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是生灵皆贪生畏死。
这点无可厚非:
因为死亡带来的是关于未知的恐惧与不想失去的现在。
可死亡对于我而言就只是死亡,生亦何足谓,死亦何足惧。
皎,是条狠毒的蛇。
我遇见他的时候,他就快要死了,法力尽失的他只能化做原形:
一条整体鳞片漆黑,带有黄色横斜纹的大蛇。
他的身上有着大大小小的伤口,最严重的一道贯穿了他三分之一的躯体,伤口处血肉模糊。
动物的直觉带着他艰难的爬行到我这儿,他吐了吐蛇信,獠牙一闪,张开嘴就要将我吞下,可梦里的我好像是有后来相处的记忆。
“你可真是没良心的畜牲!”
我大叫一声,狂舞着枝条就想要跟他去拼命。
原形的他没有听觉,只能从视觉上看到一株疯狂的草,他竖起前半身,发出嘶嘶的声音向我示威。
看我毫无反应就张嘴咬住我的枝条,开始一层层缠绕想要勒死我,可惜缠到一半,他就脱力晕了过去。
我抬起枝条戳了几下,昏过去的他身体软|趴趴的。
然后,这里又来了一个树精,她有着一头卷曲的深绿色的头发。
“嚯,今天可真热闹。”
我象征性地感叹一声,觉得自己看见生人,不对,生妖的态度,有点像冷宫里的弃妃。
树精扑闪着浓密的睫毛,看的我好生羡慕。
#秃,是一种会伤眼的痛#
“我要你的法力。”
她开口说话直白,我态度友善地说:
“好啊。”
卷起枝条拍了拍脚下快死的蛇:
“条件就是,你救活它。”
树妖闻言拧起眉,显然不相信事情有这么简单就办成,语气狐疑道:
“真的?”
“真的,真的,真的。”
我深知重要的事情要说三遍,于是脆生生的对着树妖重复了三遍“真的”。
接下来的事情太过漫长,我的梦卡顿着,闪出一一帧一帧的色彩画:
皎面色苍白的瘫倒在地上;
皎用剑指着西王母雕像;
十数个穿着道袍的人围困着断了一条腿的皎;
……
梦里我看见他四处的寻找,于是在那个梦之后,我送了他我的星种。
来找我吧,
我可以让你看着这个过程:
赎罪的过程。
“……瓶之罄矣,维罍之耻。鲜民之生,不如死之久矣。……”
-小瓶空空已见底,大壶无补真羞耻。孤苦之人活在世,不如早死免悲戚。
皎走在田垄上,地里劳作的人唱着俚俗的歌曲。
那人直起腰,抹掉了头上的汗珠,又从头开始唱起歌谣。
“蓼蓼者莪,匪莪伊蒿。哀哀父母,生我劬劳……”
-高高长的是莪菜,细看不是莪菜是青蒿。可怜我的父母啊,生我养我多辛劳。
不嘹亮的声音唱了一遍又一遍,皎听着听着,很快就学会了这首歌,他学着那个人一路哼着:
“……顾我复我,出入腹我。欲报之德,昊天罔极!……”
-时时牵挂看顾我,出入怀中护着我。想报父母养育恩,苍天无边难报答!
很快的回到了院子,皎高兴的推开门:“我回来了,我还学了一首歌,可以教你唱……”
声音随着映入眼帘的画面戛然而止,皎的笑很快僵在脸上,嘴角勾起的弧度比哭还难看:
水缸里再也不见那朵花,只剩一堆干枯的白灰浮在水面,零散的,缸边撒成枝条的形状。
“你真死了?”
发问的声音低的皎都不清楚有没有从喉咙里发出,或者说嗓子已经被什么给哽住了。
皎通红着眼皮,眼睛却像是两口干涸的井,他觉得自己的脑袋好像有点反应不过来,怎么空空的什么想法也没有?
这真奇怪。
它一直说自己要死了,一直好好的,结果突然死了。
这真奇怪。
他走近蹲下身子,想用手把水缸中的草木灰捧出来,怎么手一直在颤呢?
这真奇……
最后一个怪字迟迟落不下来,皎瘫倒在地上,大睁着眼睛,不知道要去干什么。
夜很快的深了,天上的星星亮的像一盏引渡亡魂的灯,一闪一闪的发着光。
其中一颗黯淡的,拖着条白色的尾巴倏地从天空滑过。
肢体太久不动,僵硬又难控制,皎慢半拍的抬起手,什么也没抓住……
我撒谎了,
眼泪顺着脸滑落掉进无尽海里,成为了一片海水,能活着的为什么会甘心死去?
我舍不得看他这样。
一个借口,
我没有真如我想的那般做到为他好,这是一个困惑:
到底怎样才能了解一个自己之外人的真正需求,并真的为他好?
我看到他找我的过程中,一次次吞噬掉自己蜕变的躯壳,以保证不遗忘跟我的记忆。
悔恨这才真正的第一次涌上我的心头,
第一次,我拥有了仇恨,我恨不得杀死从前的自己。
那条虫子啃咬着我的心脏,
我原来是有心的吗?
当你伤害别人所爱的同时又哪能想到后日里自己所念受的苦楚?
命呵!
求你,
放过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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