙的墙面撞得林砺后背生疼。程雪卿的指甲陷进她颈动脉搏动的皮肤，力道大得几乎要掐出血来。
她低估了程雪卿的力量和狠劲。林砺在黑暗中喘息，清晰地认识到这一点。
果然是危险又迷人。
“你喜欢我？想做我女朋友？”程雪卿喘息着，在她脸上留下湿热的印记，“别装了。我知道你喜欢我。”
她的声音带着胜利者的笃定和一种令人战栗的占有欲。
手腕被牢牢抓住按在头顶，林砺在绝对的压制中反而冷静下来。喜欢她？是，她无法否认程雪卿对她有致命的吸引力，无论是外表还是那种危险的疯狂。但这不是她想要的。程雪卿是个危险的女人。
世界的熵增定律总是趋于混乱无序，程雪卿对于她而言就像盘踞在苹果上的毒蛇，吐着信子在勾引和诱惑她，诱惑她搞砸自己的生活、诱惑她焚烧自己的理智。
“我喜欢你。”她还是承认了这一点，事到如今，承认与否都无关紧要。“但是，”喜欢不重要，后面的话才更重要，“我不允许你玩弄我的感情。如果你想把我当玩具，那就先衡量一下代价你能不能承受。”有没有听过猎物反杀猎人的故事？
程雪卿似乎愣了一下，随即松开桎梏，抓着林砺的一只手，强硬地按在自己剧烈起伏的胸口。
心脏在掌下疯狂跳动，像一头被困的野兽。
她们都需要冲破牢笼。
“你觉得我对你是玩弄吗？”程雪卿问她。
心跳是真的。
“你想做我的女朋友吗？”她要主动权，哪怕只是一瞬间。
程雪卿顿住了。黑暗中，林砺能感觉到她的呼吸一滞。
“不是我想做你的女朋友，”程雪卿的声音恢复了那种掌控一切的傲慢，“而是你想做我的女朋友。我要你追我。”
“怎么追？”她几乎是本能地反问。
“呲啦——”声控灯骤然亮起，刺目的白光瞬间充斥狭窄的楼道。
灯光下，程雪卿唇角勾起艳丽的笑意，眼神带着**裸的挑衅和期待：“自己想。”
诱惑背后藏着锁链，那林砺会不会选择戴上枷锁？她已经知道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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