珂宁一整日都想着地道的事情，她心不在焉的拿着抹布擦地，今日是中秋节，宫中有设中秋宴，听雨轩的主人们都赴宴去了，如果她所想是真，羲和宫和听雨轩之间有一条暗道，毕竟公主与她说的那句，皇宫里的人最擅长的事便是戴上一张面具，让谁也看不出他们的真实意图来。
太后，小皇帝，长乐公主，肃王不都是宫里头的人嘛？
公主会如此说，就表示她心里肯定有思量，只是没有证据之前。
在这次潜入宫中之前，她一直都没有往安平大长公主身上猜测过。
她只听闻安平大长公主这几年都吃斋念佛，吃斋念佛看上去就与慈眉善目的老者，是不争不抢的和善之人，这样的人，即便是光天化日行恶事，旁人都得想一下，她是不是有苦衷，有内情。
但安平大长公主也是宫里头的人，她的年岁里，经历过的事情，远远比她们经历过的，能想到的，亦或是想不到的，都多的多得多。
沈星河这个闷嘴葫芦还不信她的，说若是羲和宫修了暗道，宫里头不可能是一点儿消息都没有的，连太后和皇帝都不知道吗？
怎么可能呢？沈星河反问她，“要是挖暗道，那暗道的土总要推出去填埋，那么多土，被推到哪里去倒掉呢？”
“东九局是打理宫中一应杂事的地方，要真是哪里多了，王澜肯定是知道的。”
珂宁把笨字送了回去，“你才笨死了，谁修暗道会大张旗鼓的修呢？人家又不是傻子，肯定是不会让旁人知晓他挖出了地道啊。”
“反正我是不信这世上是有鬼的，你想想要是真有鬼，这人死了就化作鬼，那怎么这世上见鬼的人没几个呢？”
她借着洒扫的名号绕着听雨轩的边围到底都给研究了一遍，现在这宫里最可疑的人，就是大长公主了。
大长公主还憎恨着长乐公主，要是这鬼能吓太后，下一次没准儿就是去吓长乐公主了，但也说不一定，长乐公主既然与太子感情深厚，没准儿还真的想要见一见太子的鬼魂呢。
“要真有鬼，多少人日思夜想的故人，为何不显鬼身相见呢？”
沈星河被她说的哑口无言。
“别扯闲篇儿了，快找找，你说若是这暗道的出入口在听雨轩有一处，会在哪个位置最为不起眼，最不会被人发现的？”珂宁问他。
要真有入口还不被人发现，除了大长公主的寝居，毕竟除了大长公主的心腹，没人能随时今日大长公主的房间吧？
他看了一眼珂宁，二人四目相对，心有灵犀，“你该不会和我想的一样吧？”
珂宁怀疑。
沈星河问她，“你就这么笃定有暗道？”
“有鬼和有暗道，你挑一个吧。”珂宁给了他两个选择，让他自己选。
有鬼肯定不可能，还真有地道吗？沈星河沉思。
二人扫着地，扫着扫着就扫到了听雨轩的前院，今日中秋宫宴，大长公主和余夫人都在宫宴，不再听雨轩，院门却开了，有人走了进来，守门的侍者从请安，“夫人。”
二人立刻低下头站在墙边佯装扫地，珂宁偷瞥了一余氏，只见于氏神色冷淡，只是一味往她住的地方走去，她的侍女跟在她身后，低声说着些什么，“夫人，您又何必在这个时候与侯爷置气呢？”
珂宁拿着扫帚，不经意地跟了上去，沈星河想要喊住她，结果于氏不经意地朝他们看了一眼，他立刻背过身去不让于氏看到他的脸。
于氏坐在房中，叹气，“我没想到，他会悄摸着把陈氏也带回上京。”
“夫人，陈氏毕竟是小少爷的生母，又得侯爷宠爱，至少侯爷还知晓不能把陈氏带入宫，在宫外将她安置。”侍女说着。
珂宁悄摸着走到了窗下听墙角。
“您不该回来的，惹得殿下心中不喜，多不好。”侍女安慰着于氏，“说到底，殿下已经将小少爷记在您的名下，您才是侯夫人，日后……”
“住口。”于氏脸色微变，让她住口。
侍女自知失言，“奴婢知错，不过夫人，您且忍忍，来日方长，陈氏又如何呢？”
珂宁耳朵一动，听见拐角处有脚步声响起，立刻一跃倒挂在了房梁之上，矫健地翻身藏身于梁柱。
她看见一个陌生小太监鬼鬼祟祟地走到她方才所在的位置停下听墙角。
哟，看来这听雨轩还真是藏龙卧虎，听墙角的人都不只是她一个呢。
不过，珂宁琢磨起来，刚刚那侍女到底想要说什么呢？那位小少爷不是于氏的儿子，而是博阳侯妾室的孩子，日后会发生什么呢？日后这小少爷会是世子？还是说……
她心里有了个主意，拿起方才扫地捡的小石子，瞄准了那偷听的小太监掷去，小太监一疼，碰到了窗户发出一声响。
房中之人也听见了，立刻走到窗边推开，小太监已经连滚带爬地跑走。
侍女推开窗左右看，质问着，“是谁？”她一眼瞥见了小太监还没来得及掩藏的身形，立刻朝着他大喊，“站住，你是何人！”
“来人，有贼人，快抓住她。”
侍女高喊了一声，房门外就有了脚步声。
“站住，你往哪里跑！”
侍女回身与于氏说着，“夫人，有人偷听咱们说话，奴婢这就去将人抓住。”
可于氏什么也没说，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镜中的自己发呆。
她知晓于氏败了，大长公主，她的夫君对她只有一日日轻慢的，口中说着她是博阳侯夫人，谁也越不过她去。
可陈氏又是什么呢？她又不是生不出孩子了，为了又要将陈氏的儿子记在她名下，让她当作自己生的儿子养。
她不自觉地轻抚着自己的肚子。
沈星河想要找珂宁，就见一个小太监瘸着腿慌乱地跑出来，后面还有人在找，他立刻就拿着扫帚往小太监腿上一打，让后面跟上的人把人给抓住了。
“你是何人，为何要偷听夫人说话？”侍女跟上来厉声质问着小太监。
“小的没偷听夫人说话。”
“没偷听，你为什么要跑，我叫你站住，你还越跑越快，又是为何？说，你是谁人派来的？是不是要对夫人不利？”侍女嘴快，质问着。
“小的冤枉啊，小的没有偷听。”小太监连连求饶。
侍女冷笑：“你嘴硬没关系，宫里头慎刑司会让你开口说实话的。”
“把他嘴堵了，手脚绑了，送慎刑司。”
小太监连连告饶，“饶命，夫人饶命，小的只是奉侯爷的命令，前来看看夫人身体如何，方才夫人称不适回听雨轩，侯爷很是担心。”
“你说你是侯爷派来的，为何鬼鬼祟祟？我看你是要故意赖上咱们侯爷，快把他绑了关起来，等侯爷回来再做定夺。”侍女吩咐着的。
沈星河是帮了个小忙，这时悄摸着退到一旁，珂宁像是鬼魂一样从他身后绕了出来，低声道：“看来这听雨轩可不止咱们二人在听墙角呢。”
“听墙角的人只有你，没我。”沈星河不是很想与她为伍。
珂宁小声道：“看来这位于夫人与博阳侯，还有大长公主关系并不和睦呢。”
“是吗？这就是你听墙角听到的吗？”沈星河面无表情。
他们两个人还没说完话呢，就听见有人喊他们二人，“那边那两个，过来。”
二人低着头走过去。
“我方才看见是你拦下他的，做的不错。”侍女对着沈星河说着。
“我会与夫人回明，嘉奖于你。”
沈星河低着头，“多谢萍姑娘。”
侍女多看了他一眼，这人是东九局派来洒扫的，是在内侍中甚少有的气质。
她多看了一眼。
珂宁尽量掩盖自己的存在感，这么个听雨轩看来也是人心各异呢。
看来公主说的对，进了皇宫，人就会变的。
侍女让人压着小太监关进了一旁的倒房里，就回了于氏的屋子回话去了。
珂宁一下子有了主意，凑到沈星河耳朵旁，“闷嘴葫芦，你听我说。”
沈星河只觉得耳朵痒，偏头躲过，“你别靠我这么近。”
珂宁离远了一点儿说，“待会儿你就……”
“我就……”
*
中秋节自然是要赏月的，听了曲，又赏了舞，太阳这才落了山，人人都神色未变分毫，维持着应有的体面。
裴雁回却有些累了，张姑姑为她端来熬好的补品，“公主趁热喝一点吧。”
“喝不下，闻着就难喝。”裴雁回微皱了眉头，闻着汤里头的药材气味就难受。
“多少喝一点。”张姑姑劝她。
裴雁回坐在安平大长公主右手边，她们主仆二人这一场对话自然就被安平大长公主听了去，“看你的样子，倒真是病了一场。”
裴雁回淡然应对着，“姑姑倒是不必担心我，虽说我所中之毒无药可解，但一时半会儿我还死不了。”
“毕竟我听说先后娘娘前两夜出现在了羲和宫，这么多年了，我偶尔也会想念她，若是今夜能见到她，还有皇兄就更好了。”
安平大长公主手里转动着的佛珠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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