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办婚礼这件事,最初是路鹤深先提出的。
当然,他的出发点也不是冲着浪漫这方面去的,而是某天睡觉之前突发奇想,拉住刚要拿着书出房间的沈惊鹤,说:“哎沈惊鹤,虽然我们领不了结婚证,但该有的仪式能整吧?”
虽然让这个念头诞生的初衷很不庄重,但沈惊鹤当时只愣了愣,而后笑着说:“你如果想的话,我可以去筹备。”
于是第二天,路鹤深就带着沈惊鹤回了谭女士那儿。
路云锦在听到这个提议的瞬间就给呛到了:“你脑洞挺大啊。要我说你们倒不如飞去美国,顺便把证也领了,多美。”
路鹤深不满:“姐我认真的啊,我不就想着你和妈都是结过婚的人了,向你们取取经啊。”
路云锦实在没忍住笑了:“那你去问你姐夫啊。以我的视角去看我的婚礼的话,就是早上四五点被人摇醒化妆换衣服,然后你姐夫来接亲,搞一大堆繁杂的习俗,一直闹到晚上十一点多,累得全身都跟散架一样。”
路鹤深听罢先看了眼被谭女士叫去洗水果的沈惊鹤,随后凑近路云锦,低声道:“那姐,你觉得我和沈惊鹤,谁适合去接亲?”
路云锦没立即回话,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旋即道,“我觉得你适合早上四五点被人摇醒化妆换衣服。”
“……”路鹤深说,“姐你不要仗着我不打女人就为所欲为……沈惊鹤!!”
路云锦这条路眼看是行不通了,路鹤深便把目光放在了路先生身上。
路鹤深是在阳台找到的路先生。
路先生在家就是个文艺分子,这会儿手上正拿着本鲁迅著的《朝花夕拾》散文集,悠闲得晒着太阳。
听到动静后,他回头看向来人,目光倏地锁定在了沈惊鹤身上。
“惊鹤啊,你过来。”路先生招呼着,大有和沈惊鹤探讨一上午鲁迅创作初心的架势,将一旁的亲生儿子路鹤深视若无睹。
路鹤深拉住沈惊鹤,继而在路先生面前坐下,表情郑重。
路先生:“?”
“爸!”
路先生:“???”
路先生将《朝花夕拾》放到一边,定定看着路鹤深:“你怎么了?”
路鹤深还没来得及开口,沈惊鹤便笑着接了话:“没事的。只是我们想办个婚礼,找您问问意见。”
“这样啊,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路先生略带斥责地看了眼路鹤深,而后和颜悦色地回话道,“婚礼这种东西呢,其实不用办得多么盛大,它的初衷就是为了告诉亲朋好友你的伴侣是谁,有个见证。所以你们其实就只需要……”
路先生传授的经验还是很有用的,虽然基本都是沈惊鹤在听,时不时发问几句。
而路云锦嘴上挖苦着路鹤深,但背地里还是上了心的,跟谭女士在群里找了十几件西服挑。
沙漏里的时间流失得迅速,待路鹤深无意间发觉街道旁的桂花树有了香气后,那个被全家人协商定下的良辰吉日,也就到了。
关于接亲这件事,路鹤深思来想去,还是把这个机会让给了沈惊鹤。
过日子嘛,斤斤计较得没有用,一次的退让,换来的是永生的海阔天空……
到达场地的时候距离仪式开始还有段时间,路鹤深也没那么多讲究,便到处跑着找人说话。
被邀请来的长辈比较少,多数是些年轻人,比如刘岳亮罗三祥这几位。
“请柬好看吧?沈惊鹤手写的。”
罗三祥的表情一言难尽:“沈惊鹤写的确实是好看,但是这么多年来,你这字还是没一点长进啊深子。拿到的时候我还以为谁把招鬼符扔我家去了。”
他说着,便是拿出了张请柬来,“来摸着你的良心说话,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写?”
“三祥你怎么可以这样怀疑我呢,你就是欣赏不来,看我拿百度点评一下,你就能发现我这字真正的美处了。”
路鹤深打开百度识别,三秒过后,度娘羞涩地说,
“很抱歉没有识别到文字呢,请将您的书法作品拿来,我才可以进行点评哦。”
罗三祥:“看看看!!百度连这是请柬都没认出来!你绝对没认真写!”
路鹤深:“……三祥,我可以打包票,我确实是一笔一划用心写了,但是我大学都毕业快两年了,我还会写字你就知足吧。而且你这还是独一份的,别人想要还没有呢。”
只可惜罗三祥毫无珍惜之情:“唉,还是沈惊鹤写的好看……哎哎哎深子今天你结婚不能见血的啊!沈惊鹤在你后边!!”
路鹤深刚想收拾收拾这空无遮拦的三祥同志,重温一下高中生活,但听到罗三祥最后一句话时,他下意识往后看了眼,确实是沈惊鹤。
罗三祥心有余悸:“深子你一点讲究都没有啊。”
“得了,你赶紧找月亮和李蔓婷去吧。”路鹤深在沈惊鹤身边坐下,“柿子呢?他说是去卫生间了,结果这么还不见人影,他那朋友也不见了。”
这位听起来很可爱的“柿子”自然是沈惊世。
沈惊鹤那边能邀请的人不多,亲戚朋友都少之又少,排除到最后就剩了沈惊世一个,也就顺带一起邀来了。
而“柿子”这个称谓倒不是路鹤深取的,而是沈惊世的小名。
路鹤深的人脉路子比较广,无意间也就认识了沈惊世母亲。聊了小半个小时后,他便掌握了如此重要的情报。
虽说沈惊世本人每次听到都一言难尽。
沈惊鹤刚被拉去见了一通路家亲戚,闻言便笑道:“有可能是什么事耽搁了。”
“那不一定吧。”路鹤深点进微信,忽然间又想到什么,碰碰沈惊鹤,“路家亲戚你见多少个了?”
“上次春节见过的都在里面了,也没多少。”
路鹤深笑了:“那二姨妈见到你怎么说?”
沈惊鹤唇边是轻微的弧度:“春节问你有没有女朋友的那位么?或许还不怎么能接受吧。”
“也对,又不是所有人都开明。不过我们家和她也没多少联系,也没事。”路鹤深说完,蓦地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我给柿子发微信问他了,看一下他怎么回。”
哈哈:“你和你朋友干什么了这么久?”
出乎意料的,沈惊世回得还挺快:“搞了。”
哈哈:“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柿子:“换个字你就不会这样问了吧。”
路鹤深想了想,转向沈惊鹤:“沈惊鹤,你先别看,我跟柿子聊点别的。”
沈惊鹤没问为什么,莞尔道:“好。那我先去三祥那里。”
确认沈惊鹤已经走远后,路鹤深才接着回道:“好主意!”
柿子:“?”
哈哈:“ 我和沈惊鹤还没试过啊。”
柿子:“……就算有一天我也弯了,我是绝对不会像你这样的。”
哈哈:“小调皮,你都还没弯呢懂什么。”
路鹤深放下手机,笑了好一阵。
玩笑归玩笑,要说沈惊世被掰弯的概率,估计挺小。
毕竟据其人母亲所提供的情报可得知,沈惊世是有过几任女朋友的。完全是一个如绣花针般的直男。
“阿鹤,什么事笑这么开心?”
路鹤深抬头去看沈惊鹤,勉强止住笑:“没事,时间到了?走吧。”
赶到地方时,路鹤深还听见罗三祥跟刘岳亮吐槽着:“高中时说要给深子当伴郎,不仅成真了,还是给沈惊鹤和深子同时当的。”
路鹤深拍拍罗三祥的肩,给他递去一张单,语重心长:“这是待会席位的饭菜。”
“祝你和沈惊鹤兰薰桂馥早生贵子。”三秒后,罗三祥真诚地祝福道。
“等会吃饭你没碗了三祥。”路鹤深说。
“不能这样搞的啊深子!”罗三祥只懊悔了一瞬,他旋即又转向刘岳亮,“看来我们只能用一个碗了月亮……”
刘岳亮给恶心得够呛。
“现在有请新郎官上台——”司仪喊了句。
路鹤深理理衣服:“你们接着吵吧,我不跟你们聊了。”
李蔓婷刚好路过,听罢便问了句:“你是新郎?”语气中似乎还有些别的情绪。
“没有啊,我第二个上台的。我把这个机会让给沈惊鹤了。” 路鹤深没听出她话中真正的意思。
李蔓婷微微笑着:“那好啊。我还怕我站反了。”
什么玩意儿站反?
路鹤深直觉自己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词语,只可惜李蔓婷走得太快,加上司仪已经在喊他了,便只得放弃追问。
事实证明,路鹤深就算不是新郎,现场也不会出现如“新娘”一般诡异的词。
司仪喊的是“新官人”,算是新郎官的别称了。
担任司仪的是路鹤深姐夫付先生,是路家除了路先生之外的小文艺分子。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请问沈惊鹤先生,你是否愿意——”
“我愿意。”沈惊鹤笑着说,“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路鹤深实在是比不过路家的文艺分子们,列举不出那么多诗词。
只是对上沈惊鹤的目光时,心底突然安定下来。
他道:“我愿意。”
·
开席的时候,罗三祥是最兴奋的。
“我必须吃回本!”他手上拿着筷子,气势磅薄得仿佛他交了两百万份子钱。
路鹤深看了眼账本,表情难言:“三祥,你才给了一百块份子钱,不要整的这么热血沸腾的啊。”
“多少年好兄弟了还计较呢。”罗三祥动了筷子,“待会还有什么流程吗?”
这个路鹤深确实没研究:“扔手捧花?不知道啊,你问问沈惊鹤?”
刘岳亮神神秘秘地凑过来:“能闹洞房吗?”
路鹤深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就此去世:“你猎不猎奇?我还记得你和三祥刚知道我和沈惊鹤这件事的时候要死要活的,现在都进化成这样了?”
罗三祥抛了个魅眼:“为了兄弟幸福呀。哎话说刚我在台上看到一个长得好漂亮的女生,她是你谁啊?”
路鹤深此时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什么好漂亮的女生,你说说?”
罗三祥便怀揣着他的艳遇梦,绘声绘色地描述起自己遇到的漂亮姑娘:“就那个穿着巴宝莉小裙子,手拿爱马仕,看起来很贵气的女孩子……”
“嘶……”路鹤深心中已经有了个人选,但心里还是不敢相信,于是迟疑地往小姨那桌指了指,“你看看她在不在那桌?”
罗三祥激动道:“对对对就是她!她是你什么亲戚啊深子?”
路鹤深:“……”
罗三祥说的是林幼泉。
下一秒,他笑倒在桌上:“哈哈哈哈哈哈哈三祥你放弃吧哈哈哈哈哈!不要被我表妹的外表给迷住了,等真正相处下来哈哈哈哈哈哈!!!”
罗三祥还不理解他怎么就狂笑起来了:“你什么意思啊深子,难道说你表妹都是什么很了不起的人物吗?”
路鹤深揽住他:“三祥你眼光真的不怎么样啊哈哈哈哈哈!以后看人不要只看脸了!哈哈哈……”
罗三祥推开他,继续夹菜吃:“靠,那你敢说你不看脸?”
路鹤深偏头看了眼安安静静剥虾壳的沈惊鹤,先吃掉了后者递来的虾肉,而后道:“……只是有一点吧。我喜欢的还是沈惊鹤的内心。”
“是么,”沈惊鹤笑了,“那如果……抛开我的长相来说的话,阿鹤你还会找我做朋友么?不过不知道怎么回答的话,也没事的。”
“这个、这个……”路鹤深微咳几声,语气坚定,“那当然了!”
“不过嘛,你得参考一下我和罗三祥他们的相处方式。”路鹤深眨眨眼。
刘岳亮提出意见了:“我俩很丑?”
路鹤深比了个手势:“比起我和沈惊鹤的话,确实还差了点意思。”
李蔓婷则是点点头,挖苦得彻底:“不用怀疑,你俩就是很丑。”
沈惊鹤用纸巾擦了擦手,旋即拿过路鹤深的碗,盛了些汤:“喝点汤。”
路鹤深拿起汤匙喝了一口,是微甜的玉米汤。
他又盛了一勺子汤,随后将汤匙递到了沈惊鹤唇边,继续道:“不过三祥,既然你这么渴望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我倒也不是不能为你提供一些合适的人选。”
罗三祥来了兴趣:“画家吗?我就喜欢有艺术细胞的。”
“……画家就算了吧。”路鹤深委婉地拒绝了这个提议。
“为啥?”罗三祥不明白了。
路鹤深将空了的汤匙收回:“如你所见呢,男画家我不说百分之百,至少一半都是同,现在坐在你面前的就是标准的例子。女画家的话……可能不太会有谈恋爱的**。”
罗三祥:“……那你给我推荐什么。”
路鹤深将碗筷推到一边,摇头叹道:“没事三祥,我永远站在你身后。要是你姑父催婚你,你就可以挺直腰板,大声说‘我没找男朋友就算好的了!你看你的两个得意学生路鹤深和沈惊鹤!’……”
“阿鹤。看外面。”
路鹤深下意识看向后头的玻璃窗,与此同时,一簇烟花也映亮了夜空。
罗三祥也被这一番响声吸引,从饭碗中抬头,赞道:“烟花啊,漂亮。”
李蔓婷拿出手机拍了个照,而后转向沈惊鹤:“是你准备的吧?”
沈惊鹤颔首,浅笑道:“送给阿鹤的。”
路鹤深顿了顿,从沈惊鹤温柔的双眼中理解到了其它意思。
他起身,拉上沈惊鹤:“走吧。”
这个场地是路鹤深同路云锦讨论过后选择的,处于城市上方,能窥见万家灯火。
路鹤深一路带着沈惊鹤走到了风景台上,没有了玻璃窗的遮挡外,烟花显得更加绚丽。
“……沈惊鹤,我有话想和你说。”
路鹤深本身是不擅长说些抒情的话语时,但有那么一瞬间,他有千言万语,想同沈惊鹤倾诉。
沈惊鹤说:“我在听。”
“虽然距离上次你进医院已经很久了,但其实有那么一段时间里,我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被各种试想惊扰梦境。”
“我怕你的心理疾病复发,我怕我回家太晚又看见你流血……”路鹤深低头擦了下眼睛,“我想和你说:你的健康高于一切,不论是心理还是生理……或者你想想,你如果有事,我会怎么样。我们现在都还很年轻,我想你是我身边活生生的一个人,而不是心中永远跨不过的一道疤。”
沈惊鹤轻轻握着他的手,指根的戒指倒映着月光:“……我已经想通了啊。纠结在过去,就只能活在过去。最重要的是,我爱你。”
“我爱你。”路鹤深说。
不是“我也爱你”,是因为这份爱是纯粹的,并不基于哪一份爱之上。
——新婚快乐。
亲朋们在纸上写着。
那是永恒的瞬间。
—本番外完—
——2025.7.27.——
新番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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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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