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蔓蔓皱了皱眉,很难将她在警局看到的那个冷漠、疏离的林砺和父母口中的林砺联系在一起。
这十几年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让林砺变成了如今自己看到的样子?还是说父母看到的都是林砺的伪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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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嘛,不摆她了。你相信我们警察嘛,肯定不得放过一个坏人,也不得冤枉一个好人!”陆蔓蔓想起了周队的话,原封不动地给搬了过来。
“那你们还记得到姜翎不?”陆蔓蔓将话题转移到了姜翎身上。
“姜翎?是哪个?”刘芬疑惑地看着陆蔓蔓,陆蔓蔓这才想起来姜翎改过名字,于是她拿出手机,翻出一张姜翎的照片。
刘芬看见照片上的女人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开口问:“你问她……做啥子?”
陆明也凑过来看了一眼,然后也沉默了。
饭桌上的气氛明显变得沉重而尴尬起来。
“哎呀,你们先不管嘛,到底认不认得到嘛?”
刘芬跟陆明对视了一眼,重重地叹了口气,语气带着深切的怜悯:“你说那个……姜小花啊?唉,造孽啊!那女子……命太苦了。”她似乎找不到更合适的词,只是摇头。
姜小花?姜翎曾经的名字不是姜盼娣吗?陆蔓蔓疑惑。
陆明也皱着眉头,语气里透露着底层人对另一种更悲惨命运的直白认知和无奈:“听说是从外地过来的?不知道哪的人。年纪轻轻,就……就在街面上做那种生意。就在霞光村那片出租屋,都知道。倒是跟其他那些不同,穿得倒没有那么花里胡哨,挺朴素的。”
“还不是被逼的!”刘芬打断陆明可能带点评价性的话,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和同情,“好好的姑娘,谁愿意干那个?肯定是老家不是人待的地方,或者被男人坑惨了,逼得走投无路了才……不然谁不想清清白白做人?你看她后来不是还学裁缝,想走正道嘛?可惜……唉。”刘芬又叹了口气,“都是苦命人,活得都不容易。她那样……指不定哪天就……”
刘芬没说完,只是默默开始收拾起桌上一个空碗,仿佛是想驱散这个话题带来的沉重。
“安?”这回轮到陆蔓蔓瞪大了眼睛,她现在也是个成年人了,当然听得懂爸妈说的做那种生意是什么生意。
难怪自己提起霞光村的时候,姜翎脸上的表情那么不自然。
陆蔓蔓小时候不懂,她就记得霞光村有几条街的门面前总是站着花枝招展的女人,她们通常一边抽烟、一边张望。
陆明和刘芬对陆蔓蔓管得很严,小时候根本不允许她往那些地方去,这也是为什么她对姜翎只有一个模糊的映象。
“总之,哎呀你不要问了。”刘芬试图打断陆蔓蔓的询问。
“那你们知道林砺和姜翎是啥子关系吗?”陆蔓蔓却并没有要停下问话的意思。
“啥子关系?啥子啥子关系?”陆明被陆蔓蔓的话问得一头雾水,他实在想不通这两个女人能有什么关系。
“你在说啥子哦?她们两个能有啥子关系?”刘芬也一脸狐疑地看着陆蔓蔓。
“你要是硬要说她们两个有啥子关系,那就是当初姜小花做那个生意的时候,她租住的门面就在林砺家楼下的正对面。”刘芬补充说,除此之外她想不到两个人之间还有什么关系。
父母朴素的言语勾勒出霞光村残酷的底层图景,也让她对林砺和姜翎的过去有了更沉重也更真实的拼图。
她没再追问,只是低头吃饭,心里沉甸甸的,装着霞光村的过去,和在那里挣扎沉浮过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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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蔓蔓推开“巧手林裁缝铺”的玻璃门,风铃叮当作响。
林巧珍正戴着老花镜缝补一件衣服,抬头看见是陆蔓蔓,露出温和的笑容。
“蔓蔓过来啦?放几天假啊?稀客稀客。”林巧珍放下针线,招呼她坐。
寒暄几句后,陆蔓蔓状似无意地问:“珍姨,您手艺这么好,以前听说还收过徒弟?像那个……姜小花?”
林巧珍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化作一声悠长的叹息:“小花啊……唉,那孩子。”她摩挲着手中的布料,眼神有些飘远,“漂亮是真漂亮,像画里走出来的人似的。就是太怯了,跟个小兔子似的,说话都不敢大声,见人就躲。到我这儿学点针线活,手脚麻利,学得也快,安安静静地,一坐就是半天,话都没几句。”
“那会儿看她,总觉得她眼睛里蒙着层雾,怯生生的,好像生怕做错什么。”林巧珍摇摇头,“心善着呢,有次看到我腰疼,一声不吭就去帮我烧水灌热水袋。可问她家里事,一句都不肯提,神神秘秘的。我就琢磨着,这姑娘命苦,肯定有难处。不然也不会……”林巧珍顿了顿,压低声音,“做那个……我就更心疼了。你说好好一个姑娘,要不是逼到绝路,谁愿意干那行?脏水泼身上,洗都洗不干净,咱们这里那些嚼舌根的,背地里说得可难听了……唉,后来听说她人也不在了?真是红颜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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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棋牌馆门口,卷帘门紧闭,门前空地的阴影处聚着几个无所事事的中年男人在打牌、晒太阳。陆蔓蔓走过去,装作打听旧事。
“大叔,打听个人,以前住这片的,姜小花,您有印象吗?”
一个叼着烟、穿着汗衫的男人眯着眼,露出一个心照不宣又带点猥琐的笑:“小花?嘿,那能没印象吗?漂亮得很!那小腰细的,屁股翘的……啧!”他旁边的同伴也跟着嘿嘿笑起来。
“就是太闷了,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问她点啥,就低着头,嗯嗯啊啊的,跟个受气包似的。不过那脸蛋是真没得说,皮肤白得跟豆腐似的……”男人继续品评着。
陆蔓蔓强忍着不适,把话题转向林砺:“那林砺呢?你们还有印象吗?”
提到林砺,男人们的表情收敛了些。
“那丫头?厉害着呢!”汗衫男吐了口烟圈,“性格跟她妈一点都不一样,是个硬茬子。看着文文静静,读书好,但要是惹到她,尤其惹到她妈,那眼睛一瞪,能喷火!有回霞姐这儿有人闹事欠钱,那丫头才多大?抄起板凳就敢跟人干,一点不含糊!护她妈跟护崽的老母鸡似的。”
另一个稍微年长点的男人插话:“聪明也是真聪明,霞光村多少年才出这么一个名牌大学生?小时候就机灵,帮人看个摊算个账,又快又准。就是有时候……太较真,路见不平一声吼那种,有点傻气,容易得罪人。不过街坊邻居有啥事,找她帮忙写个信、填个表,她倒是不推脱。”
“你问她们俩什么关系啊?”汗衫男皱了皱眉头,努力回忆:“林砺挺维护姜小花的,之前还为了姜小花把陈三娃、鬼手张那些人给揍了,我记得。”
汗衫男又吐了口烟圈:“林砺也不晓得跑哪儿去了,她妈死后我就没看到过她了。记到原来有个女娃娃,跟女明星一样,夏天来找她耍,开了个豪车,啧啧啧。她现在应该混得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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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蔓蔓最后来到街角开了几十年的小卖部,老板是个精瘦的老头,消息灵通。
“钱爷爷,跟您打听下林砺和姜小花的事?”
老板推了推老花镜,慢悠悠地说:“林砺那孩子……唉,可惜了她爹妈。是个好孩子啊。从小就懂事,见人打招呼,嘴甜。学习好就不用说了,关键心善。那个老伴儿死得早的李大妈,神经有点不正常那个,别的小孩绕着走,她会过去陪着说会儿话,有时候还帮她提提东西。有次下大雨,看见罗老头没带伞,她把伞给罗老头,自己淋着跑回家。”
他顿了顿,回忆着:“就是性子太刚了。她妈……罗红霞那摊子事,村里谁不知道点?那丫头心里门儿清,憋着一股劲儿呢。谁要是说她妈闲话被她听见,那眼神能剜人肉。不过她讲理,你不惹她妈,她对你客客气气的。听说后来考出去,出息了?挺好,这地方困不住她。”
“至于那个姜小花……”老板摇摇头,语气平淡中带着疏离,“记不太清了。就记得有这么个人,长得是挺扎眼,但总低着头,走路都贴着墙根儿,跟个影子似的。不爱说话,也不跟人来往,买点东西都是匆匆来匆匆走。神秘得很,谁也不知道她打哪儿来,家里啥情况。……就听说是做那种生意的。村里女人提起她,有的骂‘狐狸精’‘不要脸’,也有心软的叹口气说‘可怜’‘造孽’。反正,跟咱们不是一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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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蔓蔓回霞光村调查了一圈,逐渐拼凑出了霞光村记忆里两个截然不同却又命运交织的女孩侧影,但是并没有发现更多的,能够证明两个人关系的线索。
离开霞光村前,陆蔓蔓最后一次回望霞光6街的街口,似乎还能看见刘奶奶坐在小板凳上,在夕阳下呆呆地凝望着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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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霞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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