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南清扭过头来,发丝从两鬓垂落,注视着谢知衍。
谢知衍背后捏着重置的copy牌,顾南清先打破这份平静,“我知道你要干什么,我不会逃。”
雨声平静安稳,顾南清的语气也是,仿佛在陈述一件他人的事情。
“再过一会儿,老妪就会把我带上祭台,烧死我,献给他们所谓的神。”
窗外电闪雷鸣,照在顾南清神情自若的脸上,“我会反抗,然后失败,被他们做成天灯,每时每刻承受焚烧的痛楚,永生永世不得轮回。”
死亡反复上演,烈火的高温灼烧心魂。往事旧梦成了梦魇,诉说这逃不开的命运。
谢知衍垂眸看着,没有问为什么不跑,因为顾南清没想过放弃。
“就算这样,我还是会继续弑神,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直到我彻底摧毁这里。”
顾南清转动眸子,视线落回铜镜。他看着那张脸,努力撑起一个笑,然后伸出手,轻轻地抚摸,就好像隔着一面镜子,看到了他的弟弟。
“我知道你要找什么,东西的确在我身上。”
谢知衍想,他说的应该是下一场电影的入场券。
顾南清说:“帮我见到我弟弟,东西就是你的。”
“他明明知道,顾南业不在这里。”江祈倏地出声,带了些不悦。
通讯器处于联通状态,江祈和阿竹能够听到这边发生的事情。
“谢知衍?谢知衍?”没听见回应,江祈一直念着他的名字。
小雨斜斜溅到屋中。
copy牌翻转,白衣祭品轻抚镜的形象锁入牌中。
谢知衍掀起眼皮,对顾南清说:“好。”
江祈焦急道:“你怎么答应他了?顾南清死之前都没有见到顾南业……难不成你要用copy?”
阿竹的声音插了进来,“可行,他俩是、双胞胎。”
顾南清轻点镜面,灰色的眸子里是弟弟的模样,谢知衍接下来的话让他猛地一顿。
谢知衍说:“你在祭台上,就能看见他。”
顾南清低着头,翻弄左手,似乎在思考这句话的真假。
【祭台上?主播是想先骗顾南清上祭台吗?】
【这确实是个方法,谁能保证顾南清说不逃就真的不逃,他不上祭台,死的就是主播。】
【可是我觉得谢知衍不像在骗人。】
谢知衍给足了顾南清思考的时间,他利用通讯器的**性,回答江祈的催促。
“顾南业就在这里。”
一句简短的话炸开了弹幕,直播间的人气飙升,突破80w,观众专注地复盘起之前从各个直播间里得到的线索。
引起爆炸的谢知衍气定神闲地站在那儿,咬着头绳重新绑起散落的长发。
他忽然觉得长发有些麻烦了。
雨声里穿插进脚踏木梯的声响,顾南清一改温和的常态,眉眼暴露出他的戾气。
他叩手,敲着桌面,似急不可耐,又像是不耐烦,“老妪来了。”
*
黑云压城,雷电在云间自由穿梭,倾盆大雨唤来疾风,灾厄欲来。
锣鼓唢呐平荡街巷,纸钱漫天飞,镇民任雨打湿,脸上是诡异的笑容,中间的壮汉抬着轿子,乘着祭品往寺庙方向行走。
水晶做的帘子随着车轿摇摇晃晃,声音清脆,金纱吹开是顾南清果决的背影。
胖子醒来不再疯疯癫癫,但也没有恢复神智。刀疤只好搀扶着他,跟着队伍。
江祈左顾右盼,没找到谢知衍。
“谢知衍,你在哪?”
她和阿竹并排走在队伍末尾,她提醒道:“祭祀要开始了。”
“我在这。”谢知衍匆匆赶来。
刚刚在祭品的房间里,顾南清帮了他。在老妪赶来之前,顾南清把他塞到床底下,等老妪和顾南清走了再出去。
顾南清说:“我希望你说到做到。”
谢知衍答应了,就不会食言。
青藤帮着主人拧干衣服上的水,阿竹还有问题想问,可前面的人停下了,说明祭台已经到了,只能先作罢。
老妪卑躬屈膝,请祭品出轿。
柴火堆满祭台,砌出一个绑人的地方。老妪扶着顾南清踩上石阶,他步伐沉重,登上这里的每一次都抱着同归于尽的决心。
他死了无数次,没什么可怕的。
他不怕死,也不惧再死一回,他要的,是害他至此的邪神灰飞烟灭。
镇民把他绑在祭台上。
江祈目睹这荒诞的场景,忍不住阖上眼,“我们就在这里干等吗?”
任务要求他改变结局。
可顾南清的死是注定的,人无法改变过去。
谢知衍有一种无力感,闭眼也许是此刻最好的选择,可他没有那么做。
阿竹伸手,青藤编织成碗,接了雨水。他捧在手间观望,然后又抬眼看向祭台。
乌云蔽日,大雨浇灌在顾南清身上,那张俊美的脸落满雨滴,水珠顺着面部轮廓滑落。
在他把谢知衍塞进床底时,谢知衍问他,想不想结束这一切。
他怎么会不想,他想要神死,想见到他弟弟。
当时谢知衍没有等他回答,单刀直入,“我会帮你。”
于是顾南清将自己的平安锁给了他,他和顾南业出生时,父母给他们一人买了一个。
顾南清睁开眼,双目猩红,唤醒沉睡的血性。目光穿透雨幕,直直往人群中看来。
谢知衍迎上他的眼,那里蕴含着最后一丝希望。
隔空遥望,顾南清动了动唇,“你要信守承诺,让我见到我弟弟。”
“他叫顾南业,是我唯一的家人。”
还有……
“结束这一切吧,拜托了。”
谢知衍朝他点了下头。阿竹散掉那碗雨水,直白地问,“顾南业。”
“嗯,他就在这里。”谢知衍仰头看向天。
一开始差点被他忽略掉的观众。
江祈不敢看下去,闭着眼说:“什么?”
谢知衍说:“雨是弟弟的眼,他一直都在这里。”
顾南业是《祭品》最早的观众,目睹哥哥的死亡却无能为力。
他也是存在五人之外的第六位观众。
是观众,也会是剧中人。
地上的水洼是顾南业的视野,他的眼中没有死去的祭品,没有他们五人,只有哥哥和哥哥死去的地方。
哥哥囚于天灯,弟弟困于旧梦。
【天灯和水洼构成的眼,居然是顾南业的眼,怪不得焦点就是顾南清。】
【旧梦电影院……原来是这个意思,哥哥的死是弟弟出不去的回忆,出不去所以一次又一次从头播放。】
【不灭天灯这个副本起过两场火,第一把火是一个主播放的,我才知道,原来这个主播叫顾南清。】
【第二把火呢?】
【第二把火好像是之前总分榜的一个大佬放的。】
【时代变了,你们都没人认识他俩了。顾南清是最早入游戏的一批玩家,当时总分榜排名第71,他的死让不灭天灯这个B级副本无限接近A。他弟弟顾南业,曾经总分榜第29,那时候听说他不停歇地下副本,没人知道原因,只知道他拿道具强行开启了一个副本,想打出New ending关闭副本。】
【握草,可是打出New ending的伪命题历史上只有两位。】
祭司在神前献上祭品。
神坐高堂不染纤尘,血色披露,邪性尽显。
“伏望天神,燃香三柱,敬以清酒,祭以血肉,特献顾氏长子顾南清。愿天神显灵,恩家乡丰饶,佑万民安康。”
烛雨古镇,万民跪拜。
“愿天神显灵,恩家乡丰饶,佑万民安康。”
胖子的神智只有小孩子的水平,刀疤心酸地望着他,恨意滋长,他看着谢知衍,只是看着就像把人扒了一层皮。
谢知衍感受到他的视线,回头睨了眼,便转正身子,声音从通讯器传导:“我用人皮引了一条导火索,连通了部分天灯。”
外来者都在末尾,所有镇民都在队伍当中,没有人会发现这条导火索。
命运能不能改变,试试就知道了。
祭祀点起火,谢知衍盯着那只手,“我会趁机开枪,你们把火引到祭台最右边的天灯,阿竹先生还需要串联一条路。”
附近的天灯很多,江祈拿着阿竹给的藤蔓接通谢知衍指定的那条通路。
阿竹默声靠近祭台。
人皮火在雨中燃起,火苗向下坠落,马上就要将柴木点着,阿竹的植物顶着人皮先一步引了火,人皮包裹茎身充当绳索,直通天灯。火往旁延,去到江祈接上的导火索。
雨水跟着风暴聚集,顾南清身处风暴的中心,控水是他的能力。
柔软的水汇成锋利的刀,束缚他自由与生命的麻绳尽数斩断。
顾南清御水朝寺庙中的邪神砍去。
数盏天灯在同时燃起,对应的镇民瞬间蒸发,鬼哭狼嚎间摊一地人皮。
水与火搅乱战局,惊天地泣鬼神。
人皮火削减San值,植物将五人围起,分割乱局。
天地间,白衣水剑,就此定格,凭空出现的火焰自衣角开始燃烧,水与它斗争。
火焰越燃越旺,顾南清摔在地上,高温让他的肌肉痉挛变形。
他倔强地抬头,神犹如睥睨蝼蚁,他噗嗤一声,并不觉得自己是不自量力。
“哥哥。”
低头,水洼中是一张和他相同的脸,不同的是他面目全非,而他的弟弟泪流满面。
顾南清卖力伸出五指,水中的顾南业同样在努力和他相握。
握不住,抓不到,生与死的距离不可跨越。
水洼骤然破开,随之而来的是撕心裂肺的怒吼。
一张电影票落到谢知衍手中,看得他发愣。
规则又一次证明命运无法改变,电影剧情既定,死亡不可逆转。
江祈哭了,她想捂住自己的脸,可她动不了,这里没人能够活动。
阿竹于心不忍,咬着唇。胖子跟个小学生一样,哇哇大哭,鼻涕都流了出来,刀疤眼框发红。
谢知衍不似看上去那么平静,电影票被他攥得发皱,拳头隐隐发抖。
电闪雷鸣,雨幕不歇。
神像屹立不倒,诡谲的笑意嘲在人间,他轻轻翻动手掌。
“伏望天神,燃香三柱,敬以清酒,祭以血肉,特献顾氏长子顾南清。愿天神显灵,恩家乡丰饶,佑万民安康。”
烛雨古镇披着人皮的“祭品”镇民齐声应和,生前惨死,死后为伥。
众生颠倒,人间炼狱。
江祈的言语几乎是用挤的,“看那边……”
雨速放慢,好似电影的慢倍速。
白衣祭品直起脊背,他的个子慢慢变高,体型更加健硕,漆黑的军装代替洁白的长衣。
他抬起帽沿,直视神像。
和顾南清一样的脸,比顾南清更加具备攻击性的五官。
暴风骤雨不及他一身戾气。
毫无疑问,那是顾南业。
雨停,风停,万物静止。
电影结束的报幕在天空浮现。
【电影《祭品》】
【主演:顾南清】
【end】
【播放结束,影厅清场中……】
阿竹眨眨眼,缓过来,活动手腕,“能动了。”
乱剧还没有结束,长鞭抽出速度之快,破坏谢知衍附近的一盏天灯。
“去死吧!”刀疤拉着胖子,红了眼。
怪物被解放,黑洞洞的烧焦般的木炭,粉末堪堪拼凑人形,张着大嘴压在谢知衍上方。
长鞭抽离的瞬间带走谢知衍手上的电影票。
同时发生的还有一声枪响。
努力了两天还是没有抢到内场票[爆哭]好难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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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祭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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