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这是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后,裴扬雨紧绷的精神才慢慢松下来。
见温逐月突然变得激动,他顺势将人搂到怀里,轻拍后背,柔声宽慰道:“好,我什么也不是。你先将药喝了好不好?”
温逐月的呼吸慢慢平复下来,从裴扬雨的怀里挣开。
裴扬雨将她扶到软枕上,才将药碗重新端起来,舀了一勺药汁,喂到温逐月的嘴边。温逐月仍是不喝,她垂眼看着浓黑的药汁又抬头狐疑地盯了裴扬雨一眼。
裴扬雨将药放到嘴边,轻抿一口,道:“这药我尝过了,不太苦,如果你觉得苦,喝完就吃蜜饯好吗?”
说着,裴扬雨又舀了一勺药送过去,温逐月张开嘴,将药汁咽下去。裴扬雨很快便顺利地将一碗药喂了下去。
他掏出帕子给温逐月印了印嘴边的药渍,问:“这药不太苦罢?要吃蜜饯吗?”
温逐月眨了眨眼睛,道:“我不要,蜜饯是小孩子才吃的,我已经是大孩子了,这些苦我能忍。”
“好,不吃便不吃。”裴扬雨笑着轻抚她的发顶,却被温逐月偏头躲开,“兄长今日无事吗?怎么还不到铺子上去?”
裴扬雨有些失落地抽回手,答道:“铺子上有人看着,我不必时时刻刻紧盯着,我留在家中陪你不好么?”
“可你总说铺子很忙,从前都是早出晚归的,有时还会一两日夜不回来。如今城中封锁已解,生意该是慢慢恢复了,此刻更不能假手于人。难道是生意上出了问题?”温逐月的的记忆断断续续被拼凑到一起,此刻却很明晰。
从前,他都是打着到铺子上去做生意的幌子出门查探,一来不容易因频繁出门惹温逐月生疑,二来也让温逐月觉得他有事可做,不是个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
有时在外耽误了,便同竹声一道在外面过夜不回来,报信回来的口径,都是外出到临近的镇子做生意。如今想留在她身边多陪陪她,却不曾想还是被当时的自己摆了一道,现下总得要想个法子圆回去。
“没有,你别多想。铺子无事,我晚一些再去看看。”裴扬雨像是妥协一般,顺着她的话应了。
有了裴扬雨的保证,温逐月冷凝的视线才渐渐移开,不再作声。
“喝了这么些药,可有觉得好一些了?有没有觉得从前的事,记得清楚了些?”
裴扬雨有些不放心,犹豫再三,开口试探问了一句。
温逐月现下的状况时好时坏,性情也变得和之前不一样,大夫口中的“恢复可能需要十天半个月”他不得不防着,也算是让自己的心里早日有个预备。若有一日,她的记忆真的忽然恢复了,他不会觉得太难受。
“兄长想让我想起什么?”温逐月抬眼问他,脸上木木的,没有什么情绪。
“没事,我只是怕你费神纠结,想不到记不起便钻牛角尖折磨自己。大夫说过,费神劳心,对你恢复伤势没有好处。”裴扬雨僵在原地,紧握那块还在手中的手帕,声音又是一颤,“这样,也不利于你恢复记忆。”
温逐月突然扬唇笑了一声,“若真能因为这次受伤,便能把从前和兄长发生过的一切事都记起来便好了。这样一来,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裴扬雨的头顶如有惊雷劈下,耳边传来一阵爆裂的轰鸣声,脸上的血色慢慢变淡,可还脸上还微微挂着笑,“你无需给自己压力,就算是你一辈子想不起来也无事。从前的事,总不见得都是好的,若是真记起来了,反倒是徒增苦恼。”
“兄长很怕我记起从前的事吗?”温逐月微沉过后又抬头扫了裴扬雨一眼,像是审视一般。
“没有,怎么会呢?”裴扬雨紧攥手中的帕子,缓缓将手心覆在她的手背上,“你不要多心,无论如何,你总归是我的妹妹,这个事实不会因为任何而改变。”
温逐月目光在裴扬雨的脸上停留片刻又收回去,坦然地半开玩笑道:“莫非是兄长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怕我将之前的事情都记起来后,再找你算账?”
“怎,怎么会?”裴扬雨的喉咙变得干涩,立刻又端起榻边的茶喝了一口解渴。
温逐月默不作声地看着他,反倒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道:“我只是随口问了一句,兄长缘何那么紧张?”
裴扬雨冷静下来,问道:“逐月,假如,我是说假如,我如果真的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你会当如何?”
温逐月追问道:“这件事情,是为了我好,还是为了兄长你好?”
裴扬雨眸光一暗,艰难道:“如果是因为我的私心呢?”
温逐月捏了捏他的指尖,淡淡问道:“那因你的私心而出,会对我造成很大的伤害吗?”
“有一些……”裴扬雨怔住,说话的声音也变得微弱了一些。
温逐月没有过多纠结,脱口而出,“若是兄长为了自己的私心害我,那便是没有将我当作亲妹妹。既然兄长都未将我当作妹妹,我又何故敬你?若是真的如此,我定然不愿原谅兄长。”
温逐月的话轻柔又有力,只是这番话里透着一丝绝情,将他们这些时日的相处击得粉碎,丝毫不见有些许留恋。
“你上回醉后不是这么说的。你说,我们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妹,我们是一家人,我即便欺骗了你,也定然是事出有因,无论如何你也会相信我。”
裴扬雨原本就发紧的心口,听到她这一番话,更是难受得要紧。比千万根针同时在他心尖上扎还要痛苦万辈,让他无法呼吸。
温逐月轻笑道:“兄长也说,我这是醉话,醉话又有什么信服力。兄长很清楚我的性子,对便是对,错便是错,我不会因为是兄长做错了事,便闭着眼睛说……”
“别说了,别说了,”裴扬雨闭眼打断她的话,捂着发痛的胸口,将身子缩了缩。
温逐月见他面露痛苦之色,很是心疼,她握住裴扬雨的手,安慰道:“兄长,你怎么了?不过就是一件没有发生过的事情,若真的要到这一步,或许我的心境也会不一样,应也没有说的那么决绝。”
“真的么?”裴扬雨好似看到一丝希望。
温逐月轻轻点头,“如若兄长做错了事,当下便知错就改,找到补救之法,或许我心中能安慰一些。可兄长若是知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过后依旧觉得问心无愧,维持表面和平的假象……真若这样,我们的兄妹之情算是走到头了。”
裴扬雨如同垂头丧气一般,胸口闷闷不得解。
温逐月轻摇他的手背又道:“兄长,便总是想这些假设。若你没做过也不会做,又何需因为这些没发生的事情而苦恼?”
“你说得对,是我多虑了。”裴扬雨反扣住她的手,竭力笑了笑,“你能像从前一般开心,我便心满意足了。”
“郎君,铺子上出了事,需要您去看一看。”
门外响起敲门声,是竹声的声音。
“我先去铺子上看看,晚一些再回来。”裴扬雨替温逐月掖好被角,不舍地看了她一眼,便匆匆往外走了。
等王妈妈再进来时,温逐月深吸了一口气问道:“王妈妈,兄长和竹声可走远了?兰影可在外面守着?”
王妈妈合上门,道:“娘子,郎君他们方才出门了,兰郎君在书房打扫整理,可是需要我叫他过来?”
温逐月道:“不必了,王妈妈,我让你找的舆图你可找到了?让你打听的事情,可打听清楚了?”
“昨夜我便找到了,见娘子睡了,我便收在柜子里了。”王妈妈点点头,从身后的柜子取出一张舆图。
温逐月在被面摊开舆图,拧眉扫了一眼,手指在两处轻轻圈了圈。
王妈妈知道她要问什么,答道:“我昨日去买菜时,向人打听清楚了,若是从庐江到京城去,先走陆路到青州,再从青州坐船一路北上最快。只是花费要贵些,大概需要两千五百文钱。”
温逐月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心里有了个底。
王妈妈不解道:“好端端的,娘子怎么想问这个?可是郎君要领着娘子去京城做生意?”
“王妈妈,这件事你得替我守口如瓶,不许对其他人说,连兄长你也要保密。”
温逐月正色道:“兄长因为我的事情奔波劳碌,很是辛苦,我听竹声提起,两月后铺子里有货要运去京中,正愁着怎么运去最好。我便想着打听打听,也算给兄长减轻些负担,给他出出主意。只是如今兄长不许我费心劳神,若知道我去打听这些,定然要责骂我。”
王妈妈点点头道:“娘子,既是两月后的事情,何需你这么快伤神去想,你如今该是好好休息。再说了,郎君若是运货,还得租船租车,这费用,可比独身坐马车坐船要贵上许多。娘子若是不急,我过些时日再去向他们打听。”
温逐月搂住王妈妈,道:“谢谢王妈妈,王妈妈我有些不舍得你了。”
“娘子好端端的,怎么如此伤坏?只要娘子需要我,我哪里也不去,一辈子就留在娘子身边了,还望娘子不嫌我烦才好。”王妈妈轻抚温逐月的后背,感叹道。
与温逐月相处了这么久,虽为主仆之名,王妈妈打心里,早便将温逐月当成了自己的孩子。若是主家一辈子用她,她心甘情愿一辈子跟在温逐月身边。
“王妈妈,若是兄长问起你我的病况,你便答我和从前一般,没有分别。”
温逐月从王妈妈的怀里出来又请求道:“我这记忆反反复复,不知何时才能完全好转定下来。只怕我给了兄长希望,让他平白开心一场。还是等我完全恢复了,我再亲口告诉他。”
裴扬雨:如果可以,我想一直骗下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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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自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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