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妄来CGE两个月，即便和园主关系算不上多深厚，但那些节奏带到自己面前，他还是觉得很烦。
人是社会化的动物，社会化让人类得以生存和发展的同时也让人性变得复杂。
就像明晰，明晰还没出生的时候明妄就非常坚定地决定讨厌这个弟弟。
可现在……
说不上这是一种妥协，还是成长。
“在想什么？这么沉默？”谢烬用水瓶撞了下明妄的水瓶。
明妄抬眼看着谢烬，他手握着水瓶的地方是谢烬给他垫的两层纸巾。
“在想……”明妄拖长嗓音，“我真是个好人。”
“呵呵，想点别的吧。”谢烬建议他别给自己贴金，这很难评。
“谢烬。”明妄没恼，“好人”明妄现在对谢烬“包容”得很，他问：“你说这世界上究竟有没有一件事、一个地方或者一个人能让人完全任着自己的性子来？”
“任着你的性子？”谢烬想象了下那个画面，寒从后背起，即刻答：“不会有的。”
“没有吗？”明妄反问，看着他意有所指，“我倒觉得说不定。”
“是吗？”谢烬同样意有所指，“有时候，你以为招招手，冲你跑过来的是狗，实际上，也许是。”他顿了下，“狼。”
“呵呵。”明妄看着他笑了下，往前迈了一步，拉近两人的距离，“有差别吗？不管是什么，重点是我招招手他就会冲我跑过来，到了我这儿，是什么不是什么就得全由我说了算。”
谢烬：“话神对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暗示？”
“嗯？”明妄拧开瓶盖喝了口水，不疾不徐反问：“暗示什么？”
“你说暗示什么？”谢烬抬手抓住明妄手里的水瓶。
“我怎么会知道剑皇是什么意思？”明妄轻笑。
谢烬很讨厌明妄这幅看起来游刃有余的样子，他就着两人同时握紧的水瓶，将明妄往身前猛地一拉，“Myth，太自信了不好。”
谢烬以为明妄会松手，但明妄没松，谢烬反而因着这股拉踉跄了下，为了维持平衡，只能抬手撑住明妄后背的墙。
厨房暖黄色的灯光透过窗户从明妄身后照过来，明妄睫毛的阴影洒到鼻尖，五官也显得柔和下来。
可惜只柔和了片刻，明妄挑眉，眼神里写着：太自信了又如何，你能拿我怎么样？
“……”谢烬一手握着瓶身下半部分，另一只手撑着明妄腰后的墙。
水珠浸满了他握着水瓶的手心，谢烬环着瓶身的食指和明妄的小指相抵。
这个距离，谢烬怀疑明妄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他也反听了下明妄的。
很可惜，并不能。
即便离得再近，他此时此刻都没办法知道明妄在想什么，不过，面对没戴手环的他，明妄同理，公平公正。
数秒的对视，被谢烬先移开的动作打断。
“我和园主约了单练。”谢烬往后退了一步，“走了。”
明妄：“？”
走这么急？不知道的还以为看硬了。
……
明妄在园主直播间来了那么一出，也算是有了契机，江湖第二天直接让园主暂停了直播。
日常训练CGE求生基本固定双栖、米粥、嘬嘬和明妄的阵容，但每天江湖也会让他们和园主配合两局，用以观察园主状态和维持比赛手感。
第四周对阵HG和DT战队，仿佛是印证了观众那句“CGE没了园主会更好”。
CGE均2：0拿下对手，在没有园主的情况下，CGE求生四局局均逃脱3.0。
然而队伍的成绩带给CGE的却不算是良性循环。
嘬嘬和园主是室友，他平时是CGE最闹腾的，可现在肉眼可见变得沉闷，这种情绪和氛围传染性极强，大家好像都变成了无情的训练工具人。
江湖在比赛结束后又和明妄约谈了一次。
江湖告诉明妄无论他能不能理解，他嗤之以鼻的情怀就是CGE的灵魂，像明妄这样只顾结果不顾过程CGE永远走不远。
江湖把那份记载着数据的文档重重合上，跟明妄道：“他们是人，不是头顶标着战斗力数据的NPC！”
明妄：绝了。
战斗力如果能有NPC那么稳定、那么数据可视倒好了。
……
凌晨五点，风吹得窗户哐哐作响。
今天有台风，不知道具体在广东哪里登陆，但广州大概率会受影响，谢烬提前和明妄说过，明妄也收到了预警中心的短信提醒。
窗外风势越来越大，不知道是什么重物被卷起又砸下，连续撞上了几处金属护栏。
发出来很重的连贯碰撞声。
小狸花警觉地望向窗帘，两只耳朵竖得高高的，室内空调还在工作，依稀能听到制冷的嗡嗡声。
明妄起身，走出了房门。
这种天气让他联想到很多个明晰尖叫着非要他睡在身边的日日夜夜。
不喜欢，但又拒绝不了。
走到训练室门口时，明妄顿住了脚步，训练室里有光，这个点了还有人在，他推开门，果然看到园主趴在位置上，应该是睡着了。
门外的狂风还在拍打窗户。
明妄往园主身后走，想提醒他回去再睡，走近后才听到抽噎声，很小，但明妄不会听错。
已经举到空中的手没了落点，又收了回去。
明妄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正想着要不趁没被发现转身离开时，园主闷在胳膊里叫了他一声，“Myth。”
明妄停住脚步，把自己的椅子拉过来了。
“嗯。”
园主趁这个空隙用手把眼泪擦干了，他盯着眼前已经黑屏的电脑屏幕问：“你是怎么接触到第五的？能说吗？”
“没什么不能的。”明妄道：“第五投流打广，误触点了下载。”
“我不一样，我是因为虚荣心。”园主似乎并不想知道明妄的答案，只是想跟他分享点什么。
“你说。”明妄认真听他讲。
“我初中的时候成绩不好长得不好看游戏也打得不好，没什么人跟我玩。”园主特意打了个补丁，“但我没有被霸凌啊，就只是没朋友。”
“然后第五让你成了风云人物？”明妄问。
“还真是，那会我其他游戏都不行，就第五有天赋，一个S1前锋让小伙伴们惊呼国服第一竟在我身边。”园主说到这没忍住笑出声。
明妄也跟着他扬唇，“你之前没找到适合的游戏，可能你比较适合非对称的，如果黎明杀机和第五国民度高过那几款MOBA类游戏，你早成同学们心中的焦点了。”
“其实我的天赋放在职业选手里压根没眼看。”园主垂眸，“当时刚想打职业的时候轻狂得不知天高地厚，觉得第五职业史上一定会有我浓墨重彩的一笔，还给自己取了个ID叫园主，寓意我一定会成为这庄园的主人。”
园主说完，把自己逗的直乐。
“Myth。”园主问：“你说这名字听起来霸气不霸气吧？”
“……”明妄点头，“还可以。”
“你是想说很中二吧，Sword也这么说。”园主跟明妄说他刚刚的语气和谢烬一模一样，“剑皇后面还加了句，没有他的霸气，他说他id的含义是悬在所有求生头顶的达克摩斯之剑。”
“装逼。”明妄无语锐评。
园主笑了下，只不过笑意不达眼底，“我对自己挺失望的，真的，我取ID那天这辈子做梦都想不到有天会在赛场上不敢拿角色。”
“然后你就躲在这儿哭？”明妄抬眼示意他看桌上的水渍。
园主抽了张纸巾，尴尬抹去了，“就只有这一次，我不想你们因为我这么小心翼翼的，其实你和江湖之间没什么矛盾、跟所有人之间都没有，纯粹是因为我菜给你们凭空添的。”
明妄：“别这么想。”
他和江湖之间可能都算不上矛盾，就像他和洛昭澜之间一样，各有立场。
江湖对他多有照顾，洛昭澜从前对他物质上也是无有不应，但这并不意味着明妄能认同并接受他们的所有。
“Myth。”园主叫他。
“嗯？”
“队长。”园主换了个称呼，扬声，“我要重新找回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我！”
明妄被他突如其来的志向吓了个激灵，主要是园主说这话时，窗外一声震耳欲聋的雷，搞出了要把天震碎的动静。
这是明妄长这么大听过最响持续时间最长的雷声，不愧是年降水量超过1500毫米的南方。
园主扬声，“你听见了吗？！队长？”
一道紫红色的闪电在窗外劈开，天空像打开了开关，瞬间大雨倾盆。
“嗯。”雨声很吵，明妄不自觉跟着提高了音量，“听见了。”
“你们两个这是在干什么？”谢烬穿着睡衣，打着哈欠，终于在训练室找到了明妄。
“剑皇！醒啦？”园主立马抓壮丁，“来单练啊。”
“我两个小时前刚跟你单练完。”如果不是已经找了会明妄有点清醒了，外面又这么黑，谢烬还以为自己一觉睡到晚上了，他直奔明妄把人拉起来，“都去睡觉，今天放假还打台风，最适合做什么不知道？睡觉也好打边炉也好，反正不是单练。”
明妄被谢烬拉到训练室门口，谢烬抬手把大灯一关，不忘朝里面说：“园哥你也去睡。”
明妄本来就是下意识放空走到训练室的，也没想久待，被谢烬一拉就随着他去了。
园主看着两人消失。
园主：这……最近光顾着单练了，什么时候Sword都能上手拉Myth了？
上次不还是只能屁颠屁颠跟在身后吗？
谢烬不仅拉，他拉过来就没骨头似的往明妄身上靠，“困，我模糊听到你起身，还以为你怕打雷，先找了房间的柜子。”
明妄半嫌弃地撑着他去电梯，“然后你看见缩在角落支离破碎的我，我告诉你那年今日被伤害的过往，你陪在我身边，我感天动地要了你？”
“你说谁要谁？怎么不是你从了我？”谢烬靠着他没忍住笑，“而且这剧本不对吧？我们俩又不喜欢男的。”
“不喜欢男的，你大半夜出来找我是？”明妄问。
谢烬道：“关爱第一次遇见台风的北方舍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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